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军马场
　　
　　 这草
　　 这花
　　 这山
　　 这绿色的袈裟，出没牦牛、羊群
　　 你抵达。觐见
　　 你从书中，坐上马儿的脊背
　　 远望——
　　 硝烟。战火
　　 在你手指的方向，擎起旗帜
　　 一面旗帜。一座庙宇
　　 育马。养马
　　 马群是江山，是美人
　　 是太阳。她在飞。在舞
　　 平地。山坳
　　 高处。低洼
　　 一层又一层油彩。你进去
　　 不用捡起丢弃的竖
　　 折。弯。钩
　　 就能得到海水和粮食
　　
　　 二、马
　　
　　 一直在找。找一个最恰当的时间
　　 地点。我要安放你
　　 你的背影。表情
　　 你精挑细选的词语
　　 但我没看见你。我错过的野蛮
　　 不是一把火就能看得清
　　 不是一棵草就能读得懂
　　 我常常靠紧虚无的榆树，追问
　　 行走。半截缰绳握在手里
　　 可否给马一块空地
　　 撒下更多的草籽和雨水
　　 我拥有的，在日落之后
　　 在熄灭的灯光下。马儿嘶鸣
　　 你坐着火车
　　 赶不上我用旧的七月
　　
　　 三、马场（一）
　　
　　 从正面看，是星星
　　 从侧面看，是星星
　　 绿色的。巨大的星星
　　 在夏天。在地上
　　 她坐。她卧
　　 都有人尾随太阳，赶来留影
　　 拍照。走进油菜花
　　 那么多镜头，该怎样选择
　　 才能找回自己的前世
　　
　　 四、马场（二）
　　
　　 走上大路，就是正道
　　 就是信仰和朝拜。但没有寺庙
　　 经幡。没有香炉
　　 蒲团。远途赶来的人
　　 放下火把和酒杯，黑夜和灯光
　　 允许尘土沾满衣裳
　　 允许平坦处设有坑洼
　　 允许蚂蚁扇动薄翼，飞落在身上
　　 允许树木缺失影子
　　 但苍翠。但辽阔
　　 高山。平地
　　 青草。油菜
　　 它们洁净
　　 生长叙述完整的故事
　　
　　 五、油菜花
　　
　　 这个时候，窗户窄小
　　 房门低矮。我见过的壁画
　　 都有折痕；我见过的清泉都被尘世隐没
　　 参与朝圣的人
　　 打磨每一个石子，接纳每一次疼痛
　　 而我没有拐弯
　　 我取出过时的扣子，扔过去
　　 繁华依旧静止不动
　　 绚丽依旧敞开胸怀
　　 渗透。修改
　　 不讲高原。平地
　　 夏天。秋天
　　 我会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我会提一盏新做的灯
　　 彻夜不眠
　　
　　 六、彩云
　　
　　 我本来是爱那些花的。爱牛粪和苍蝇
　　 爱草丛中幽灵一样的蘑菇
　　 我要和那些叫不上名字的根茎。碎叶
　　 谈谈狭隘。辽阔
　　 谈谈寺庙。高楼
　　 但我看见了天空。一小块异变
　　 正拖着我，卷进多年前
　　 长满翅膀的阳光
　　
　　 七、暂且叫你兰花
　　
　　 其实是兰
　　 其实未曾谋面
　　 其实酒和水，在这儿没有多大区别
　　 但你知道的，我并不知道
　　 比如随性。自由
　　 比如宁静。淡泊
　　 但我知道的，你不一定知道
　　 比如村庄。麦子
　　 比如城市。音乐
　　 但每一次注视，都想远离
　　 想经过你的根系。关窗
　　 把你的花瓣稍稍放一放
　　 今夜，如果风不来
　　 雨就会提前
　　 在我的灯光下敲门
　　
　　 八、牦牛
　　
　　 你爱她吗？你追赶
　　 低头。你跪卧
　　 你离尼玛堆那么近。可你披散着头发
　　 不懂得梳理
　　 不懂得临水而居，脱下外套
　　 洗漱。沐浴
　　 让自己不那么刁蛮。不驯
　　 但他们都不知道
　　 你柔软的一面，被那个裹着头巾
　　 轻轻挥手的女子拿走了
　　
　　 九、狼毒花
　　
　　 我穿墙而过。没有镜子和词汇
　　 灯笼和水井
　　 我无病。也无痛
　　 我坐下。在高处的低洼
　　 与你对视，交谈
　　 关于颜色。关于药性
　　 关于光线流产的歪理。但我手指僵硬
　　 阴暗处，接不住你递过来的偏方
　　 ——
　　 听说可以逐水还魂，杀虫捞月
　　
　　 十、山溪
　　
　　 我住在向西的客栈
　　 我的窗口正对着白天的行踪
　　 但灯光太低
　　 我没有走近墙壁。那个峭崖上凝望的男人
　　 表情忧郁，似有话说
　　 但我转身。溪水跳跃着浪花
　　 踩石而过。那么着急
　　 但我穿着鞋子，不走正道
　　 不在发光的石头间，寻找命运
　　 我泡茶。捞起一片较大的茶叶
　　 一只白天未谋面的鸟
　　 坐在上面鸣叫
　　
　　 十一、山
　　
　　 我进山。看山
　　 看一位老人弯腰的姿势
　　 看绿草长满驼背；看羊群、牦牛
　　 它们像我写过的某些散句，出没草丛
　　 星星。白色的、黑色的星星
　　 带走了我的棋盘
　　 我站在老人的面前
　　 交不出今天、明天
　　
　　 十二、岁月
　　
　　 墙壁开始有了裂缝。屋檐上的雨
　　 来了。去了
　　 提醒做巢的麻雀，觅食
　　 生育。隐藏羽毛的属性
　　 越来越多的骨质反应
　　 走在你前面。认识钙片、去痛片
　　 你的口感越来越淡
　　 你的失眠越来越多
　　 你的头发越来越白
　　 你停止远望。静静地
　　 宛如一个新生的土堆
　　
　　 （文/网名：紫陌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