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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看点·红尘】苦桃子(小说)


作者:王能伟 进士,6257.6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095发表时间:2019-08-27 21:25:53
摘要:生活不易,充满着甜酸辣,且行且珍惜。如今,男人似乎就是权贵和金钱的象征,那么,没钱没权处于生活底层的男人,他们的生活及内心世界又是怎样的呢?

【看点·红尘】苦桃子(小说) 这是咋了?人与人就这么难相处吗?唾沫星子淹死人,流言蜚语砸死人。回去拿什么桃子?街上凉街,到处都是,说是自己种养的,怕是好吃难消化。
   我抽着劣质烟,苦苦的,烟雾缭绕。这当然是在背静的地方——楼顶。我想让烟味麻痹我的神经,让我变得麻木。谁知,事与愿违,浓烈的烟味呛得我眼睛流出了哗哗的泪水,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儿。我承认我懦弱无能,没得本事儿,但我也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虎背熊腰,有着一身好力气,曾经读过高中,要不是家里变故,说不定如今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咤叱风云人物。可命运坎坷,正当我高中得榜,家里的变故让我美好的一切化为泡影、烟消云散。
   以前,烟雾总呛不出我的泪水,那是一种享受,是一种独自消蚀苦恼、委屈的法宝。我总透过浓浓的烟雾透视人生,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一支烟两支烟过后,一切烦恼忧愁都随着烟雾消失了,生活又回归了平静,该干啥还干啥去。从这一点来说,我就是一个孤僻寡言甘愿承受一切苦难的男人。这个世界要不是黑白颠倒,那还叫众生吗?那该叫天国了。我就是芸芸众生、沧海一粟中的一员,渺小得不能再渺小,换句话来说吧,渺小得就像是一只蚂蚁。
   今个儿咋了?浓烈的烟雾没有消去我的烦忧、委屈,而是呛出了满眼泪水。不!严格来说,不是烟雾呛出的泪水,而是我情不自禁地流出了泪水,是伤心的泪水,是一个男人发自心底的歇斯底里的泪水。我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弹行吗?眼前,男人的代名词就是权贵和金钱,失去了这两样,还能算男人吗?只能说,失去了这两样,就是个窝囊废。
   烟麻痹不了我伤心的神经,干脆不抽了,我漠然来到十来层的楼顶上,远眺青山白云、河流人家,一切都在和煦阳光的普照之下,显得那么和谐自然。活着真好,幸福美好的生活向每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召唤。我爱诗,更爱生活,除了抽烟排解烦忧,少年的我爱读诗写诗,曾经写过“站在蓝天下,静听白云的诉说……”这样美妙、纯静的诗句,而今被生活打磨之后的我再也写不出这样的诗句,我只想在“碌碌无为中清空滚滚红尘,将心清零归于尘埃……”
   累了累了,该歇息了,泪水如雨线子涮涮地流了下来,模糊了我的双眼。双目的极尽处,是源自我的伤心之处。
   前天,妻下班回家。说起“妻子”,这称呼让我有些别扭。妻子的原名叫荷花,很通俗的一个名字,说实在的,她长得就如老家王家凹凹底的那一塘莲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婷婷玉立,纯洁而灵秀,是王家凹最美丽的女子,加上又学的是幼师专业,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凹里小伙子眼中的香饽饽。与她的结合,我不得不说是一个奇遇。
   那一年,我高考得榜,阿爹阿娘的脸上挂上了欣慰的笑容,可天公不作美,人世间总有些不公平之事儿降临,阿爹突然得了肝病,是我带他去街上的医院查出来的。阿娘对阿爹早有不满,就因为阿爹是个酒疯子,喝了酒就发酒疯,发了酒疯就把阿娘暴打。阿娘的身上常常是青一块乌一块的,鼻青脸肿。她常常咒阿爹,你个老不死的,那一天灌泡灌死了我就出头了。阿娘越咒,阿爹越打,而且越打越凶,酒也是越喝越凶,不分白天黑夜上坡下坡,他的裤腰带上总别着一个酒葫芦,三不时地灌上一口过瘾。他还常常自诩,男人不喝酒,对不起老先祖。他就是个酒鬼。阿娘没得法子,悄悄背地里流了多少眼泪,对阿爹失望了。俗话说,喝酒伤肝。果不然,阿爹得了肝癌,晚期,是白大褂医生背着阿爹告诉我的。我悄悄地流过泪,命运对我如此不公,我升入大学的梦想破灭了。阿爹住院了,家里给我上学用的积蓄花光了,而且还欠下了一屁股债。就在住院期间,他不听医生的劝阻,还在偷偷地灌酒。医生无奈,加上治疗的费用也没有了。医生背地里对我说,你爹的病是晚期,神仙也救不回他的命,住院也只能延缓个把月的时间。我如五雷轰顶,白大褂呀白大褂,你咋不早说呢?等钱花光了再说这个有用吗?那天,我含着泪用板车把阿爹从医院里拖了出来。
   一路上,阿爹还在不停地灌酒。我的大学梦破灭了,面对奄奄一息还在灌酒的阿爹,我也狠狠地说了一句:你就灌吧,灌死了才好了。
   阿娘在阿爹查病住院期间,从没有去看过一眼,也没有过问一声,我知道她的内心想的是什么。这么多年,她心中的恨终于要实现了,而在这其中,有风声传到我耳朵里,说她为了报复阿爹,跟凹外的一个卖货郎好上了。跟我说这话的是凹里的荷花。在那时,我家里墙上的奖状贴满了整堂屋的墙壁,我是凹里同年代娃儿们的标杆,当然也是荷花的标杆。我不知道荷花为啥要告诉我这些,至今我也搞不明白。同时,还有一个矛盾传到我耳里,说荷花的阿娘谢凤仙(母夜叉)与阿娘干了一架。我不知道荷花的阿娘为啥叫母夜叉?她的雅号与我无关,但后来还是产生了关系。我当时只关心母夜叉与阿娘的矛盾,听凹里人说,阿娘在凹里溪流里洗菜,而母夜叉却在溪流的上游洗粪桶。阿娘骂母夜叉眼睛瞎了,欺人太甚。母夜叉还击,我就是洗了,你能把我咋的?你回去吃“屎菜”,气死你。至于凹里人还说了些什么,我真的不想再听了,就这一点儿,我知道了母夜叉欺负我阿娘。阿娘纤瘦,身单力薄,打架又不是母夜叉的对手,只得忍声吞气,像忍受阿爹多年来的气一般。这道听途说的事情,我也不放在心中,阿娘也没向我提及。我知道她对阿爹失望了,而且由阿爹的病牵连我的大学梦破灭了,她也对我失望了。
   阿爹是在我拖回凹里的山道上死去的。他早已病入膏肓,瘦成了皮包骨头,身上没有了肉,只是皮和骨头支起的架子。尽管山道崎岖,我似乎没使多大的劲儿就把阿爹拖回了家。到家之后,阿爹也算是最后一次回家,明天他就要去另一个地方过另外一种生活了。阿娘真心硬,自始至终都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老话说,一日无妻百日恩。难道阿娘跟阿爹之间就没有一点恩情吗?我想不通,也不愿去想,我有些恨她。说实在的,我的内心里更恨阿爹,恨他死的不是时候,是他断送了我的锦绣前程。
   在一个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晚上,我早早上了床,这些时日,我很失落,心情极差,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那天晚上,在懵懵之中,我听到门吱地响了一声,屋外的场地有些细碎的动作,我以为是阿娘上茅厕,就没有放在心上。谁知,第二天早上,我睡到太阳升起山坳两丈高之后才起床,肚子饿得咕噜叫,去厨房寻吃的。厨房里冷火冰灶,什么也没有。我叫了声“阿娘”,没人应声,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应声。真是奇了怪了?阿娘去了哪里?以前这个时候,厨房里的饭菜早已准备好了。我推开了阿娘卧室的房门,结果里面空空如也,床上的被子折得整整齐齐,似乎昨晚根本就没有动过。坏了,阿娘跟那个卖货郎私奔了。结果正是如此,我折回堂屋,在堂屋的木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是蚯蚓爬过般的字迹:鸿儒,我走了,你不要怪阿娘,好自为之吧。从这张字条上的意思看,阿娘早就动了出走的念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有个球法子?走就走吧,我已成人了,反正能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脚更高的山。路在脚下,我得自己去走。人有人路,鳖有鳖路。大活人怎能让尿给憋死?我得靠勤劳的双手养活自己。我从阿爹阿娘手中接过“二斤半拖拉机”。根本谈不上从他们手上接过,我感觉到没有那份光荣感和使命感,他们根本就没有跟我交接,那些“二斤半的拖拉机”就扔在墙角,等着我去与它们为伍。
   干了几天活儿,腰也酸背也痛,手脚都起了殷红的血泡,但我还是强忍着泪水干下去。生活就是这般,我体验到了阿爹阿娘的辛苦,也知道阿娘为啥下狠心抛下了我,去了凹外的街上或城里,那里是不需要这些“二斤半的拖拉机”的。
   有一天,村支书王老爹打我家的地头上走过,见我这般卖力的样子,心生感动,说,鸿儒贤侄,按古时的说法,你也是我们凹里半个秀才,这农活儿你干得了?
   我说,老爹,你别小看了我,锄禾日当午,汗水禾下土,要想有碗饭,就得拼命干。
   我这话说得王老爹喜上眉梢,呵呵大笑说,不愧是我们凹里的秀才、文化人,出口成章,贤侄,我也不跟你耍嘴皮子了,我们凹里地僻偏远,凹外的老师都不愿到这里受苦,我找到街上的文教组,他们让我们自行解决,这不,我就想到你了,你去凹里的学校当代课老师吧。
   我心里嘀咕着,啥?当老师,做一个娃儿王?那可得受气,眼前,娃儿不像从前,他们可是爷奶爹娘眼中的宝贝,打不得摸不得更骂不得,得宠着,我一个大男人,去干这种事儿,认为这是女娃家家们的事儿,本来生娃养娃都是婆娘的事儿,男人只须大把大把地挣钱就得了。
   王老爹见我犹豫,说,贤侄,东方不亮西边亮,上街不要下街抢,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当老师总比你这面朝黄土背朝天干活强吧,你看吧,我不强求。
   我见老爹这么说,觉得有道理,是的,这贫瘠的黄土地耕作,全靠手工,没有机械,确实累得汗流浃背,到头来也只能勉强糊口,凹里人世世代代如此,也没见几个种地发财的。我说,老爹,我听你的。
   王老爹说,明天就去学校上班,娃儿们等着呢。
   我就这样成了一名半工半农的拿着微薄薪水的代课老师。
   说到这里,我还真得感谢王老爹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当一名老师虽然辛苦,但确实比种地强,更重要的是它让我接近了荷花。那时荷花很可爱,人见人爱。我比荷花年长三岁,我小学毕业,她是一个上三年级的丫头片子,我初中毕业上高中,她上初中,我高中回家务农,她正是一名正在求学的幼师。学校不太好,是我瞧不上眼的县职中。她读的是幼师班,由此可见,荷花的成绩是啥样的,这样的县职中也就是中考上不了高中分数线,更上不了市中专及省中考的学生。换句话说,就是初中时成绩最末等的学生。街上的高中和初中相隔不远,我为了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时而传来凹里一些女孩子的风言风语,其中就有荷花,说她小小年纪就与街上的男同学搞起了对象,还有些话不堪入耳,至于其真伪,我无需去证实,因为这些没盐没油道听途说的话,就是一些闲着没事干嘴皮子痒的凹里人爱嚼舌根子,与我球相干?
   在学校里,我最年轻,在凹里的娃儿们眼里,我就是个大哥哥,学校有一台功放机让我管着。那个年代,这套功放设备应该是凹里最先进的科技设备,我很乐意与它相伴,没事的时候,放歌听,自己唱,录进去又放着自己欣赏。课外时间,我还把家里的地拾掇平整,种上庄稼,我不能把老祖宗辛辛苦苦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给荒废了,田间地头我就哼着嗓子唱,那段时光是人生最美好惬意的记忆。荷花读的是幼师专业,免不了要接受弹拉吹唱跳之类的训练,一到寒暑假,凹里的学校是每天都要光顾的地方,光顾的由头不言而喻了,就是我掌管的那套功放。我也乐意荷花光顾那套功放,给我在这个寂静无聊的凹里增添了许多无穷的乐趣。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多情?没有这些情愫的善男信女只能说明生理有问题。如俗语所说,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整个假期,我和荷花都泡在学校那间放着功放机及音响设备的保管室里。一来二处,眉目传情,风传情水传笑,在一个有着星星月亮的夏夜,蝉叫得那么欢畅,我和荷花都沉浸在功放机播放出的那种绵绵音乐之中,她唱我也唱,我们都达到了境界,融合在忘我之中。她充满青春和活力的胸脯颤悠悠,我伸手搂住了她,抚摸了她的全身,她没有反抗与挣扎的意思,我就成了一只饿极了的狼,她就成了一只温柔的绵羊,我把她重重压在了身下,我们合二为一,紧紧抱成一团,融为一体……
   我的第一次给了她,不知道她的是不是第一次?
   母夜叉知道我与荷花搞对象的时候,我与荷花已经生米做成了熟饭。是当时流行的“先上船后买票”的那种超前性的婚姻观。母夜叉气得暴跳如雷,是一种什么雷呢?就是那种黑云压顶的炸雷。母夜叉与男人胡大来直接跑到我的家里大闹天宫。这两个人我都惹不起,母夜叉我不想再过多赘述,浪费我的口舌。说说胡大来吧。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胡大来生得牛高马大,性子暴烈,如一匹难驯的烈马,凹里人都怕他,惹不起他,是多见面少说话或是少见面少说话的那种,避免发生冲突。他只服母夜叉,母夜叉说一就是一,他不敢说二,即使错了,也绝对地服从。我学过历史,历史上有“指鹿为马”的典故,我想母夜叉真把自己看成秦二世,这是我高看她了,她就是一泼妇。凹里人都把胡大来叫“胡球来”,这与他的性子很符合,不管什么矛盾,先胡打胡骂一通了再说,管它对与错。他俩来到我家,事后,我知道我与荷花的媾和犯了大错,每当遇到母夜叉与胡球来,我就事先绕道躲得远远的。那天,我家的大门是锁着的,他俩不分青皂白,大打出手,先是砸开大门上的锁,然后破门而入,屋里的家什砸了个稀巴烂。家里根本没什么贵重值钱的东西,坛坛罐罐,桌凳木椅之类。砸就砸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况且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根本用不上那些坛坛罐罐。不过,如今想起来,那些坛坛罐罐里或许还有古董,挺值钱的。俩人砸罢我家的家什物件之后,似乎还不解气,扬言道,她家的荷花就是天上的天鹅,王鸿儒就是臭水塘里的一只癞蛤蟆,王八蛋,也不尿泡尿照照,配得上吗?若我再缠着她家荷花,非卸了我的一只腿脚或胳膊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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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小说,老师以第一人称,如同讲故事一样,将一个男人的满腹心酸和无奈一股脑地倾诉了出来。曾经的他,高考得中,却因为父亲突然被查出肝癌,只得放弃上大学。令他没想到的是父亲死后,他的母亲也私奔了,留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生活中的一切。这期间,多亏村支书王大爹让他去村小学做了代课教师。代课期间,他与常常来学校练习吹拉弹唱的、同村的荷花有了感情,随之有了肌肤之亲。事情暴露后,荷花的父母上门大打出手……最后,他与荷花的事情多亏了王大爹做工作才得以花好月圆。谁知道,自从荷花嫁给了他,他就一步步成了一个没有话语权的奴仆,再后来,随着荷花由代课教师正式考中正式编制教师后,他更是成了家庭的边缘人,虽然说,这期间,他靠着自己的能力也赚了钱,为妻儿买了房子,为丈母娘他们造了房子,为丈人住院等事倾尽了全力,但所有的这些似乎丝毫没有改变他在丈母娘和老婆等人心目中的位置……小说构思合理,内容切合农村生活,叙事平稳,在娓娓道来的叙述中将一个男人的懦弱、无奈、压抑等等心理活动写得极其真实可信。欣赏佳作。推荐阅读。【编辑:兰花悠悠香】【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190903000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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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兰花悠悠香        2019-08-27 21:29:00
  小说运用自叙的口吻,为读者刻画了一个无奈懦弱又压抑的男人形象。看了真心为那个男人不值。感谢王老师给看点再次带来精彩。
2 楼        文友:王能伟        2019-08-27 21:42:26
  谢谢兰花悠悠香的精彩编按。
3 楼        文友:天生我才        2019-08-28 10:39:37
  故事曲折动人。小说前半部分描写沉稳细腻,后半部分急于刹车,略显粗枝大叶。个见,不一定对哟。
4 楼        文友:王能伟        2019-08-28 15:53:10
  谢谢天生我才都赏阅,并提中肯意见。
5 楼        文友:湖北武戈        2019-09-04 07:26:02
  恭喜佳作斩获精品,祝贺王能伟老师!
与江山作者共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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