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为什么大海一再入梦(组诗)
◎为什么大海一再入梦
为什么大海一再入梦
无波无澜,像一双深沉的眼睛
注视着我的一生:这小帆船
到底抵过多少风雨,或避开无数厄运
行走在平庸的尘土中,心灵像湛蓝钻石
骄傲而闪耀,失败的钢钎撬不动
山顶巨石,如同一座沉默宫殿
需要大海的温柔填补和浇筑
用轻柔的耳语,收服动荡的灵魂
多少日夜奔泻而去,将喧腾带入寂静
坠落,消散,遗失
向来处探听波浪的行踪:那小帆船
怎样在风中留下自己的书
或在流水上签署雪花的虚名
侧耳倾听——谁在读诵岩石上的诗
为什么大海一再入梦
把一只小帆船推向无上巅峰
海上那翻腾的云雾,白色的浪花
那些铺向莲花台的馥郁之气
常常把目光悄悄引往孤独和虚无
但又有无数的冀望,随着帆船漂游
在辽阔中显示那弱小,在悬念中
把持着那颗完整、璀璨的心
我一直在寻找那相伴入梦的人
可惜她很早就消失在熙攘人流中
如今只有一双沉静的眼睛
像是两个海,向彼此呈现着永恒
◎为什么总是皓月当空时分
为什么总是皓月当空时分
我想起你,早已失去消息的你
月亮,在天上制造的虚幻
也常在人间闪现,把寂寞照亮
孤独就仿佛金钟罩,让真纯
保持至今,让尘世像个银盘子
在皓月下旋转,让人相信
所有的美梦可以成真
年轻的,洁白的,温热的
足可抵御残酷、沉默、冰冷
因为那旋转,一切皆可期
仿佛一霎之间把握住了转机
皓月当空下亲睹了笑颜
仿佛瞬间心领神会,把消失也
看成一种馈赠,一种安排
再不从拥有中品咂满足
也不会盘坐高处,风会惬意
而是尤加珍惜,那遥不可及的爱
◎为什么有些梦是真的
为什么有些梦是真的
它从一片绿色中欢跳而至
从阳光深处翩翩降临
在你的笑容里又获新生
我不重复那些假的情感
正如此刻我回忆,我珍惜
我在梦里想你的点点滴滴
假花也曾鲜艳,像一种
抢夺,如同假话声声入耳
摆布一场虚幻,看上去天衣无缝
令人无法分辨,假山假景也赏心悦目
流水小桥上独步逍遥
匠心独具,处处显露机巧
如果假的是假的
那么真的是真的吗
如果有些梦是真的
还有什么不能大胆进来
美也强大到不被欺瞒
和霸凌,不受威逼和诱惑
为一场未实现的爱
真切地等待,那最真的一刻
◎为什么只有姑且的平衡
爱是艰难的,所以要去爱
——里尔克
想爱时才觉得它的残忍
人生关键处,冰冷眼神
混杂在一片云雾中
此时正穿过空旷的原野
凝视,或根本注意不到我
艰涩的爱,是一种折磨
再三的踌躇,踩脏了白雪
纷乱的,这一地的犹疑
像某时某处薄凉的月光
很快就没了声息,不留痕迹
艰苦的爱,甚至不是最美
最值得的一个,像须臾幻影
一场梦,忽然渺无踪
发现空空荡荡,在陌生的地方
山依然遥远,流水自弹唱
却总能从残忍里品咂出
一种活泼,甚至清晰的
回甘不已的滋味,一如她
岁月磨损的憔悴之美
行色匆匆,在我的关切之外
那么远,似乎终生不得抵达
却又如此近,铸成最大的缺与错
困窘时刻,只有爱着
才能从无望中获得慰藉
以强自欢颜,完成姑且的平衡
◎为什么常常孤独于人海
为什么常常孤独于人海
每天都向你走去,却总是错过
每天唯一一班列车。时刻都想你
但你是谁?我们从未见过
或爱着身上的全部,却难以爱
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以及
炉膛中燃烧将尽的一缕虚妄回忆
一生都难以相遇。从秋雨中
分辨海上传来的浩茫之声
无边的寂静,堆砌出万古的冷清
夜潮汹涌,如鼓如歌,像撕扯
一匹黑色的丝绸,黑得密不透风
却扯不开那道帷幕,那堵墙
那条缝隙,到底光亮来自何处
既然相逢,不过是寂寞
大于前世约定,大于一个人
读的所有书,大于知识的仓库
大于一滴水掀起的波澜,大于所有美好
大于那沧海茫茫,但小于孤独
所有的谜底都在于发现
仿佛所有愁苦都与爱有关
与缺失相连,譬如每一座城市
都藏有这样的陋巷
像深闺,秘密绽放着一朵玫瑰
匆匆的脚步,每天都向你走去
只是轰鸣列车已自远处呼啸而过
现实是时间中最暧昧的一段
让我们靠近,又把我们分开得比较彻底
像时刻表明明挂在墙上,却常常误点
渴望加剧时,呼唤没有回应
世界上最持久的就是这种力量
我宁愿孤独,哪怕是最孤独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