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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心灵】孩提三野味(散文)


作者:雨春 进士,11483.5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796发表时间:2019-08-27 06:04:10

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童年,在童年的那首歌里流淌着不尽相同的旋律,又点缀着独特的音符。我的童年是在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的交汇处,在我记忆的那个青石板的码头上,一直有着自己那业已泛黄的身影,在流年的波光中潋滟,更有着许多野果荡起了一朵朵浪花。
  
   一、茅弯
   当春风抖开芦苇那如旗绿叶时,龙王荡的春天是从奔腾不息的车轴河水中爬上岸的,青了小草,也绿了柳帘,接踵而来的是那桃、李、杏的喧闹花语,不仅唤来了野蔷薇的舞姿,也惊醒了茅草宿根的清梦。
   茅草是一种奇特的野草,不仅有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习性,更有着先花后叶的特性。茅草是一种多年生的野草,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茅草那洁白的鞭状根须汲取了大地的精华,盘结蛛网般的根须便节节生芽,雨后春笋般地破土而出,在地面上冒出了星罗棋布的尖尖的芽儿,呈现着紫中泛青颜色,咋看就是芦笋的袖珍版。
   如果你要认为此时的笋状新芽就是茎芽,那就大错特错了。率先出土的茅草笋芽既不是芦笋般的茎芽,也不是小草般的叶芽,而是茅草那奇特的花蕾,而人们偏偏不叫它为花蕾,有人叫它为茅针,也有人叫它为茅菅,还有人叫它为谷荻,龙王荡人则习惯地叫它为茅弯。
   茅弯是茅草先花后叶的花蕾,一旦承接阳光月华的垂青和春风春雨的呵护,便将自己上衫的浅紫改写为青绿的色彩,并不断丰润,丰腴,饱满,散发着清新的气息和淡淡的清香,也乐坏了龙王荡的童男童女们。
   茅弯是一种花蕾,更是一种可以食用的花蕾。它有胖有瘦,有长有短,大约三分之一生在土中,三分之二露出地面。每日清晨,散发地气的茅弯梢头凝聚着点点晨露,在晨曦中散发着七彩的光芒,让好多龙王荡的儿童蜂拥而至,纷纷弯腰低头,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轻轻地捏住茅弯的梢头,猛地向上一拉,随即发出“叽”的一声,茅弯就从根须的连接处断裂,从地下被提了出来。上尖、中鼓、下圆的茅弯裹覆着三四层薄皮,上青下白,给人一种赤嫩的感受。
   提出的茅弯无疑是童年的一种无法拒绝的诱惑。无论是谁,都会立刻剥去茅弯的外皮,露出嫩黄的茅米,水生生的,赤嫩嫩的,无法不迅速地、接二连三地送进嘴里,轻轻地一嚼,立刻满口津液,唇齿生香,一股清凉而甘甜之味在舌尖上滚动,沁人心脾。
   茅弯的味道是纯正清爽,味美多汁,清香软糯,是一种只能身受而无法言传的味道,既携带着晨露的清凉,又蕴含着地泉的甘甜,既隐藏着阳光之气,又充满着月华之味,既勾兑着春雨的精华,又调和着春花的馨香。如果一定要定义茅弯味道的话,只能够说它是那春天的味道。
   提着吃着,吃着提着,手不停,嘴也不停。左手装满了,装进上衣口袋,上衣口袋装满了,再装进裤子的口袋,最后连书包里也塞得满满的,只有到了书包再也放不下时,儿童们才会悻悻离开。路上吃,校中吃,家里吃,就是没有吃腻的时候。
   今天去提,明天去提,可茅弯就是不见少,似乎是提不完的东西。也许茅弯的春天就是为了花蕾而来,一定要在春天舞动自己的花姿,你这边刚刚提去一支茅弯,茅草的根须就会条件反射般再生茅弯,去补充那个地面空间,去填补自己方阵中空缺,绝不让自己的春天留有缺陷。因此,茅草的春天是一个不断缺陷的春天,又是一个不断理补缺陷的春天。
   每年提茅弯的时候,一生治病救人的父亲,总是要我为他多采集一些,说它不仅是味美的食材,晒干后就是一种药材,其味甘平,可以为病人止血、解毒。
   吃茅弯的季节不长,每年大约只有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尽管茅弯被不断提去,可一旦揭开夏季的扉页,茅弯就会迅速膨大,似一支支饱蘸墨水的毛笔,笑迎蓝天白云。如果说春风似剪,剪裁的是柳叶如眉,那么夏阳则似激情的号角,不仅演奏出三麦的丰收,也撩拨出茅弯花开。
   茅弯绽放在孟夏时节,它那洁白的花穗舞动在夏季的风中,既结束了吃茅弯的诗情,也狂草出自己的舒雅画意,更迎来了茅草葳蕤生长的季节。
  
   二、龙葵
   茅弯的特有韵味还在唇齿间回味之际,龙王荡的孩童又迎来了吃龙葵的时节。
   龙葵,是一种多年生或者一年生的草本植物,更是如同茅弯一样的野生植物。它的叶和茎都是深青近墨的幽深色彩,叶形心形近卵,有着明显的脉络,叶面光滑而又光泽;龙葵的主茎粗壮,枝杈众多繁密,层层叠叠的叶子婆娑其上,使得一株株龙葵就是一把把青绿的伞,支撑在大地上。
   多年生的龙葵发芽早,往往在阳春三月就会枝繁叶茂,葳蕤的形象恰似一簇簇灌木杵立着,彰显着旺盛的生命力。一旦走进人间四月天,在龙葵的枝枝叉叉的叶腋上,争先恐后地孕育出一簇簇花蕾,不知在哪一滴晨露的滋润下,绽放出一朵朵细细碎碎的花朵,洁白的花朵在青绿的叶面掩映下,宛若夏日夜空中的那些繁星一样闪烁着。
   一旦晨露消逝,满枝桠的花朵立刻氤氲起特有的芬芳,引来蜂忙碌,蝶翩舞,更有数不尽的昆虫钻芯入蕊,一株株龙葵就是一个个小小的舞台,演奏着一场场天籁的旋律。没有永不凋谢的花朵,花开花舞的续曲定然是花落的篇章,龙葵也不例外,一场场盛大的花事,势必带来一朵朵花魂落地,空留下一柄柄花蒂悬挂着。
   就在人们的目光移向次第开放的花朵时,不经意间,一簇簇花蒂中蒂结出一粒粒细小籽儿,孕育出一颗颗青色的龙葵,不断生长膨大,丰满成为圆球状,似小时候吃过的那种糖豆一般大小,并在阳光下逐渐改写为翠绿的色彩。
   龙葵的果子有着其花朵都难具有的神韵。一般的植物往往是花儿魅力十足,或以花色抢眼,或以花形夺目,或以花香醉人,而龙葵则不然,果柄的主柄呈现圆弧状弯曲,再枝生出八到十枝沿主柄为圆心的次果柄,同样呈现着圆弧的姿态,并用翠绿的花蒂包覆着近四分之一的果子,无论是俯视还是仰视,它就是一盏盏花灯的玲珑版,赏心悦目。
   五月,流年已经走进了仲夏,多情的阳光为万物提供着足够的光照和热量,小麦成熟为金黄,石榴花开为艳红,而龙葵则是一种边孕蕾边开花的植物,还是一种边孕果边成熟的植物,更是一种花期、果期、成熟期都超过半年以上的植物,也是一种让龙王荡孩童边欣赏边享受的植物。
   走进五月,龙葵一如既往地花绽蕊吐的同时,也在不断地改写着青涩果子的色彩,龙葵犹如一位丹青妙手,先将翠绿勾兑为浅绿,再将浅绿调和为浅黄,随着时光的流淌,再涂抹出淡淡的浅紫,最后不知在哪一缕阳光的冲洗下,魔幻般地变化为紫色。这是一种成熟的紫色,既丰满又光泽,既圆润又光滑,充满着悠远的诱惑。
   我不知道哪一位神童是龙葵的吃螃蟹人,只知道自己在咿呀学语之时,就会迈着蹒跚的步履,去过比我人还高的龙葵下,踮起脚尖去摘龙葵,既尝过青色龙葵的苦和酸,也吃到了紫色龙葵的清凉和甘甜。
   对吃成熟龙葵时的情景,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由于尝过龙葵的酸苦,一开始往往是心有余悸地一粒一粒地采摘,首先要将一粒龙葵挤出种子,绿色胶质包覆的浅黄种子,柔滑光泽,温润似玉,才敢伸出舌尖去舔一下,当丝丝甜意栖上味蕾时,才会整粒整粒地扔进口中,一番咀嚼品茗后,食欲冲破了心里防线,遂大把大把地将嘴塞满,然后大嚼起来。在炎热的夏天能够吃上龙葵,无疑就是一份口福和享受。
   现代科学分析,龙葵不仅是一份口福,还含有总酸、果糖、蛋白质,以及十七中氨基酸和钾、钠、镁、铁等微量元素,极具营养价值。同时,龙葵还具有清热解毒、活血化瘀和利尿的药效,更重要的是龙葵还有着抗肿瘤、抑制癌细胞的作用。没有想到的是,孩童时期的馋嘴居然为自己吃进了健康,强壮了体魄。
  
   三、瓢瓢
   瓢瓢,是龙王荡人对一种藤蔓植物的土语称谓,你一定会一头雾水,不知道是究竟是何物。我要说它的学名叫萝藦,你还会不依不饶地问:具体一点。那么只好说它那古老名字:芄兰,瓢瓢在两千多年前就在《诗经》倩影摇逸,被称为芄兰:“芄兰之支,童子佩觽……”一下子把你带进了那位佳人的凄婉心境中。
   龙王荡的春天来得不迟不早,恰到好处。阳春三月,万物复苏,草青铺地,柳绿成帘,就在人们的目光追逐那些色彩斑斓的花红时,在那些长满竹色芦苇的沟河渠塘的岸滨,冒出一棵棵毛茸茸的嫩芽,碧绿的它神态惊艳,如花似蕾,头顶晨露的它灵动地笑着,一副可爱的形象。它就是多年生的有着“山珍野果”之称的瓢瓢的新芽。
   瓢瓢的藤蔓似乎有着见风长的习性。破土而出的新芽,往往在人们的不经意间,就化瓣为叶,对生出两片卵状心形的叶片的同时,茎蔓也伸长一节,从而保持梢如初芽,倩如花蕾,从这个角度上看,瓢瓢是一种爱美的植物。
   当第五对叶子成形后,主茎开始缓慢生长,在靠近地面的叶腋上滋生茎芽,岔生枝茎,并迅速生长,甚至很快超过主茎的长度。只要你注意观察,就不难发现,瓢瓢的藤蔓不仅有着互相关爱的精神,更有着合力向上的斗志。瓢瓢的藤蔓即使匍匐在地面上生长,也往往两根相互缠绕,共同前行,避免在柔弱期被折断。一旦有一根藤蔓探测并攀上高处,它们就会蜂拥而至,你缠我绕,翘首上行,倘若给它一缕清风为梯,它们就会有着拉住蓝天白云的气概。
   瓢瓢的生长期主要任务好像就是生长藤蔓,再高再陡也无所畏惧。生长在芦苇身旁的瓢瓢,不要数日,就可以爬上芦苇的梢头,腾云驾雾一般地起起伏伏,遥望蓝天,笑看白云。因此瓢瓢的藤蔓比较长,可达十几米,甚至更长。
   瓢瓢的叶子起初是碧绿颜色,成形后就脱去了毛茸茸的外套,不但变得叶面光滑有光泽,还变成了青绿色,同时也形成了特有叶脉。叶子的脉纹起始与叶柄的交汇处,并呈现着暗红泛黄的色彩,然后次第向叶缘辐射,乍看就是一直蜻蜓栖息其上。瓢瓢的叶子肥厚肉质,长约十公分,宽约五公分左右,随着茎蔓的绳状缠绕,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覆盖着自己的藤蔓。
   当岁月揭开流火的七月扉页时,瓢瓢才想起自己繁衍之事。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就在每一片叶子的叶腋上竖出了一个个圆锥状的总状花序。它的花柄较长大约十公分左右,连辐射而出的次花柄也有七八公分的长度。或挺秀、或悬挂、或斜出的花序,接连不断地绽放出花冠白色携带淡紫红斑纹的花朵,粉嘟嘟、毛茸茸的白花,丁香般细小,五角的花瓣辐射状排列,披针的花瓣长满着柔毛,恰似一只只小海星在翩舞,花形奇特,美丽多姿。
   繁密的花朵漂浮在油亮碧绿的叶面上,并随着蜿蜒的藤蔓游行,散发着浓郁的芬芳,惹得蜂飞蝶舞,昆虫呢喃,更有清亮的鸟语在流淌,形成了一派生机的画面。有花绽蕊吐的界面,就有着花魂落地的场景。一场场花事过后,瓢瓢蒂结出许多青涩的果子,形似纺锤,颜色黄绿,果身椭圆,头部尖细,呈现着流线型的形状,既可爱又好玩。唯一的缺陷就是表皮疙疙瘩瘩地布满着许多瘤子。
   汲取着大地精华,裁剪着日月灵光,瓢瓢终于一天天地圆润饱满起来,走进了嫩果采摘期。在曾经几乎无零食的时代里,龙王荡的孩童们一窝蜂似地跑向沟河岸边,争先恐后地采摘起来,以饱口福。
   瓢瓢的嫩果只要轻巧地扒开那黄绿色的外皮,就现出了洁白微黄的果仁。瓢瓢的果仁很独特,看:水晶晶的,赤嫩嫩的,润透似玉。闻:清香纯正,沁人心脾。吃:如饮甘露,似嚼果梨,凉爽可口,让人无法不吃一看二眼观三,无法矜持。瓢瓢的花期大约两多月,也决定了它的可食用期,而这两个月的时间正值孩童们的暑假期,歪打正着地大饱了孩童们的口福。
   随着秋风的舞动,瓢瓢走进了成熟期,果子从黄绿色渐变为青绿色,在从青绿色蜕变为土黄色,最后呈现着深褐色,它的外壳也渐渐硬化,静静地等待风吹日晒,化营养为果实,终于在一个晴天丽日的午后,从果壳的中间裂开,果壳成为了两个瓢状,现出了带有柔滑如绢、洁白似雪绒毛的种子。一旦散去内部的水分,瓢瓢的种子就会如同蒲公英种子一般,随风飘舞,飘向四面八方,去寻找自己再生之地。
   多年以后今天,我才知道当年吃下的那些瓢瓢,居然是药食两用果子,它不仅解了孩童的馋,还可治劳伤虚弱、腰腿疼痛疾病,在止咳化痰的同时,还可解除妇女的缺奶和白带问题,就连冒出的白色汁液都有着止血的功效。因此,不知不觉中,瓢瓢强壮了孩童们的体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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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将童年的记忆捡拾起来,把儿时的美味回味出来,把三种吃食讲述出来,美食散文高手今天又给我们带来了三种不同的味道,于是,这三种吃食就带着童年的风采向着我们走来。作品优美流畅,在介绍三种儿时的美味的时候,把它们的形状,生成过程,甚至是一叶中脉都介绍得这么清楚,就像是植物的教科书一样。作者对三种植物观察之细可见一斑。作品的词汇丰富,新奇的比喻,细致的描写不光体现出了作者对语言的掌控能力,也让作品增色不少。值得一提的是,三种儿时的美味都可以入药,还含有许多对人体有利的物质,对药用价值的了解和讲述应该得益于作者当医生的父亲,也得益于作者宽广的知识面。感谢作者带来的佳作,期待更多散文佳作呈现,推荐阅读!【编辑:透明秋语】【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90830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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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透明秋语        2019-08-27 06:05:06
  拜读了,一篇散发着浓郁乡土气息的散文佳作!点赞!
在这里相逢是我们的缘分!
2 楼        文友:透明秋语        2019-08-27 06:05:49
  期待更多作品的呈现,在心灵之约展现你的才华!
在这里相逢是我们的缘分!
3 楼        文友:透明秋语        2019-08-27 06:06:50
  恭祝老师在这大好的秋天里在创作上也获得大丰收!
在这里相逢是我们的缘分!
4 楼        文友:诗心如兰        2019-09-10 13:14:42
  久违了雨春老师!好久不见,您依然还在坚持辛苦精心创作!真好!祝您创作愉快!精彩多多!遥祝您幸福安康!双节快乐!
静是知之始,知是静之成;让文字点缀生活的绚丽,让生活成就文字的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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