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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看点.红尘】银香的新春(小说)


作者:暖雨晴风 白丁,4.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990发表时间:2019-09-06 10:10:35
摘要:15岁的初中毕业生银香,收到高中录取通知书,父亲为她买了一件粉红短衣,卖给丁老三,历经35年磨难,50岁的她才有了新春!

一、喜佩牡丹花
   银香美得像朵桃花一样,肤色白里透红,身段匀称,人也聪明伶俐,那一年,考上了县城的高中学校,别提心里多美,尽管她娘走后,她忙了地里的活又忙着做家务事,心里有了即将升学的憧憬,再苦再累,她都沉浸的欢乐的海洋里,每天晚上都会清算着上学的倒计时。那天中午,她爹赶集回家,手里提着一个装粉红色短大衣的袋子,在院子里高声地吼:“银香,你拿去试试。”
   厨房里烟雾弥漫,银香站在灶台前,把盆里最后的一个玉米面团贴到锅边上,盖好锅盖,又往灶下塞了一大把柴火,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下呛得流泪的眼睛,小跑到院子里。
   银香爹手里展开的粉红色短大衣在秋天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那件衣前襟的用银丝线绣着两朵盛开的牡丹花开在胸前,绿色的茎和几片叶子向下襟舒展,艳丽夺目。
   银香爹两手抻着衣服,冲着女儿说:“快洗洗手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银香洗手后穿上这件短大衣,就像比着她身体制作的衣服一样,欣喜若狂地在家里仅有的那面裂了纹的镜子前转来转去地看,乐得合不上嘴。
   她爹眯着眼在一边看,脸上挂着的笑带着苦涩,夹着烟的手送到嘴边,有些颤抖,划了几根火柴也没有点燃。
   那一年她十五岁,是娘走后第一次穿这么漂亮的新衣服,以前穿的衣服都是邻居和亲戚家孩子们穿过后不要的二手货,让爹给捡了过来穿在她的身上。
   五年前,银香的娘嫌家里穷,抛弃了十岁的她分别小二岁、四岁的弟弟,跟着一个到村里来的货郎一起私奔了。
   二、踏上寻妈路
   吃完午饭,银香她爹让她穿上新衣服,说是去见妈妈,把她劝回家。
   银香夜里常见妈妈,苦苦哀求她回家,她好像无奈的表情,爽快地答应父亲,临行前,悄悄带上入学通知书,再三叮嘱两个弟弟看好家。跟着父亲上路,走了一天一夜,翻过了几道山梁来到了县城。
   从农村长大的姑娘,生平第一次见到了城里那么房子、那么多人,那么多车,那么宽的街道,眼睛都看直了。很想到即将读书的学校去看看,想到寻找妈比读书更重要,只能偷偷地看着入学通知书留泪,家、自己、爹和两个弟弟需要妈妈。
   银香跟着爹坐上了像长龙一样的火车,在它轰隆轰隆的吼叫声里,他在火车上给银香说,妈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不但能吃上肉和白馍,每年还有新衣服穿,一定耐心把她劝回家。少不更事的她,完全听信了父亲的话,期待劝妈回家。
   火车走了两天一夜,一个戴着墨镜,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把我们领到一个村子里。这个村子不大,低矮的土坯房掩映在一棵棵茂密的树下。村中的黄土路坑坑洼洼,几只闲散的鸡鸭悠闲地踱着步子,一条趴在树下打盹的狗,听到脚步声抬着了头,老远冲着他们“汪汪”地叫。
   一棵大槐树下的院门外,站了好几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向他们这边张望。银香紧紧拉着爹的衣襟,低着头磕磕绊绊地跟在他们身后。那些人的眼睛好像长了刺,目光越过爹和那个男人,刺得银香浑身疼痛。
   三、撕碎通知书
   银香被领进一间矮小潮湿的屋子里,一个土炕占据了半间房。泥墙上贴着几张油画,正中的画是一个胖娃娃骑在一条大鱼上,抱着鱼头天真地笑。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人站在炕边,招呼她坐上炕。她这时才发现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男人问她的年龄,喜好,家里的情况,她都一一作答,并掏出高中入学通知书证明自己的诚实性。
   小伙子诚恳地告诉她:“你爹不是带你来找你妈,他把你卖给我做媳妇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银香疯了似的喊着“爹”向门外冲,小伙过来想拦又害羞地缩回手,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庞像一块红布,尴尬地站在门旁不知所措。
   银香的爹从另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一只手往衣兜里装着什么。银香当面就把高中入学通知书撕碎,扑倒爹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爹,他们说谎,你不会卖我的对吧!我们不找妈妈了,我跟你回家,不读书了,我在家种地、照顾两个弟弟,还要给你们做饭洗衣服,我还小,还不到给别人做媳妇的岁数啊。爹!”
   银香看到爹也是老泪纵横:“银香,并不是爹心狠,爹也是没有办法,你的两个弟弟吵着要上学,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可咱家饭都吃不饱,什么钱供他们上学?为了你的两个弟弟,只能委屈你了,你要恨就恨我一辈子了,都是爹不中用,坑害了你。”
   银香的爹头也不回,扔下女儿迈着蹒跚的步履走了,银香被看热闹的一帮妇女进了那间小屋子里,她悲怆地哭得声嘶力竭。
   一连五天,她没能走出那间屋子,外面的人也没能进到屋,他们放在窗台上的饭菜,成了老鼠们相互争抢的美味。
   第六天,她奄奄一息地躺在炕上,一个老年妇女端着一碗米粥进来,坐在坑边用勺子喂我。
   银香紧闭着嘴,老女人的一滴眼泪落在了碗里:“孩子啊,人各有命,你就认命吧。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就不挂念你爹和你两个弟弟吗?”
   一说到两个弟弟,她的眼泪又下来了。那两张可爱的小脸和奶声奶气地叫“姐姐”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
   有了那一碗米粥,她又活了过来。老女人每天都变着法地开导我,说她侄子的好话,说这一家人的老实和忠厚,说日子穷只是暂时的,说我进了这个家以后一定会享福。
   从她的絮叨中,银香知道了被卖到的这一家姓丁,有弟兄四人,爹娘都死了,家里穷的叮当响。丁老大在县城里的工厂上班,三十多岁才娶到老婆;丁老二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现在老三老四也早到了娶媳妇的岁数,因为穷没有媒人上门,只好花钱买媳妇。
   老女人是他们的姑姑,为了他们的婚事操碎了心。
   我想起那天那个害羞的男人,那双伸出来又缩回去的手,在老女人第N次劝说时,没有再抗争。
   四、欣喜变噩梦
   结婚的那天晚上,院子里的人欢声笑语,银香在屋里默默地流泪,想着爹和两个弟弟,在这样的夜晚,他们在干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没有了人声,屋角里有几只老鼠出来觅食,“吱吱”地叫着呼朋引伴。桌子上的煤油灯昏黄幽暗,灯火跳跃了一下,门“吱呀”一声,一个男人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
   眼前的男人让我不由自主地退到了炕角,紧紧地抱住枕头惊慌失措。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嘴歪眼斜、鼻梁上还有一道疤的男人来到了炕前。走到近处,还能看到头顶上冒着脓水的疮和几撮焦黄的头发。
   她像一只被饿狼压在爪下的羊羔,任那个高大丑陋的男人如面团般揉来搓去。身体上的疼痛和内心里的屈辱折磨着她,在那个男人睡着后,她拿起了针线筐里的剪刀。
   等她醒来时,眼前是雪白的墙壁和雪白的床单。她的手腕缠着雪白的绷带,一根氧气管从床头边的氧气瓶一直伸到她的鼻孔里。
   那个男人坐在她身旁,焦躁不安的眼神在她睁开眼的那一刻露出了喜色。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大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然后骂骂咧咧走出病房。
   又是那个当姑姑的老女人照顾她,从她的口中得知,爹带着我第一天来时,出来相亲的是他们家老四,而事实上是给老三买的她。因为他们知道凭老三的样貌,给再多的钱,也不会有人把女儿卖给他。
   从那以后,白天,银香的一切活动都在老女人的严密监视之下;晚上,那个癞头疤脸的男人不离开她半步,一切能有机会被她利用的刀绳器具等一切东西都被藏的严严实实。
   一年后,儿子出生了,看着那张小脸上神似癞头的眼角眉梢,她压住内心的恶心,趴在炕上嚎啕大哭。
   五、揉蹉的岁月
   有了孩子,他们放松了对银香的警惕,那一年夏天的一天,她跑到了村南的河边,望着家乡的方向,泪流满面。
   她想念家乡的山,家乡的河,想念那遥远的乡音,纯朴的乡邻,更想念已经快两年没有见面的爹和两个弟弟。
   她向着河中心走去,河水漫过膝盖、腰、胸、脖子,她闭上双眼,河水成了她的温床。她仿佛看到母亲含着笑向她走来,手里拿着一袋大白兔奶糖,边走边向她招着手。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两根又黑又粗的大辫子垂在胸前,红色小碎花的褂子散发着肥皂的香味。
   朦胧中看到比她还高半头的大弟哭着跑过来,两手轻轻地托起她。她变得很轻很轻,轻的好像是一支羽毛,在空中飘啊飘啊,向着那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飘过去。
   一阵咒骂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我的耳边响起,夹杂着烟酒的臭味和如下雨般的口水,紧接着一个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睁开了眼,癞头男人丁老三正恶狠狠地盯着她,那双喷着怒火的眼睛快要流出血来。
   她看到一个放羊的年轻后生浑身湿淋淋地站在一旁,低着头垂着双手无所适从。
   银香又失去了自由,直到女儿出生。女儿长得像她,小巧的鼻子和樱桃小口像极了。为了这一双儿女,银香终于屈服了,开始尽心尽力地照顾孩子,给那个癞头男人丁老三做饭洗衣,捶背捏脚,不再想着回家,想着死。
   癞头男人丁老三走在街上,挂着一脸胜利的笑。他经常坐在村头的大槐树下,对着那些让婆娘赶出门来的男人们传授经验:这婆娘就得打,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你们看我家那个臭婆娘,现在让我打的服服贴贴。
   她没有了思想,没有了任何欲望,每天机械地做着家务,干着农活,从没有想过明天的事,更没想过将来的任何打算。
   癞头男人丁老三每天都喝得醉醺醺地回家,对银香拳打脚踢,一直要打得她鼻青脸肿,身上脸上有血流出才会心满意足地去睡。
   六、银香的新春
   日子一天天煎熬,把自己没有实现的愿望寄托在儿女身上,把两个孩子培养成人,他们先后大学毕业有了工作。此时,想起了两个弟弟,想起了离别了几十年的家乡。她从噩梦中醒悟,那些遥远的记忆从心底的角落慢慢弹出,丝丝缕缕连绵不断,禁封了几十年的泪腺一下畅通无阻,泪水无法止住。
   银香在到儿女工作单位,了解到一些法律常识,终于知道婚姻
   法允许离婚。她做出了决定:我要回家,离开这个男人,离开这个让我屈辱半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银香勇敢地向癞头男人丁三提出离婚,他瞪着那双斜眼怒火冲天,落在她身上的拳头比任何时候都狠。打完后又补了一脚,揪着她的头发把嘴凑到脸前,骂声震耳欲聋。从他那一张一合的嘴中,可以看到所剩无几的几颗黑牙齿,依然横七竖八的行使流氓职责。
   银香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偷着去找村长要求离婚,村长语重心长地劝她,看在两个孩子的情分上,原谅丁三。
   银香失望地起身回家,还没有到家门口,癞头男人丁三早已冲出大门,在大街上就把我打翻在地。
   正在这时,儿子和女儿遇到父亲像野兽一样疯狂地打母亲,他们成了银香的保护神,制止了父亲的暴行。
   回家后,银香把半生的屈辱说与他们听。儿女早已泣不成声,告诉母亲知道她受的委屈,支持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儿女根据银香的回忆。联系上了银富、银贵两个舅父,并为母亲买了回娘家的火车票。
   在那个百花齐放的春天凌晨,趁癞头男人丁三还在酣睡之际,银香带着行李,在儿女们的帮助下,蹬上了回家的火车。
   在家乡的火车站,银香抱着银富、银贵两个弟弟嚎啕大哭,直哭得路人纷纷停住脚步,都过来好心相劝。
   家乡的变化让银香找不到小时候的旧房子的踪迹,一栋栋的小洋楼昭示着家乡发展的巨大变化。两个弟弟都家庭美满,生活富裕。他们从儿女的口中得知我这些年痛苦的煎熬,给姐姐回娘家备上房间,带着她到爹的坟前,告知爹逝世前,最忏悔的事就是不应该把你卖到远方;母亲病危时,回到家,渴望有生之年,见上我们最后一面,对她的过失表明终身遗憾。
   银香闲着无聊,兴办了一家家政服务公司,白天上班,晚上去弟弟家与亲人相聚,子女们休假时,赶回母亲秧田,尽享天伦之乐。
   癞头男人丁三死不悔改,知道银香的落脚之地,见面那一刻就又轮起了拳头。只不过还没有等它落下来,就被银富、银贵踹翻在地,再也没有了张狂的气焰。
   在苦水里煎熬出来的银香,经办的家政服务公司越来越红火,五十岁那年,银香聘请律师成功为其办理了离婚案件,结束了几十年的噩梦,她有了自由活回自己,自己购买了住房。
   她乘上了去看望儿女的飞机,眩窗望下去,一朵朵白云轻轻地飘荡,让她又想起那年从家走出,一天一夜走到县城、在生死徘徊的路上,被河水浸泡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今天,自己真的会飞在空中,离的蓝天白云那么近,那么近。
   银香终于自由了,蓝天白云,清风明月,生命的所有美好都在她的眼前闪烁。几十年的不堪岁月都随风而逝,重新收拾好身心,伴着家人的亲情,朋友的友情,将余下的岁月好好品尝新春。
   五十岁的银香有了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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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花季少女银香,因家里穷,本应读高中,父亲为了两个儿子,狠心地把她卖给丁老三做老婆,受尽了人间折磨,几次寻死无果,反而受到更痛苦的体罚,从15岁到45岁,经历了30年的煎熬,50岁的她懂法,用法律捍卫自己的合法权力,得到新生,有了新的春天。小说银香的新春,故事深动感人,构思新颖、布局奇巧,精彩佳作、文字盛宴,倾情推荐阅读。【编辑:鲁励】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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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鲁励        2019-09-06 10:12:13
  欣赏佳作,感人肺腑,问候作者,推荐阅读。
鲁励
回复1 楼        文友:暖雨晴风        2019-09-06 11:36:40
  这篇文字有编辑的大半功劳,谢谢老师的修改斧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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