【荷塘】苹果的味道(散文)
1
苹果的味道,来自于花的芬芳、泥土的芬芳。于我而言,苹果一直都有着一种巨大的诱惑力。
就像一个传说故事的开始,必须从很多年前说起。那时我们整个村子几乎都是茅草房的时期,全村百多户人家,只有十多个家庭条件较好的孩子可以去学校上学,我便是其中之一。
从家里到学校大概两千多米,先穿过一个梨园,趟过一条小河,然后经过一座水库堤坝,爬上一个小山包就到达全村唯一的一所学校。在梨园附近,几件茅草房稀稀疏疏高低错落,散落在竹林旁边。每家门前都有一个小小的院坝,几棵树,一口井,一片小小的宅基地,也叫自留地。
其中的一片宅基地最吸引人,方方正正的,四周都用竹条、玉米杆编制的篱笆围起来,里面种植了各种瓜果、蔬菜和药材。
园里有两棵苹果树,长得粗壮高大,一棵金帅,一棵红富士。据说是方圆几个村子范围最早种植的,来自千里之外的山东烟台。算起来大概与我同岁,十来年了。我长,它也长,我是看着它长大的,粗壮的干,挺拔的枝,繁茂的叶,密密的花,一派生机盎然的样子。
春风一吹,一个个枝条上吐出了像一张张小嘴一样的嫩芽,再吹,又长出了一个个粉色的花骨朵。
秋天一来,两棵苹果树上,红红的、金黄的苹果挂满了枝头,那品种大大的个儿把枝头压弯了腰。一个个大苹果绽开笑脸,散发着清香,撩拨着我的味蕾。
红富士吃起来酸甜可口,第一次吃到苹果,连果核都甜滋滋的,算是尝到了苹果的甜头,过了一把苹果瘾。
2
村里的十多个同学之中,最要好的就是那么三五个。祥云是大哥善于爬树,一个惹事的精,打架斗殴,上房揭瓦,都有他的份儿;倩云是二哥,擅长弹弓,也是一个熊孩子;金子是小弟,老实本分。我和小弟什么也不会,不过小弟的鬼点子较多,只有我最老实胆子最小,属于老鼠从身边经过都要吓一跳的那种。
上学的时候,我们的眼珠子会盯在那两棵苹果树上好一会儿。“老刺猬”总是拿一个小木凳子坐在院坝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两棵苹果树,生怕它什么时候少了一个。我们的第一个方案就是至少提前半个小时去上学,就凭大哥娴熟的爬树技巧,三五个苹果不是问题的,但问题的问题是,我们提前了大约一个小时,大哥突破了篱笆墙的阻拦刚爬上树一个苹果都还没有到手,“老刺猬”就忽然出现在院坝里,扯开嗓子骂道:“老娘今天就看你们要咋个整?”
嘶声竭力的呐喊声刺破了每个人的耳膜,大哥惊慌失措地从树上一跃而下,拼老命地跑着,我们几个在路上笑得前仰后合。
从此,“老刺猬”似乎加强了对苹果树的看护,像一个哨兵,一天到晚手持一根棍棒,总是在院坝在园子边走来走去。我们无法下手,小弟有个对策,等晚上月黑风清,“老刺猬”就看不见了。对啊,我们就选择机会。一个黑漆漆的夜晚,身手不凡的大哥就像一位大侠,几分钟就摘到几个苹果回来。他说,把苹果拿到我家来,再好好享受享受。没想到,一进家门,不争气的苹果就滚落在地,父亲严厉地问:“这苹果是怎么回事?你这几个龟儿子!”我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实话。
父亲顺手从牛圈旁提起一节打牛的鞭子劈头盖脸地向我打来,鞭子风叫,钻心的痛,实在无法抵挡,我便冲出了家门,父亲还在后面穷追不舍。幸好天太黑,逃脱了一顿毒打。
3
第二天上学,经过“老刺猬”家园子旁,只见她手拿一把菜刀、一块木板,一边砍一边咒骂着。我们发现苹果树下多了一条大黄狗,一节很粗的尼龙绳,一头拴在树上,一头栓在狗狗的脖子上,树丫上还有不少带刺的灌木。
二哥狠狠地说:“哪天得把她的毛拔掉!”
二哥说:“这个很简单,把狗毒死,什么事都好办。”这个主意我强烈反对,不是因为她是我亲戚,也不是因为我特喜欢狗狗,而是感觉手段太残忍了。小弟有个好办法,就是拉拢狗狗,主动亲近它。狗是贪吃的动物,按照小弟的方案,等“老刺猬”进屋去做饭的时候,我们几个把家里带来的洋芋、荞麦粑粑都丢在树下,让狗狗来吃。可狗狗警惕性很高,就是不吃,还夹着尾巴龇牙咧嘴的,会不会是它也知道我们的动机不纯。整整一个月,红红的、金黄的苹果挂满了枝头,我们去街上买了一斤牛肉,狗狗终于不客气了,狼吞虎咽吃起来,还不停地向我们摇着尾巴。之后我们试探性地给它洋芋、粑粑、馒头吃,渐渐地靠近了它。
时机已经成熟,又一个月黑风清的夜晚,我们带上一个麻袋、几个香喷喷的洋芋走近了苹果树,狗狗摇着尾巴一声不吭地吃起洋芋来,两棵苹果树的苹果被我们全部收在麻袋里。带着胜利的果实,我们不敢拿回家去,星空下靠着草堆彻彻底底地吃了个痛快。
没过几天,我们惊奇地发现,“老刺猬”面黄肌瘦,像霜打了的茄子,披头散发地在院坝里走来走去,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后来她很少出现的院坝里,再后来,她神经出了一点问题,有时会泪流满面,有时会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
之后好长时间,我几乎没有看到院坝里的“老刺猬”。园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了苹果树,我的心里也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