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轻舞 .秋韵】窗帘缝后的男人(小说)
楔子
那是珍妮弗第一次见到摩根先生,他正缓缓从楼上走下来,然后举起手中礼帽,优雅地向她打招呼。
“安德烈夫人,早上好!”
“安德烈夫人,中午好!”
“安德烈夫人,晚上好!”
……
这是认识他以来,他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在这四年时间里,他们彼此最多的交际仅仅只是打声招呼而已,然后便匆匆擦肩而过,一天又一天,年复一年,都是如此。
她从未想过这个陌生的男人其实对她来说是那么的熟悉。
第一章
客厅内,安德烈珍妮弗,六岁的儿子乔治和四岁的保罗尖声叫着从厨房跑了出来。妻子珍妮弗穿着围裙,手持擀面杖从厨房内冲了出来,高声大骂:“乔治、保罗,你们这两个混蛋,居然拿我的面粉来玩!”
珍妮弗拿着擀面杖围着客厅追了一圈,两个小家伙脸上、手上全是面粉,嬉笑着朝花园冲了出去,只听到花园内传来他们俩开心调皮的笑声。
珍妮弗几乎要崩溃了,冲看报纸的安德烈说:“欧天呐!这两个捣蛋鬼,哪儿来的精力?简直就是两个魔鬼!安德烈,你不准备好好教育一下你的儿子吗?”看着无动于衷的丈夫,她又提高了嗓音大叫:“安德烈,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我真不明白你看报纸就看报纸,干嘛还要开电视?”她说完没好气地将电视关了,瞪着双眼看着丈夫。
安德烈似乎已经感到了她充满怒火的目光,轻轻放下手中的报纸,看着她的一脸怒气笑眯眯地说:“亲爱的,我记得你曾经说乔治和保罗是天使来的,怎么又变成了魔鬼了?还有,你不要随便把火撒到我的身上来。是不是你又把食物煎焦了?我都闻到厨房里传来焦臭味了。”
“欧——天呐!我的天呐!我差点忘记了我在煎土豆饼呢!欧我的天呐!”珍妮弗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手持擀面杖冲进了厨房内。
安德烈转头朝花园内追打着的两个儿子高声叫:“嗨,宝贝们,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又害得你们的妈妈把食物弄焦了,今晚得吃烧焦了的土豆饼了。”
院子里传来乔治尖声尖气的叫声:“欧——我们喜欢吃烧焦了的土豆饼!”
“我们喜欢吃烧焦了的土豆饼!”小儿子保罗在一旁附和着。
“咯咯咯!”随后院子里便传来两个捣蛋鬼开心的笑声。
珍妮弗端着平底锅内煎焦了的土豆饼走了出来,委屈巴巴地看着丈夫。安德烈最终放下手中的报纸,笑嘻嘻地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说:“那两个魔鬼说他们喜欢吃烧焦了的食物。”
“算了吧!又得重做了。”珍妮弗将烧焦了的食物倒入垃圾桶,安德烈也加入到厨房的工作中来。
珍妮弗问:“你在报社的工作还好吗?”
安德烈点头说:“当然,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珍妮弗说:“我听你的同事乔伊斯说报社要裁员,所以有些担心。”
“经济萧条,裁员也很正常,没事的。”
“那么这个假期说好要带乔治和保罗去夏威夷的事……”她欲言又止,有些迟疑。
安德烈点头说:“当然,当然要去。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去夏威夷度假的。”
“欧天呐!那真是太好了!”珍妮弗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情,做饭时的双眼都是神采奕奕的。
安德烈看在眼中,当然知道其实最想去夏威夷度假的是珍妮弗,结婚以来她一直希望有个海边度假的旅行,只不过由于种种事情而耽搁了。
他说:“如果去海边你可以穿你那条黄色大丽花的裙子,我觉得非常鲜艳漂亮。”
“欧,亲爱的,你知道我十分中意那条裙子,你的提议非常之好,令我都忍不住开始期盼那天的到来了……也只不过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看来我得提前筹备起来了。”
“现在就开始筹备吗?”安德烈有些不敢置信。
岂料她却认真地点头说:“当然,我还得准备你、乔治、保罗的行李不是?”
“哦……”安德烈只好耸耸肩。
看着珍妮弗手舞足蹈地在厨房内踮着脚尖起舞,那神情就如同一只翩翩蝴蝶,美丽至极。
安德烈随后说:“我想土豆饼上洒点香草会好吃些。”
“当然,我去花园里摘一些来。”珍妮弗说完,用围裙擦了擦手,然后脚步轻盈地去花园采摘香草。
花园里两个互相追赶的捣蛋鬼在她身旁跑来跑去,不过这次她全然不觉得他们烦,反而内心充满了喜悦,边哼着歌,边专心致志地采摘着香草。
“安德烈夫人,早上好!”
邻居摩根医生揭下戴在头上的黑色礼帽,十分绅士地向她打招呼。摩根先生是四年前搬来的,他总喜欢穿一身英式的黑西装,打扮得十分复古而绅士,苍白的脸上有着拘谨的神情,他那双清澈的蓝眼睛总给人一种死死盯着你看的感觉。说实话珍妮弗对这位邻居并不太喜欢,她愕然地抬头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摩根先生。摩根先生租住的房间在二楼,所以他一旦推门从二楼走下,总能将珍妮弗家花园院的全貌一览无遗,这样总令珍妮弗感到不安,感觉自己的生活全都呈现在这位古板先生的面前。
第二章
珍妮弗虽然不太喜欢摩根那种死死盯着人看的眼神,不过她还是十分礼貌地冲他打了声招呼。
“摩根先生,早安!”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面露微笑说:“又是新的一天,希望你今天开心!”
“是的先生,也祝你开心!”
摩根点了点头,然后拿着他的医药包和手杖离开。
珍妮弗原本开心的心情在遇到这位先生之后变得差了起来,她拿着采摘好的香草回到厨房,厨房内此刻已经传来煎土豆饼的香味。安德烈说:“土豆饼煎好了,再撒上香草就可以了。”
看到妻子脸上神情不悦,他问:“怎么了?”
珍妮弗边捡着香草边说:“刚才我遇到摩根先生了。”
“哦,你说摩根先生吗?他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却是一位非常不错的人。那天乔治在门外跌了一跤,是他帮乔治处理伤口的。那先生看上去很古板,不过却很温柔,乔治说,他替他上药的时候一点都不痛。”
“哦,天呐!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是不是乔治一直穿长裤的那段时间?”
安德烈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只能耸了耸肩说:“没办法,他怕你骂他,所以才要我不告诉你的。”
“乔治那个混蛋小子,难怪那段时间捂出痱子了也执意要穿长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珍妮弗愤愤地将手中的香草扔在桌上。
安德烈低头呵呵直笑。
珍妮弗又说:“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怎么喜欢那位摩根先生。”
“为什么呢?”安德烈随意地问着。
“我总感觉他在窥视我家。天呐!你前些天有没有看到报纸上说有个杀人狂魔,喜欢用手术刀肢解被害者。我的天呐!这事让我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你知道吗?有好几次我发现他站在二楼的窗户上,透过窗帘缝在偷看我家。”
“欧天呐!亲爱的,亲爱的,你在哪篇报纸上看到这种无稽之谈的?这天下太平的哪儿来的杀人狂魔?你别再胡思乱想好吗?摩根先生表面看是有点冷漠古板,不过那位先生真是一位好人,他不是什么杀人狂魔好吗?请停止你无端的猜测,这简直太离谱了。”
被丈夫这么一说,珍妮弗也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晚上,安德烈已经熟睡,失眠的珍妮弗头又开始痛了。她从酒柜里倒了一杯伏特加,仰头喝了几口。这已经是困扰她已久的老毛病了,一到这个时候也只有高度烈酒才能救命。她穿着白色睡裙推开房门朝花园内走去,她端着手中的玻璃酒杯,看着夜色下静谧开放的玫瑰,慢慢地欣赏着它们的美丽。她将一侧卷发挽到耳后,然后俯身去闻那些玫瑰的芬芳。一朵白色的玫瑰在花丛中显得异常美丽,她伸手轻轻去摘,却被玫瑰的花刺给扎了一下。她将手指放在唇边,吮吸手上的血液,当她抬头的时候,猛地看到二楼的窗户上,一双蓝色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虽然那双眼睛是透过窗帘缝隙看来的,但她还是看到了,他就站在那窗帘背后,默默地看着自己。
月光将他的轮廓若隐若现地显现出来,这双蓝色的眼睛令她很是不安。她眨了眨眼睛,想要再次确定自己是否眼花,但当她再看的时候,窗帘后的人影没有了。她低着头,端着手中的酒杯急忙朝屋内走去,回到屋内她的心在怦怦乱跳,她显然是被吓到了,仰头将伏特加一饮而尽。
第二天清晨,她比平时起得要晚一些,她用手揉了揉脑门,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来,那是否是她眼花?难道是她喝酒后出现的幻觉?很快她脑海中的烦恼就被一早的忙碌工作所掩盖。身为家庭主妇,每一天都不简单,起床做早餐,照顾两个捣蛋鬼洗漱,然后要送孩子去上学,等一切都消停之后,她才能坐在家里小休片刻。
以往那个小花园就是她放松身心最好的地方,可是自从这个邻居搬来之后她就极少去花园,因为她总会在花园中遇到他。他那张冰冷的脸下似乎隐藏着什么激烈的情绪。她有时感觉那是一种猎杀猎物前压抑的情绪——猎杀之前先屏住心神,悄无声息地接近猎物,然后再一刀宰了猎物。
看到今天窗外天气格外晴朗,珍妮弗便心情好转,心想着要去百货公司买几件去海边穿的裙子,便将那件藏在藤条箱内的黄色大丽花裙子翻了出来。这条裙子她非常喜欢,每次穿都很珍惜,所以她鲜少穿,一般是去参加聚会之类的才会穿,不过今天她想穿着这条裙子去逛街。两个儿子中午会在学校吃饭,今天安德烈报社赶稿要晚上才回来,所以她中饭可以自己在外面吃,顺便喝杯咖啡,享受一下一个人的午后时光。
珍妮弗在百货公司买了两条裙子和一条沙滩用的丝巾。她非常喜欢这条丝巾,坐在路边咖啡馆,她边喝咖啡边拿出那条丝巾来试,低头左右看着,十分喜欢。
“中午好,安德烈夫人!”
有人和她打招呼,她急忙掩饰住看丝巾时的那种喜悦神情,抬起头,透过白色的帽檐看到了眼前和她打招呼的人,那是一身西装笔挺的摩根先生,高领的白色衬衣上系着一条黑色的领结,他梳着背头,一丝不苟,狭窄的脸给人一种古板的感觉,他那双宛若海洋一般蔚蓝的眼睛正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摩根先生你好!”她打招呼时的声音里掺杂了一丝惶恐。
那位摩根先生始终如一地盯着她,似乎并未察觉到她声音中的那丝惶恐。他看着她说:“不知道我能不能坐下和你喝杯咖啡?”
“当然可以。”话才说出口她就无比懊悔,这句话是她处于礼貌脱口而出的,不过她的内心其实是十分想要拒绝这位先生的。出于礼貌她还是伸手示意他坐下,并且脸上挤出礼貌性的笑容来。她想此刻的笑容必定是十分僵硬难看的,不过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礼貌地对待这位很有礼貌的先生。
第三章
不一会儿侍应生就已经给摩根端来一杯咖啡,他低头缓缓喝着咖啡。这种慢条斯理的状态令珍妮弗很是坐立不安,她不知该如何和这位先生愉悦地相处,就在她显得极度拘谨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说:“先生,谢谢你替我儿子乔治疗伤。”
摩根先生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笑着说:“只是小事一件,无需太过挂怀。”
她顿了顿,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礼貌地又冲他笑了笑。摩根指着她胸前的红色丝巾说:“这条丝巾很配你,非常漂亮,安德烈夫人。”
珍妮弗眼中有异样的光芒,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一下挂在胸上的丝巾,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紧忙将丝巾取下收进了包内。
摩根愕然,问她:“这么漂亮的丝巾为什么要收起来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是为了去海边度假买的,刚才我只是拿出来试试而已。”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光滑的脖子,然后又说:“其实我想买条能配这条裙子的丝巾,但是红色的丝巾显然有点鲜艳了。”她不断地说着话,一来是怕二者无话,相处尴尬,二来是因为一旦不说话他总会盯着自己看,这令她感到十分不自在。
摩根点头说:“是为了去海边准备的啊!你很喜欢大海吗?”
“是的先生,我非常喜欢!”说到这儿珍妮弗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这令得她脸颊有些绯红,那是一种尴尬的表现。她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抚摸了一下面前的咖啡杯,然后说:“其实……我一次都没有去过海边,我一直很想去的。”她说完手不自觉地又去摸了摸脖子,似乎是在寻找一种安全感一般。
“从未去过海边吗?”摩根问。
然而这一问,珍妮弗感觉摩根似在讥笑自己一般,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急忙起身说:“对不起先生,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先走了。”
看着珍妮弗抱着身边大包小包的东西转身就走,摩根起身说:“安德烈夫人,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去。”
“不必!”她几乎是用一种尖锐的声音对他说,然后抱着手中的东西一路小跑而去,似身后有什么怪兽在追赶一般,又加上摩根最后的话令她内心羞愧,所以令她此刻情绪不稳定。
她仓皇地想要离开,可是脚下的高跟鞋却被卡住了,令她不小心摔倒在地,手中的东西也滚落了一地,摩根急忙上前帮她一一捡起。她的脚踝红肿了起来,痛得她捂住脚踝,皱眉强忍住痛楚。
摩根焦急地上前说:“安德烈夫人,让我送你回去吧!你的脚崴到了,如果再强行走路的话明天会肿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