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
当前位置:江山文学网首页 >> 丁香文学 >> 短篇 >> 江山散文 >> 【丁香•祝福丁香】表哥(散文)

编辑推荐 【丁香•祝福丁香】表哥(散文)


作者:丁旺 布衣,227.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655发表时间:2019-08-04 20:30:52
摘要:记叙和表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及表哥大半生的主要经历。

【丁香•祝福丁香】表哥(散文)
   舅家和我住同一个堡子。老城门朝东,街道呈T字形,我家在一竖处,舅家在一横左侧,我们习惯称舅家“南头”。舅舅弟兄两个,大舅建国后教学,1960年代国家实行精简职工政策,响应号召回乡劳动。二舅大学在兰州读的,工作也在兰州,家也安置在兰州至今。
   大舅有6个孩子,表哥是唯一的儿子,还有5个女儿。表哥大我7岁,我还没上小学时,有时父母亲忙于下地劳动,表哥就把我领到学校。有次上音乐课,我就坐在表哥凳子上,同学们跟着老师唱歌,我也主动跟着唱,可是我总比同学们唱得慢半拍,姓宋的大个儿老师对我说:“小朋友,你也和同学们一起,跟着我唱。”这样唱了几遍后,我就能和同学们一起唱了。下课后,老师把我领到他宿舍,用鸡蛋壳为我做了一条鱼,我喜欢得不得了。
   表哥家只有他一个男孩,他平时去哪儿都要带上我。记得有一次姨姨的孩子满月,父亲和表哥一起去,我和弟弟都争着要去,父亲说:“咱家只能去两个人,三个人太多了。”父亲带着弟弟,我就不能去了。这时,表哥大喊着说:“丁旺算我家的人,我带上。”这样,我们兄弟两个都去了。
   还有次,舅舅派他给富平的亲戚家行礼,他也叫上我一块去。有年冬天,姨姨家没烧炕柴禾,我和表哥一起,拉着架子车,装了满满一车子麦糠送到十几里外的姨姨家,回来时又绕经表哥的舅家。总之,小时候,表哥领着我,基本走遍了他所有亲戚家。
   我在我们家族是老大,而在我小时候,表哥就自然成了我的保护神。
   我的本家二伯老婆逝世多年,一个人与独生女儿和老母亲过着。那年好心人给二伯介绍了一位山东女人,来时带着一位十多岁的儿子,这位山东儿子比我大几岁,身体长的又高又壮。有次山东小孩欺负了我,当我告诉表哥后,表哥过去不知怎么弄的,山东小孩呜呜地哭着走开了,此后他再也不敢惹我。当然村里的小朋友也没人敢欺负我,我有表哥。
   1968年春天,家里没烧的,父亲跟外村几个人去耀县春林拉煤,走时叮咛,回来的时候,让表哥和我一起接车。一大早,表哥用自行车驮着我,一路向耀县西北部奔去。我头一次经过此地,一路看到山沟里矗立着许多烈士墓碑,我好奇、激动。我们议论着,赶路着。中午时候,到了七里坡头,爸爸刚刚上坡,我们就赶到了。表哥接过架子车,拉上就走。这一段路大多为下坡,表哥拉着车子快速行进,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我紧紧追赶,遇到小坡时,就和父亲推车。半下午就赶到附近小河沟,到家时天还没黑。
   1965年社教运动前,舅舅担任生产队长,带领全队社员,合理安排,广积肥源,扎实肯干,严肃劳动纪律,把集体事当自己家里事干。硬是把一个原本普普通通的小队搞得风生水起,远近闻名。舅舅本人还被评为县人民代表。社教运动中,舅舅被作为“四不清”干部,遭到批斗。一生性刚烈宁折不弯,且不管在学校教书,还是在生产队当队长,都顺风顺水,自尊心又极强的舅舅受不了运动冲击,夜深人静时,自缢身亡,留下舅妈和尚未成熟的儿子与5个年幼的女儿。父亲顶着压力,找了几个关系亲近的村民连夜晚悄悄埋葬了舅父。
   舅舅死那年,表哥才18岁,还不懂料理家务、处理复杂的社会关系。看到表哥一家失去舅舅,气氛极度压抑的样子,父亲让我晚上住在表哥家,说是多一个男孩子会阳气盛一点。这一住就住了两三年。
   表哥性格急,心直口快,爱说话,好逞强争胜。舅舅在世时还有所收敛,舅舅离开后就得到充分释放。他哪里知道,他这个补定地主成份家的子女是不能乱说乱动的。老一辈们人没了,年轻的表哥就当然地成了积极分子打击、迫害对象。于是因为说话不注意或哪句话没说好常常招来批斗、谈话、交代问题,厄运接踵而至。一个小学5年级程度的青年,竟因无休止地写交代材料,锻炼到可流利地写信,且很少错别字。
   1970年,梅七线铁路建设大会战,全县动员大上劳力参战。表哥因床下有一些铁丝被发现而批斗多日。尽管他一再解释是某个插队知识青年放的,但他们就是不听不信。让表哥白天和民工一起干活,时不时的加班,晚上还要上批斗会。遇到下雪,天不亮就得去扫雪。表哥简直快要崩溃,产生轻生念头。一个晚上,表哥要寻短见,同在工地的二表姐极力阻拦,兄妹俩抱头痛哭,其情可叹可怜!后来父亲上工地送面粉,专门找了代工领导求情,表哥才算好过了点。
   表哥是位能干的人,但并不是一位勤劳的人。每到夏收时,村里人一见麦熟,就急着收割,生怕成熟未及时收割而落颗,往往一块地要收好几次才能收完。因为同一块地也会因地势不平整浇水不均匀,成熟时间不同。当别人都在搭镰收割时,他却稳坐家中。多数人都收完时,他才动手,一次性连续收割完。拉上场就摊开碾打,(这时麦子已干透)连收带打两天完事。这在别人看来就是“不过日子。”他却如此多年坚持不懈。当然他会少不了请几个人帮忙。
   虽然他不喜欢有活没活泡在地里,但仍是一位干活技能超群的农业好手。有年我正在收麦子,一块地头因积水多而倒伏的麦子。这种麦子只能用镰刀割,速度十分慢。表哥扛着钐子路过,看见这情况,喊道:“你这样收太慢,我一会帮你钐!”我还真没见过倒伏麦子有谁会钐。不大一会儿,他来到我处,很麻利且非常老练地钐收完倒伏麦子。假如要让我用镰刀割,就得好几个小时。
   上世纪七十年代,家家户户缺柴烧,本地煤炭每百斤1.8元,煤矿每百斤0.9元,差价0.9元。然而大多数家庭劳动一年,决算分配分不到一分钱,还超支。为了省钱,一般人家都选择到煤矿拉煤。而表哥年富力强,就是不愿去矿上买煤,他曾说:“就是烧风箱也不去煤矿拉煤。”这句话曾被人当做笑谈。
   表哥个子不高,大概有1.6米多点,身材也不壮实,但干起活来,心灵手巧,非一般人能及。1965年及以后,村里搞起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他一直在乐队担任笛子伴奏。自行车也骑得好,即快又稳。那年供销社供应每户半斤散白酒,父亲买酒时被拥挤的人群挤伤腰部,疼的不能走路。表哥自行车驮着父亲到50多里外的富平八里店治疗,恢复了健康。
   改革开放后,表哥发现当地农民家家种油菜,但附近却没一个油坊。于是他就在村里建起了油坊。虽然以前未曾系统干过油坊各道工序工作。但他从安装油压机、建烘干设施,等各种设备都自己一手摸索建成。刚开业时,也曾一度车水马龙,生意红火。可是好景不长,半年以后,便因亏损关门。母亲经常说,你表哥就是太大方,别人欠他的,他心里根本不记也不要。可他欠人家的,一分也不能少。时间长了不亏损才怪。
   前些年,他不知道从那里得知,果园里可以养鸡,说干就干,立即动手,买回几百只公鸡苗开展养殖。经过几个月的辛苦,鸡长得挺大,结果赚钱没赚钱不得而知。
   当年烤烟在当地试种,很多人学不会烟叶烘烤技术,而他一学就会,后来还成了技术员,到外地辅导传授技术。
   表哥不管地里活,还是家里活都是心灵手巧。表嫂老实,视力差,说话干活比较缓慢,因此过年、来客招待就成了表哥的工作。每年正月初二,我去拜年,总会见表哥一直陪着客人打牌。快到吃饭时,他进了厨房,不大功夫饭菜一样不落地端上了桌子,必定有几样菜受到客人称赞。
   1990年代,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表哥竟然被推举担任村民小组长。别看他平时说话没个大小,担任组长后也是顺风顺水,波澜不惊。平时说话大眼一睁,不怒自威,有些小青年和妇女还真有点怕她。小组长官不大,也算对一个曾多年受整和被欺压之人的一种认可和肯定。
   表哥好客,有时冬天家里来几个人谝闲传,他出去一会儿,再进来时手里端着脸盆,和一盆洗好的红苕。手脚麻利地在炉子上摆好红苕,拿脸盆扣住,继续聊天。当烤红苕香味飘满屋子时,揭开脸盆,大家便开吃了。虽然家家都有红苕,但这样下功夫烤着的人也就是他。
   表哥家庭经济上一直不算宽裕,但他在吃饭上一点都不马虎。晚上饿了,他就会自己动手炒菜做饭,绝不应付。有时去县里办事,身上没钱,就是借钱也要吃好饭,从不亏待自己的胃。
   表哥好像不擅长理财,比如到了种地时,还没钱买化肥。就借亲戚朋友的,地是按时种了,但别人的钱却不能及时归还。天长日久,积累的债户多了,便形成一种说法,“只接钱不还。”但他有个特点,债户讨要时,绝不赖账,只是好言相待。多数人只得等以后再说。也有认真的拿走他家东西抵账的,表哥好像也不大在乎。
   表哥肯帮助人,谁家有事需要帮忙,只要求到他或被他知道,就会毫不犹豫地全力以赴。不管是给年轻人说媒,还是别人办不了的事都热情相帮。
   表哥对舅妈也非常孝敬。冬天哪怕自己屋子冷点,也要把火炉放到舅妈房里,生怕舅妈受冷。舅妈临终前一两年,我知道的一年就住过四五次医院,都是表哥伺候。舅妈有冠心病,一旦发现苗头,就马上送医院。因此听到谁说表哥不好时,舅妈立即反驳:“我看我儿子挺好!”
   2003年二舅在兰州逝世,我和表哥及另外两个表弟前往奔丧。有天下午,四人一起在市场转,到一家烟摊前时,两个表弟分别买了条兰州地产烟,表哥没钱,在旁看着。我不抽烟,但我也买了条,我直接把烟递给了表哥。表哥很意外。我说:“专门给你买的!”因为我心里一直记着表哥的好。当表哥来家里时,我知道表哥日子不宽裕,家里有的烟、茶我都会给表哥带一些。这些年一直这样。
   表哥今年已经72岁,眼不花、耳不聋、腰不酸、腿不疼,走路像个小伙子。我真不能想像表哥当年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样的罪,竟有如今这等好身体。他曾说过:“我从没感到身体哪儿痛过!”真不敢想象,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
  
  

共 3800 字 1 页 首页1
转到
【编者按】丁旺老师满怀深情,用现实主义的笔法,记叙了和表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及表哥大半生的主要经历。此篇散文,文笔练达,叙述沉稳,描写细腻,如见其人,如闻其声,人物刻画得十分成功,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表哥的深厚感情。佳作,编者推荐阅读!【丁香编辑:孙巨才】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孙巨才        2019-08-04 20:33:58
  感谢丁旺老师赐稿丁香,祝丁旺老师心情愉快,身体健康,家庭幸福,创作辉煌!
回复1 楼        文友:丁旺        2019-08-05 09:11:57
  感谢孙巨才乡党,祝编安!~
2 楼        文友:孙巨才        2019-08-04 20:44:59
  丁旺老师从多角度多层次用典型事例来精雕细刻表哥的形象,活龙活现,栩栩如生,人物描写得非常成功。
3 楼        文友:峥嵘岁月        2019-08-04 22:57:14
  感谢老师投稿对丁香的支持!文章描写细腻,人物刻画十分到位,学习了。期待老师再创佳作展现丁香分享读者!问候老师!微笑敬茶!!!
峥嵘岁月
回复3 楼        文友:丁旺        2019-08-05 09:13:06
  峥嵘岁月,谢谢你的点评。
4 楼        文友:闰土        2019-08-04 23:02:37
  细细拜读,发现丁旺老师行文朴实,语言大众化,阅读文章,让人不知不觉从中受到教育,全文紧紧围绕大舅和表哥展开论述,读后收益匪浅
回复4 楼        文友:丁旺        2019-08-05 09:14:33
  闰土 十分感谢您的点评,祝愉快、健康!
5 楼        文友:秦雨阳        2019-08-05 09:49:56
  文章朴实细腻,人物描写到位,语言叙述流畅,情感真挚。表哥一生经历线条清晰,用事例证明表哥是一位好人,品行端正的人。谢谢老师赐稿丁香,祝老师创作愉快。
文学是讲实话道实情的学问,用最美文字表达心声。
回复5 楼        文友:丁旺        2019-08-06 08:52:12
  秦雨阳 :感谢你的阅读与点评,祝文安!
6 楼        文友:粉红莲秀        2019-08-06 14:11:13
  感谢丁旺老师投稿丁香分享精彩美文,文中有几处不妥之处,想跟老师联络修改事宜,以方便社团申报精品。看到留言请老师回复。
做过生意的读书人!谁的江山,百媚千娇?谁的世界,各领风骚?
共 6 条 1 页 首页1
转到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