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知羞草
　　 ——文涯
　　
　　 市政府秘书小李今天起了个大早上班，因为他惦记着那株将要开花的知羞草。
　　 一进门，小李惊呆了，昨天还形如绒球、紧束紧裹的粉红色花蕾，今天完全绽开，好似刚刚炸响的烟花，光彩逼人。细小的知羞草小叶，羽状排列在花的周围。小李躬下身来，小心审视着这株宝贝的知羞草，肃立、专注、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这花和叶一起合拢起来。
　　 马上打开电脑寻找关于“知羞草”的知识，这是小李遇到不可知问题时的习惯，相关词条30000多个。找到一条最靠前的，小李摇着头大声念了起来：“知羞草常用名含羞草，此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因为你稍有抚摸，周身小叶即可合拢，如震动过大可使刺激传至全叶，甚至传递到邻叶，导致总叶柄下垂，直至全株枯萎。”念到这里，小李打了个寒战，这是给书记代养的，明天书记就从欧洲考察回来，万万不可枯萎啊！小李继续念起来“这是知羞草对环境的一种适应，因为它原产地属于热带狂风暴雨区，当雨水刚刚滴落于小叶和暴风吹动小叶时它即能感应，立即把叶子闭合，保护自己柔弱的叶片免受暴风雨的摧折，植物学上把这种有趣的现象叫做感震运动或不当刺激效应……”
　　 还没有念完，清脆的电话铃声响起，铃声在这个安静的清晨格外地响，正在聚精会神读网的小李一激灵，手中的鼠标偏向游离，知羞草界面瞬间消失。
　　 小李习惯地拿起话筒：“您好！这里是政府办公室，您那位？”
　　 “我是你的学生支秀，还记得你刚做教师时，卫生课上的支秀吗？”一个甜甜的声音。
　　 “啊！是你！记得！记得！”小李手里的话筒颤抖起来。
　　 “那好，我5分钟后去找你！”没有容人答复，那边已经出现了“啪嗒”声。
　　 小李的头陡然被一个莫明的烦恼充填到说不出的大，心就要“砰砰”跳出来似的。
　　 十年前的课堂情景萦回脑海。
　　 生理卫生课是一门中考非必考科目，刚刚毕业于师范院校的小李接受了校长的安排，做了一名“生理教师”。那时，小李是“小小李”——刚满18岁。还算是刚步入成人的“懵懂少年”。没有恋爱过的他，阳光、简单，就像守护魔戒的霍比特人，生就一幅还没有长大的娃娃脸，即使装模作样当教师，也显得幼稚、纯朴，属于那种学生样儿的教师。只有讲起课来才极具男人的帅气而微带一丝女性的羞赧与心细。
　　 今天的讲课内容是男性生殖系统。
　　 面对似曾熟悉的挂图和陌生的知识，刚做教师的小李老师为难的汗流浃背，小声嗫嚅着向同学们宣布：“这章还是同学们自己看吧！”
　　 教室里瞬间静了下来，其实小李知道，这章大部分学生早就偷着看过了，或许有的看了好多遍。因为数学课上老师就发现有同学看这章的内容，气呼呼地告诉了班主任。
　　 往往，太安静的环境容易出大事。这是电影中固有的情节。
　　 应了这句话，扎羊角辫的学习委员支秀突然举手。小李老师知道，这个支秀是个“尖子生”，14岁的她性格内向、单纯，学习成绩每每排名年级第一。
　　 “支秀请讲！”
　　 “老师，这个字怎么念？”支秀指着手中的书说。
　　 小李老师走过去“这，这——念——睾丸！”
　　 “老师，睾丸怎么解释？”支秀忽闪着“无知”的大眼睛。
　　 教室里有三两个男生窃笑起来，女生们也是嘻嘻私语。
　　 “我不知道，回家后你自己查字典！”小李老师红着脸大声地说，由于说的声音大而走了调，声调里就带了责备和蔑视的味道。
　　 小李老师想纠正这个音调时，支秀竟在学生们的笑声中背起书包跑了。
　　 边跑边说：“回家查就回家查。”
　　 第二天，支秀没有来。
　　 第三天，支秀也没有来。
　　 第四天，支秀仍然没有来。
　　 ……
　　 小李老师去班主任那里探明情况。
　　 老师说：“去过她家了，家长说她死活不念了，要去外地打工。可惜了一个将来的名牌大学生啊！”
　　 李老师知道支秀的辍学一定和自己有关的，确切地说是自己造成的。李老师想，是我错了么？我当时怎么说才好呢。哎呀，这当老师不轻易的一句话就把人家的前途给毁了？小李老师从此对此事耿耿于怀，甚至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久之，失去了刚毕业时那种雄心壮志，每天懒于备课，惰于踏进教室，教学成绩也就大不如前了。正好，这年政府选拔写材料的人员，小李找了关系，借调到了政府办公室。
　　 每年，每当写教育工作材料，大学生上线人数多少多少，小李就想起支秀一事，总是心里默念，不能怪老师啊，不能怪老师！
　　 正在思忖间，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进来！”声未落，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出现在小李面前。
　　 小李瞪眼看去，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23岁左右年纪，大红短款披肩小外套，深紫色天鹅绒齐膝裙，修长的大腿下着一双黑色的高筒靴，魔鬼般的身材象燃烧着的火炬，一头大波浪形金黄卷发上扣着顶紫色银边贝雷帽，发出耀眼的光芒，姿容是那么地完美绝伦。
　　 一双澄澈的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球般流光溢彩。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浓密的睫毛和魅惑的眼神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薄薄的红粉双唇象刚绽开的知羞草花瓣娇嫩欲滴，周身放射着万种风情。
　　 十年里的太阳和月亮把一个过去的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老师，我是支秀。不认识了吗？我就是生物课上问你什么是睾丸的那个女孩子。李老师，你脸怎么又红了啊，这有什么啊。你还是政府要员呢，哈哈！”说完将芊芊小手伸了过来。
　　 小李被动的和学生握着手，惊悚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平时出口成章的才气似乎荡然无存。在省领导面前都没有发怵的李秘书变的木讷起来，脑子里的CPU迅速运算着能捕捉到的一切信息——这个当初被自己失误“扼杀”了的女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支秀旋转细细的腰身，迅速打开一个帆布袋，从里面搬出花花绿绿的几本大书来。《魅力男体》《女性世界》两套空心砖般的大书摆上了办公桌。
　　 立刻，蓬荜映满黄色辉光，逼真的裸体图封面不堪入目。
　　 小李惊呆了，连忙说：“你这是干什么，你不知道这是市政府吗？这是要犯法的，况且我还是你的老师呢？”
　　 “你是我的老师吗？是老师怎么不回答我学生时的问题呢？”支秀跨前一步逼问小李，高挺的胸部几乎触到了小李的脸，小李后退着。
　　 “是你，就是你，害的我初中也没毕业！现在，只好做这打书的买卖，你知道我有多难吗？今天就是给你送书来了，你也帮帮我，我给你‘正规’发票。”
　　 小李终于明白了，不是寻仇，也没有仇啊，是让帮忙，只是这找人帮忙的方法也太绝了。政府大院的人们马上要来这里签到，这事需要马上办啊，马上办。想到此，小李果断地说：“好说，我要，我全要。”说完马上把书藏到了桌子底下。
　　 一张“正规”发票放到桌面上，9999四个吉利数字让小李瞠目结舌。
　　 没有办法，拿吧。正好，那准备给检查团领导买礼品的款存在这里，先给她，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一沓整齐的封装百元人民币装入帆布袋。
　　 只听到“谢谢”二字，后面似乎还有一句什么话……
　　 合上了的门似乎关闭了小李的心门，做梦一般，是什么使过去知羞草般的小女孩子变成了今天的刺刺科，花开又花榭，是什么促使她来这里诈钱，果断利索。本可以报警的小李选择了服从又是为什么？是教师的错，还是教育的错？
　　 门又开了，小李醒了。
　　 秘书小兰惊诧地叫起来，几乎把小李吓死。
　　 “呀！谁把花掐走了呀，太可惜了啊，你怎么搞的啊小李，你知道吗？这花是我花了9999元跨越赤道才给书记买回的啊。看你怎么给书记交代吧。”
　　 小李的脸再一次红起来，红起来，紫起来。
　　 这时人们都来签到了，同事、科长、主任、局长、市长一起责备着：为人差劲，办事不利，不爱护公务，致使国有资材流失浪费，这书记的花儿能随便掐吗？
　　 小李一言不发，任人奚落。
　　 气愤的人们走了，小李开始收拾自己的私有财务。
　　 写一份辞呈吧。
　　 敬爱的书记：
　　 我走了，回学校，那里有我的工作，有我的学生，有我的责任。还有，您托我照看的知羞草开了又谢了！
　　 做教师没有做好，做秘书也做不好的老实人
　　 小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