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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新刻拍案惊奇(短篇小说)


作者:龙飘飘 秀才,2344.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619发表时间:2019-07-13 16:30:59

【流年】新刻拍案惊奇(短篇小说) 距今三百九十多年前的明朝末期,有个凌濛初先生写下了《初刻拍案惊奇》和《二刻拍案惊奇》。这是两部拟话本小说集,有关这“两刻”集子中所列罗的稀奇故事,他注解道:“顾逸事新语可佐谈资者,演而成说,聊抒胸中垒块。其间说鬼说梦,亦真亦诞,然意存劝诫,不为风雅罪人,后先一指也。”云云。
   虽说凌氏老先生刻了又刻,自谓是说鬼说梦,然其间亦真亦诞的故事却脍炙人口。细细嚼味之下,觉得其情景并不荒诞,不少是可与当今对脸的。如此,人不仅就要拍案叫绝了:奇哉妙也。
   纵观这世间万象,似乎两条腿的不只是人,还有鬼的。可这人鬼之间却实在难以明界,有时人是鬼,有时鬼又是人。这人人鬼鬼所演绎出的故事有时喜、有时又悲,往往妙趣横生、引人入胜。只是这等奇奇异异的文字若是指望用以规诫世人,似乎还有些略显轻浮,然则用以来转圜餐桌、活跃氛围,那到却是不错的噱头。
   现如今也发生了一段事迹,其情景真真切切间却有些古影,荒诞中有些稀奇。若以浅见这似能与“两刻”所撰的异事相比类,也可“刻”而入集的。然则初刻、二刻之间却赖凌氏老先生之妙笔均已告爆满,并无方寸余地。为给当今这新事迹寻个归宿,就只好斗胆东施效颦地杜撰出个粗浅的“新刻”来。何以若此?无他,博众人一笑而尔。
   话说去年某日一大早,身居小城的米老板安排完了正事,闲下来时就坐在办公桌后一边呷着茶、一边刷起了手机。忽然间微信里迸出了一条令他愉悦的信息,那是老同学訾先生特别向他致安的。这个居住在大城的訾老同学,先前好多年似乎就没咋正经地跟他联系过,可自从近期的一次同学聚会上相见之后,他们的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很多。好在有从前的那段空白,否则这番相聚恨晚的热情还真担心没地方搁了。于是乎,他们两下就变成了通家之好。这个訾老同学的学识、谈吐,以及洒脱的风度、睿智和魅力,结结实实地令他折服。更兼这个訾老同学还对他表露出惺惺相惜般推心置腹的真诚,这就令他认定了这个訾老同学大概就是他命中的贵人,知不知音不说,算作个知心却是妥妥的了。
   他不由自主地拨通了誉先生的电话,东一句西一句地寒喧起来。其间忽然想起朋友前几天求助过的一件事,说是在大城供职的孩子在升职称的事上遇到了麻烦。眼下这老同学当真也算是大城的精英一族,况这老同学前不久还曾许过诺:如有难事,尽管开口。咱老同学之间谁跟谁嘛。
   于是他就在电话里开口了:“老同学,我这儿有个这事:一个铁哥们的孩子评定职称时遇到一点麻烦,你看能给摆平不?”
   电话里先是顿了一下,然后传来了老同学的回音:“这样吧,让我下来先打问一下,回头答复你。一句话:只要是老同学的事,绝对会尽全力,没说的。”
   第二天中午,电话里传来了大城那边訾同学的回音。
   “我私下里询问了这边管事的朋友,人家说按原则不好办。但出于朋友交情,当然也可以想办法破例的,只是……”
   “嗨,是啥情况你就说吗?”
   “这样,我还是先给你讲个故事吧。据说陈忠实老先生当年写下了《白鹿原》以后,一下子就红火起来了,去寻他的人都能把他家的门槛踢断。来找他买书签名的,他百签不厌。只是对于来索他字画的,他能推则推,推不过也就只好应付了。但每每当他把那应景的东西递给来人时,总会客客气气地问上一句:‘办经济社会的事得讲经济规律,对不?’来人就忙答应说:‘对,知道、咱知道。’。如此,陈先生就冲他一努嘴:‘既是知道,就拿到那边办去吧。’于是,来人就捧了字画到那边先向陈夫人按规矩交了润笔费,然后请陈夫人在那字画的空白落款处把陈先生的印戳盖上。如此,这件事办得也就算圆满了。”
   米老板听到这里,就爽朗地说:“咱伙,这还用讲故事?不就是钱的事么?你说,得多少?”
   电话那边传过来訾先生低沉的声音:“得十本(十万元)。”
   米老板一拍桌子说:“这算个啥事嘛?我这会儿就能把这主给他做了。你尽管办,钱不是问题。”
   当天晚上准八点,米老板就和他那个朋友一起去了大城,把那十万元人民币如数送到了老同学訾先生的家中。除此之外,他们还带给訾先生一箱茅台酒、两条软包中华烟。訾先生十分热情,说一定要尽地主之谊请他们下馆子。他们虽愉快地一起去下了馆子,可坚决没让訾先生破费。当他们依依不舍地作别时,则已是夜里十点多了。分手时他们还互致了晚安:祝好梦。
   次日清早,当米老板还正在做梦时,一声清脆的信息提示鸟叫声把他催醒了。一看时间,六点刚过。他思忖:不知哪个没成色货,这么早就来聒噪。他抓过手机正要骂,朦胧却见是大城那边老同学訾先生发来的。他赶紧坐起身靠在床头上,定定神、揉揉眼再仔细察看,果然是訾先生发给他的。只是那信息上的内容却让他心里有些发沉。
   訾先生的信息说:“昨晚与办这事的朋友沟通过了,人家说事情没问题,就是得费点周折,中间还有几个细节得打通。这费用不大够,得再追加一些才好办。”
   米老板一下子清醒了,赶忙发问:“还得追加多少?”
   “最好再追加十本。”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米先生这回不敢再象先前那么大包大揽了。他冷静了一下,然后对老同学訾先生说:“这样吧,等一会儿我跟朋友通通气、商量一下,行不?”
   訾先生答复说:“行,那你们商量一下。得快,人家那边等咱信儿呢。”
   米老板起床、刷牙、洗脸、吃早餐,不到七点就开车去了公司。这期间,他一直都在思量这事:昨晚明明一切都顺风顺水,怎么睡一觉醒来事情却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他坐在办公桌双手挠着头又思量了半天,还是理不出头绪来。虽说这事不大好启齿,但他最后还是抓起电话把这变故如实地给朋友说了。朋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最后对他说:“这事咱不办了。”听那口气,态度很坚决。
   “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他问。
   “不用考虑了。你想想,啥事都有个圈,出了圈就不是事、就成笑话了。比如生意,这单生意眼见着出项大于进项收支倒挂了,那这还有作下去的必要吗?老兄你说呢?”
   听了朋友这话,他心里虽有点为难,但还是把朋友的这决定转达给了訾先生:“老同学你好,在哪儿呢?噢,都快八点了你还在路上?刚才你发信息说的那件事,人朋友刚与他媳妇商量了一下,说不办了,实在抱歉。你也知道,当今在家里都是娘们说了算呢。”
   “关系到孩子的前程,有这么好的机会却不去争取?不会吧?我的老同学,你们千万慎重一下,这可不敢开玩笑。”
   “是真的。人家朋友确实没跟咱开玩笑。也只能这样子了,实在没办法。你说呢?”
   见电话里老半天没回声,米老板就又补充着打圆场说:“老同学,咱伙呀,改天我专门过来跟你谝,请你喝酒。”
   电话里终于又传出了訾先生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多了几分沙哑:“唉,那也只好这样了。这太可惜,太不应该了……”
   米老板原以为訾先生随后会给他打电话过来,然而三天过去了,没接到老同学的电话。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见电话。半个月时没见訾先生电话,倒是接到了那个朋友的电话。这朋友电话里虽没明说,但那意思他能听出来:让那边退钱。
   事已至此,这口虽说不好开,但到底又不能不开。于是,他就硬了头皮给大城那边的老同学訾先生拨电话。拨了一遍,线忙。又拨了一遍,似乎通了但随即又断了。再拨时则提示该电话不在服务区。
   整个白天,米老板的心情都有点乱、有点焦躁。晚上掌灯时分,老同学訾先生终于把电话回过来了。接通电话那一刻米老板还真是有点小激动:“我的老同学呵,你这破电话这么难打,真把人给急死了。”
   訾先生呵呵地笑了:“是吗?那我在这给你赔礼了,还请老同学多多见谅。不过,最近实在忙得焦头烂额,都没顾得给你问个好,真是对不起啦。”
   米老板忙说:“没啥、没啥,咱们是老同学么,就不必这么客套了。”
   他们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高高兴兴地聊了好半天。最后訾先生说他明天一早还有个会要开,得早点休息了,说完就要说拜拜挂电话。米先生这时只好一咬牙、一狠心,赶忙就把朋友让退钱的事和盘托出,说是自己夹在中间很为难。
   谁知訾先生却哈哈一笑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那么丁点大个事么?这样吧,我明天抽空问问。”
   听了老同学这话,米老板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了许多。一时间,他倒还怨怪起自己那个朋友的不当和疑心了:真是小家子气。
   一连几天过去了,訾先生那边却一直没有回音。他也理解人家訾先生是精英,是台面上的人物,每天肯定事多,应酬也少不了。估计忙完了这阵就会回电话的。况且那十万元“馍不吃在篮篮放着”、瞎不了,再等等罢。
   米老板天天盼那个电话,可那电话就是不来。最后他实在等不下去了,就心存歉疚地把电话拨了过去。虽说他觉得小城到大城的电话不好打,但到底还是打通了。电话倒是打通了,可电话那头的誉先生却总是忙,不是在开会、就是在会客,或者是开车在路上。对于那个钱的事,他总是说回头再说,然后就结束了通话。
   他把那个朋友叫到办公室,把这情况说给了那个朋友听。那朋友看着他说:“你这老同学不会是在诓咱们吧?”
   他说:“我们的情份可不浅,不会吧?咱不能总把事往坏处想。”
   “那咱就再给他打电话。”朋友说。
   于是,他们就又开始给大城那边的訾先生打电话。拨一遍,不通。接着再拨,通了。只是这电话里却不是訾先生,而是一个柔婉的女声:“尊敬的用户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呼转至语音秘书台,如有急事请留言,我们会及时为您转达,谢谢。”
   米老板无语了。
   当天下午,米老板让司机开车拉着他和那个朋友直驱大城。估摸着訾先生应该下班回家了,他们就上楼去敲訾先生家的大门。巧了,开门的正是訾先生。訾先生热情地与他们握手,随后说是在家里说话不大方便,就邀他们去了附近一家环境优雅的饭庄。还说好了,这次得千万让他这个东道主买个单表现一回。
   这期间,米老板灵机一动,临时约来了大城这边另一个同学过来作陪。他这也是以防万一:万一局面弄尴尬了,有个同学在场作和、通融,也好收场。
   见这同学到来,訾先生忙不迭地上前握手、让座,捧茶、敬酒,周到之至,热情至极,这让在场的人都甚觉温馨。几个老友重逢,酾酒言欢,自是其乐融融,不一时大家就都有些面红耳热了。趁这热火劲,那个老同学就探问訾先生:“咱米老板那个麻烦事到底卡在了哪里?需要我助一臂之力不?”只见訾先生伸手一弹桌子说:“那点事也能叫事?咱用脚分分钟就会给搞定,放心好了。咱们是老同学嘛。”那老同学一敦酒杯说:“到底还是咱老同学嘛。真脆。干。”
   干过了那杯酒,那个老同学说家里有事,就起身与大家作别。大家齐齐地离席相送。送这老同学下楼梯时,訾先生几乎是抱着这老同学的臂膀搀下去的。
   待送完老同学回来,訾先生的脸上就有点不大好看了,眼里透着红,脸上发着青。他坐下后一语不发,也不看别的人,自顾自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仰了脖一饮而尽,随手把空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敦,用冷眼环视了一圈后厉声斥责道:“你们这事搞的太不地道。这么点破事还弄出这么大响动。想干什么?”显然,他是对刚才那个同学的到来极度不满,甚至于相当愤怒。
   米老板忙陪笑解释说:“咱都是老同学了,别发火、别发火。其实我请他来一是凑个人气,二是想请他帮你一把,也好把咱这破事尽快了结了。”
   “扯淡。你们这是逼人太甚。”訾先生脸上的肌肉都愤怒得有点扭曲。他似有夸张地一甩手说,“我好心帮你们办事却落了一身臊。你们这么能闹,好罢,这事我不管了。”说着就起身要走。
   见事情要糟,米老板赶紧拉住他、让他坐下,一个劲地给他赔礼,然后拍着他的手说:“咱伙,你看咱都是好心给朋友帮忙,谁也不愿看到这个结局。我也理解你很为难,但是常言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无功不受禄’。既然你那边的朋友他没给咱办事,他就应该把那十万元给咱如数退回来,你说对不对?”
   訾先生一听这话,顿时竖起了眉冷冷地说道:“十万元?还如数退回?哼。你们这些小地方的人真是没见过世面,难道连这点办事的规矩都不懂?求人办事,送出的东西怎能往回要?实在是没知识、没水平,太没素质了。”
   米老板那个朋友听这话实在刺耳,一时没控制住就回怼道:“你这话说着就没意思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欠钱不还还有理了?”
   訾先生侧目看他一眼道:“你是谁呀?谁欠你钱了?你一个小小的土鳖居然敢在这儿指手划脚,滚一边去。”
   米老板见訾先生言语间尖酸刻薄、毫不留情,就也生地气地说道:“老同学,你这么着就有问题了。你在大城就会高人一等了?若是你大城的人知识多、水平高,那就赶紧把那十万块钱给人家退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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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老鼠爱大米,那是为果腹,为了生存。訾先生是大城市的精英,高高在上,有权有钱的人,他与米老板套近乎,除了同学之间的情谊,还有他个人的目的。在訾先生看来,土鳖式的米老板,是小城市的傻冒,有可利用的价值——好骗。这不,米老板自己送上门来了。为给朋友的孩子办事,米老板给精英同学送去了十万元。令米老板没想到的是,从此,为了这十万元,他走上茫茫的讨债路。吃进去的东西,哪那么容易吐出来呢?訾先生压根就没想还钱,想占为己有。为了要回钱财,米老板不断与訾先生周旋,跑断了腿,撕破了脸皮,费尽了周折。最终,还是通过纪检委,才把钱要了回来。小说构思缜密,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形象饱满,一些细节描写细腻,画面感强,语言贴近生活,一些关中方言,让人倍感亲切。小说又鞭打了邪恶,挖掘了人性。佳作,编者推荐阅读!【编辑:五十玫瑰】【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190719000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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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五十玫瑰        2019-07-13 16:34:18
  小说耐读耐品,令人深思!
   感谢作者的分享,祝写作愉快!
五十玫瑰
回复1 楼        文友:龙飘飘        2019-07-13 16:43:25
  谢谢品赏!
2 楼        文友:五十玫瑰        2019-07-13 16:38:11
  小说中正宗的关中方言,猜想先生是关中人。
   感谢乡党投稿流年,遥祝夏安。
五十玫瑰
回复2 楼        文友:龙飘飘        2019-07-13 16:47:00
  江山流年得遇乡党,幸甚!问好咱乡党,亲切,握手!
3 楼        文友:逝水流年        2019-07-20 08:01:08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赐稿流年,期待再次来稿,顺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回复3 楼        文友:龙飘飘        2019-07-21 14:31:12
  凭心而论,一篇文能被人完整阅览,这在当今社会已是幸事。若是更有人能用心品读,且能品出其中滋味,那自是同志、知音了!
   人在江湖,只为风光遍览;文伴逝水,但愿情驻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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