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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暗香】投篮(随笔)


作者:鲁紫苏 秀才,2988.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683发表时间:2019-09-20 14:20:25


   我家婆婆除了不可控制的造成的困扰外,趣事颇多,因她而生出的文字,也有几篇,丰富了我人到中年枯燥的业余生活,她在给我提供的创作素材方面,功不可没;下面呢,我就单拣出“投篮”屡“投”不中这事儿,说说。
   婆婆几年前得了脑血栓,举手投足就异于常人,呈现病态,因我们回家呆的时间不是太长,也就没太在意。那时公公在世,他自己照顾她。后来公公离世后,兄弟俩开始轮替赡养与她一起住,时间一长,发现较之前没得病时变化了许多。如下:声音由之前的高昂嘹亮变得低沉迂回;步伐由之前的掷地有声的急促有力,变成温柔一步三摇再回首的细致;动作由之前的秋风扫落叶似的马虎利落,变成如新鲜的麦芽糖似的缓慢缠绵细腻;爱美之心变淡了许多,之前常染发,现在任由白发日渐繁茂,与黑发平分秋色,尽管仍然喜欢穿花衣服,但也不强烈要求大花朵儿占比了;之前也常抹点雪花膏类的香香美美的,现在因常尿裤子,也不抹了;惟一不变的是饭量仍然不减当年,巾帼不让须眉,在我们家仨口包括孩子在内,吃饭,她后来者居上,稳占第一位。
   这个按说是不能腹诽的,别说现在日子虽不富裕,但管她饱饭还是可以实现的,再说了,又不是外人,亲人呢。“吃得下饭,是福气,是好事儿。”这是我有次对母亲提及过婆婆惊人的食量,母亲批评我说的话。
   啰嗦了这么多,就要说到“投篮”这事儿了。
   婆婆所谓的“投篮”,是指的吃东西丢垃圾篓这事儿。屡投不中,中了的时候占比仅一半左右。这是真的。
   大凡点心糕点类,都有包装袋子包装纸盒;水果类都有果皮果籽;吃煮鸡蛋,也要剥掉皮,才可入口;还有天天不间断服用的药片子,也是有纸盒有铝箔袋包装,或是小塑料瓶儿。兼于以上入口的东西,都会产生垃圾,垃圾的处理,就要入垃圾篓,积攒多了,丢掉。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事儿,婆婆常常是做的动作不到位。
   比如她吃鸡蛋,大多我们给她剥好皮,放在她菜盘里。若是她自己剥皮,那鸡蛋也仿佛欺负人似的,蛋壳总要粘下块白白的蛋清来,本来溜光水滑的煮鸡蛋,在她那儿变得面目全非,如地形复杂的微型地球似的凹凸不平。而且因她洗不太干净的手,或在剥皮过程中,接触到别的东西时,会在本就不堪的鸡蛋上留下些许可疑的不明物。这样呢,一个鸡蛋被剥掉一部分可用的,就显得体积小了很多,她甚至用那一大一小的眼睛斜睨着鸡蛋,不满地说,“俺这个鸡蛋小”,我们笑着把自己的那个熟鸡蛋剥皮后给她,损不足以奉有余,她高兴了,快乐地笑了,眼睛眯成一道弯弯的月牙儿。而她的剥下的鸡蛋壳儿,破碎的很,粘得到处都是。不冤枉她,她也曾试图做出丢到垃圾篓里的动作,但是,她的手动作率性而随意,根本是无暇顾及动作产生的结果,蛋壳儿缤纷花瓣儿似的飘落。而也有侥幸落在垃圾篓里一部分,落在外面一部分,像个洇出的大小不一的白光晕。
   吃鸡蛋尚且我们早餐时给她剥皮,但我们上班后,她自己在家吃水果,就是无人代劳了,要靠她自己动手,才能足食呢。婆婆有一特点让人佩服,无论酸溜溜儿的,还是甜啦啦的,或是酸中带甜的,她都来者不拒,坦然笑纳。上午吃两个苹果或一个大梨,两根香蕉。葡萄大盆下来时,也是正熟,价格也实惠,常常每天买上几斤,给她洗了,放在筐里,下班后只见果尽筐空。而且婆婆在吃上颇有研究,善于观察。只要目睹过我们买回来,而给她的不是目测的全部,她总能找到。因也怕她吃坏肚子,有时我们会稍作下限量,洗好的东西不全放在外面,放在厨房柜子里,想隔几小时再零碎给她吃,她总会翻开来,吃掉。而厨房的柜子门愤怒地大敞着,显示了一个拙劣的作案者留下的痕迹。水果者,水分多,因此边吃果肉汁水也会不可控制地自嘴边淌下,她吃完后就去床上“歇歇”,因此,自她坐的餐桌前到她的卧室,伴着她的脚印,留下醒目的水渍路线。因此,我们回家后餐桌前一片儿狼藉,屡见不鲜。我开始几乎崩溃,也曾妄图纠正引导,但无效,后来也就“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地顺她自然了。
   吃糕点亦然。
   大凡吃东西后,尤其吃甜品后,汁水若不及时洗掉或擦掉,汁水蒸发后会凝结在手上,手就变得粘乎乎的,手所及之处,皆留余香。往往婆婆会节约洗手的频率,抽出一张纸,马虎地一擦,顺便带下嘴,就丢下。而丢下的地方,也往往不是垃圾篓,纸常卧在垃圾篓的附近,纸儿经婆婆有力道的手一揉搓,变得乖张旁逸斜出,不再周正绵软,像是影视剧中的人物被毙命之前徒劳伸出的手臂,安静地躺在地板上。
   还有,婆婆喉咙里不定期咳嗽一声,随即“咕嘟”一声,只听到“啪嗒”一声,脆响,应该是落在地板上,而不是有丰富内容的垃圾篓里。此时的她,大概把我们这儿当成了老家的院子,随地吐痰的习惯,非一日之行,乃日积月累养成的根深蒂固的行为。开始,听到这“咕嘟”等一连串的动作声响,总抑制不住地心脏痉挛似的共振,时间久了,处之泰然,如听窗外风声。
   那天,有同事跟我回家取东西。打开门,婆婆给人家一个灿烂的笑脸。但脚下粘粘的走路,让同事迟迟疑疑地走了几步不敢上前走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在门口等着,你找出来递给我。我笑笑,镇静地走过,我经过与婆婆一年多的同居生活,心理素质已极为强悍,对婆婆投篮技巧的不进步的现状非常无奈,也就听之任之了,我早已习惯了地板的丰富和杂乱了。
   但有点儿,婆婆虽手投篮技艺欠佳,但眼视力还是不错的。那天,她在小区门口和一帮老人聊天,我骑自行车下班回家,她能清晰地认出我,并快乐地大声地叫出我的名字。
   对,手投篮动作不好,但眼神很好,目光所致,能一下子准确地辨出,也是欣慰了。有的老人听说老了会失忆,常对着相处了一辈子的老伴羞答答地问,你是谁呢?至少,我的婆婆这点儿要好得多,她的两个儿子儿媳、三个孙子都能准确一眼辨出,我们比起那些不幸的人来,也算知足啦。于是我快乐地哼起了歌儿——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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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随笔句句精炼,处处精彩!有感于婆婆日常生活里的细节,观察细致、眼界独到、趣味性强;由于“婆婆”脑血栓后遗症导致其行动不便,故而使“婆婆”在吃东西的时候手里常留有事物“残痕”;最有趣的是,当她看着剥皮后似“地图”般坑坑洼洼的鸡蛋时,说了一句“俺这个鸡蛋小”,不觉让人哈哈一笑;不仅如此,婆婆的“投篮”命中率也是极差的;她把吃剩后的果皮、蛋壳、包装盒,以投篮的姿势往垃圾篓投,但总是屡投屡败,效果不佳。虽然婆婆行动不便,但是眼神很好,老远就能分辨出人来,还好,也算是一件欣慰的事;“我”知足了,开心地唱起了——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通篇轻松幽默、妙趣横生,笔法老到精准,倾力推荐阅读欣赏。【编辑:冷眉】【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90922000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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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冷眉        2019-09-20 14:23:51
  真正接地气的好文章,就在琐碎的日常生活里。
   祝,老友写作愉快,多多分享美文。秋安,遥握!
我爱幽兰异众芳,不将颜色媚春阳。西风寒露深林下,任是无人也自香。
回复1 楼        文友:鲁紫苏        2019-09-20 14:46:47
  感谢兰心辛苦编辑,哈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老活说的好啊,家有一老是个宝,哈哈,祝老友生活幸福,天天快乐。
2 楼        文友:峙榛起航        2019-09-22 21:34:24
  恭喜红豆文,赞一个,再顶一个!
坚持原创文学,梦想将在这里起航!
回复2 楼        文友:鲁紫苏        2019-09-23 08:44:40
  谢谢起航老师鼓励,祝您快乐。
3 楼        文友:易辞        2019-09-22 21:34:51
  祝贺紫苏老师荣获精品文,问好~~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回复3 楼        文友:鲁紫苏        2019-09-23 08:45:14
  谢谢易辞老师鼓励,祝您快乐!
4 楼        文友:风中求静        2019-09-27 17:51:55
  读来有趣,苏老师这样说婆婆,胆子真大。但从“调皮”性的语言中,不仅读出了苏老师心态的豁达,也读出了苏老师对婆婆发自内心的关心和爱!正如编剧按语“轻松幽默、妙趣横生”。学习了!
回复4 楼        文友:鲁紫苏        2019-09-28 08:43:57
  谢谢风中老师磨目阅读小文,您过誉了,可能我生性较为乐观,再可能也是年龄关系,人到中年,理解多了些,包容也就多了些,这亲情度也就浓了些。祝您创作愉快,再创佳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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