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几天，老王的心里很不平静。
　　 有洗脚盆那么大的一只老鸦（商洛方言，即乌鸦），在门前的皂角树上叫三天了。每叫一声，他的心脏就咯嘣一次，似乎神经弦子都快要断了。而这只乌鸦有时是连续地叫，就像一个人练习朗诵，有时却只一下，似乎是凄楚的感叹。他把这事给“神算子”李黑娃说了一声，李黑娃把指关节敲打了一阵子说：“大灾小祸，躲躲为妙。”
　　 第二天，老王刮了胡子，骑了摩托，准备去城里浪几天。说是看打工的儿子，实际上是抓紧消除心里阴影面积。走到南丈沟一个拐弯处时，一只大黄狗从石头背后斜奔过来，呼叫着，似乎要和他拼命。老王急的车头一拐，一下子摔在了一块石头塄坎上。他起来时，腿有点疼。已经顾不上了，赶紧打开手机里的照相功能，自己的脸颊，额头全是血。于是在小溪里擦洗了，买了创可贴贴上。
　　 这下，还有啥脸面去城里？只有原路返回，涂了红花油，躺在藤椅上养神。不多时，他的老婆贾美丽在地里摘豆角时，让野蜂蛰的脸如猪尿泡，送进了乡卫生所。
　　
　　 二
　　
　　 老王脸部复原，也是一星期之后了。这一星期，他开始做饭，自己吃了，还要给老婆送饭。在送饭的几天里，他看谁都不顺眼，包括爱和他私聊微信的“小妇人”。
　　 小妇人说自己地里草长起来了，让他锄一下。
　　 老王哼了一声，再没回音。
　　 第四天的路上，他竟然在小妇人的屋檐下看到了那只老鸦！——洗脚盆大，白脖子，黑腿上有一圈白，就像古代老娘们缠的裹脚布。这个造型太独特了，而且老王不止一次地见到！
　　 老王是吃惊的，嘴张的老大，似乎扔进去一个鸡蛋都没问题。
　　 他和老鸦对峙了二十分钟后，发觉对方没有攻击性，才慢慢恢复了正常。老王掏烟时，故意让烟掉在地上，蹲下身子，装作是捡烟，他要捡起一块石头。给对方来个迅雷不及掩耳！
　　 恰在这时，一个很生硬的声音传在了老王的耳膜，让他惊愕的呆住了：
　　 “别费力了。你们人类的小把戏，我是知道的。”
　　 是老鸦在说话！
　　
　　 三
　　
　　 老鸦会说人话！那天，老王的头晕沉沉的，他不知道自己如何离开小寡妇家门口，去没去医院，路上都见到了谁，和谁又聊了天。总之，老王的脑海里反复地出现老鸦说话的场面！
　　 老王甚至发微信给小妇人，问她见过洗脚盆那么大的老鸦没？听到过它说话没？
　　 “哈哈，你真逗。老鸦说话不就是那三句话，呱呱呱嘛！”
　　 老王继续说，“那你把你的图片发给我一张，让我看看你最近有啥变化？”
　　 不多时，小妇人就发了一张自拍照。老王用放大镜把小妇人的脸部转了一圈，好像她印堂有点发暗。不知道这个该说不该说？说错了，这个可不是小事！有些话，女人会记在心里，甚至删除了你。
　　 最后，老王还是决定忍住，静观其变。
　　
　　 四
　　
　　 这只乌鸦像个巨大的帷幔，罩的老王生活失去了快乐。老王考虑了一周，就是去坐牢牢，也要收拾了它。
　　 奇怪的是，老王收拾好了弹弓，买了老鼠药，甚至买了一个渔网，万事齐全的时候，老鸦却不见了。老王戴着摩托头盔，真理村的树林寻了个遍，也没找着。
　　 一个月过去了，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老王放下心来，对着天空大笑道，“倒底是鸟类么，不敢出来见人！有本事你现身，咱俩大战三百回合！”
　　
　　 五
　　
　　 快入秋时，玉米林起来了，郁郁葱葱的，老王心情大好，忘掉了自己报仇的誓言，开始哼着小曲。有时候还学着赵本山《小草》里的那个老太婆走几步，样子很滑稽。村里人也说，老王，你春天中了一个体育大奖，好几万呢！咱村子里人谁有你运气好？你的娃24了，也该到样当妻子的时候了。不然，好白菜都让猪拱了。你也该准备一下四水礼去发媒吧？！
　　 发媒，就是请媒婆开始走动的意思，这个老王明白。他在新转商店买了礼品，目标直奔南沟口的大媒人方子蝶家里——南沟口的女子涟涟，他和老婆都看中了。
　　 也活该老王那天出事，昨晚和老婆床上折腾的太厉害，不小心着凉了，摩托刚启动不久，他就要拉肚子。
　　 老王瞥了一下四周，无人。就把礼品放在树下，赶紧钻进了包谷地。在他解完手，出地时，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怪叫声：“臭死了，熏死人！”
　　 好像是那只老鸦！他心里一惊，抬头去望，老鸦的爪子提了礼品盒在一棵柿子树上，眯着眼睛在笑。
　　 老王气得眼冒金星，不停地骂：“你个挨枪子的，死下来，咱两真枪实弹的干一架！”一边骂着，一边快速地走到自己的摩托前，打开了备用箱。里面放着一把带着瞄准器的弩呢，是老王偷偷攒的私房钱，网上买的。
　　
　　 六
　　
　　 一星期后，老王被治安拘留7天。他的事件在网上被曝光，一月后，他又被相关部门追罚了800多元。
　　 原因是他打死了一只老鸦。老鸦是益鸟。根据《森林法》，《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等几项法规规定，这都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