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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江南】瞎掰(微小说)


作者:烟头 童生,593.09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8447发表时间:2019-09-30 20:24:10
摘要:在桂北兴安,老屋有两层意思,一是指旧居,老房子;二是指棺材。瞎掰也有两层意思,一是徒劳无益;但在兴安大概主要是指瞎说,胡扯,吹牛。

【江南】瞎掰(微小说) 题记:
   在桂北兴安,老屋有两层意思,一是指旧居,老房子;二是指棺材。瞎掰也有两层意思,一是徒劳无益;但在兴安大概主要是指瞎说,胡扯,吹牛。
  
   在桂北古镇一个叫枫坪的小村里,我的叔父有一个很不雅致的绰号——瞎掰。不过,叔父好像并不在乎,他说这不过是个称呼一个符号,只要叫得长久就好,最好能叫个120年才好,一个叫不长久的名字再好也是挺瞎掰的一件事。
   村里人给叔父起了个“瞎掰”的绰号,当然与他整天叽叽哇哇爱说话,开朗豪爽的性格有关。不过,叔父虽然话多但从不乱说,绝不是说话做事真瞎掰的那类人。叔父说话做事有他自己的原则,遇到看不惯的人、看不惯的事,经常说瞎掰话做瞎掰事的人,他就忍不住骂一句“瞎掰”。久而久之,瞎掰就成了他的口头禅,村里一些瞎掰的人就自然而然地把叔父叫成了瞎掰。叔父没有歇斯底里地反驳,总是淡淡地回一句:你莫瞎掰。
   叔父年逾七旬,身康体健,膝下已是儿孙满堂,但都不在身边,有的在县城有的还把家安在了外地。大多数时候,叔父就和叔母在村里相依为命,种一亩水田,在房前屋后种点蔬菜,自食其力,日子倒也过得惬意。村里人都羡慕叔父,说他儿女能干,本来可以享福了,还拖着把老骨头田间地头乱窜,看起来真挺瞎掰的。叔父说:这没什么卵用,他们有出息是他们好,他们钱再多是他们的。况且,儿孙都不再身边,家里冷冷清清,叔父常说他是“好了名誉肚里空”,也是瞎掰事一件。
   叔父时不时也去县城或外地的儿女家住几天,但只能小住,他说不习惯城里的喧闹嘈杂,还是喜欢住在爷爷阔绰时建的高大的瓦房老屋里,房子是高大庄重,雕梁画栋,古朴幽深,冬暖夏凉还没城里那么多讲究。堂兄姊妹们在城里住惯了,似乎有点嫌弃叔父住的老屋,逢年过节回到老家,总是匆匆吃完饭就往城里赶。后来,堂兄姊妹们就给叔父做思想工作,凑钱在紧邻老屋的一块空地上,建起一座宽敞明亮的二层小洋楼。平时,叔父把洋楼打理得很整洁干净,随时恭候儿孙们的“光临”,但自己却从未搬进新建的洋楼住过。
   叔父是个很传统的农民,传统但不迂腐。比如,他会把每个儿女、媳妇女婿、孙子孙女等大大小小的生日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不回村里,他就拉着叔母往城里赶,他说就图个喜庆,小辈尊重长辈,长辈也该给晚辈凑个热闹。每年一到春播插秧之际,田间地头早已没有了往年热火朝天的场景,每年两季水稻变成一年一季,以往犁田、插秧、收割都靠人力,现在都换成了机械。尽管这样,村里的很多田地很长的时间都被撂荒,叔父很心疼也很无奈,嘴里常常念叨:这世道真是越来越瞎掰呢。
   叔父年纪大了,曾经天天晃悠的田地也不得不出租或干脆撂荒,但闲不住,就选了离村较近的一块水田,每年坚持种一季水稻。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每年开始到秧田扯秧插田之前,叔父还坚持着好多年前盛行的传统的“开秧门”仪式。当然,时代不同了,叔父不会像往年一样兴师动众鞭炮轰鸣的“开秧门”,但他每年都固执地在田埂边摆三个小酒杯,插上一炷香,烧少许纸钱,嘴里念念有词一番。村民们看到了,说他是老古董,怎么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净干些瞎掰的事?叔父听了不愠不怒,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对土地的一种敬畏,表达祈求风调雨顺,田地丰收的美好愿望的一种形式,你们可以不遵循,但不能说这是瞎掰的事哦。
   在农村,有“五十望人三不争,六十望棺三不有”之说,大概意思就是人到了50岁之后就会把许多事情看轻看淡,不再争权力、不争地位、不争钱财,到了60岁的时候,人生更是到了下半场,即使看到棺材也不要有恐惧,不要有后顾之忧,不要有悲伤。叔父似乎深谙此道,尤其对是否在自己死之前备好自己的“老屋”特别上心,有一段时间还常与村里的几个老汉相邀去棺材店“考察”了解行情。后来,一位很久不联系的朋友听说此事后,主动联系叔父,说是在县外做这行生意好几年了,打造的“老屋”不仅用料好还美观大方,更重要的是价格实惠。叔父拿着朋友准备的产品图片端详许久,又跑到镇上的棺材店仔细询问比较了价格,关键是朋友说了,如果自己买了觉得好,还可以向村里的老人推销拿提成。叔父吧嗒几口烟卷,仔细掂量一番,决定先给自己置办一口老屋看看,说不定还真能借此捞一笔养老钱呢。
   那是一个凉爽的周末,我携小女回村里看望父母。小女平常记得叔父的好,一下车就蹦跳着朝叔父住的老屋跑去。可是,女儿刚到门口就愣住了,紧接着就是哇哇的大声惊叫哭喊,我不由得奔跑过去,只见叔父刚从他新置办的“老屋”里爬出来,嘴里还不忘安慰受到惊吓的孙女儿。见到我之后,叔父咧着嘴说:朋友刚帮我运回来的“老屋”,我想试试合不合身,也就感受感受……随后,他叫上我还有几个堂兄弟、几个叔伯,一起动手帮他把新置办的漆得锃亮的“老屋”移到老房子闲置的厢房里。看着叔父皱纹拧成花的样子,他对新置办的“老屋”似乎很满意。
   随后的好些日子,叔父就不紧不慢地开始谋划他的“老屋”生意,时不时还领一两个本村或邻村的老头来参观参观他的“老屋”。直到年关将近,叔母忙着给新房、旧房打扫卫生,当打扫到厢房时,竟然发现叔父新置办的“老屋”底部多出一撮黑黄相间的泥巴,叔母拿来铁铲收拾一番,又躬身看是不是有老鼠在这打洞做窝了。不看还好,这仔细一瞧,叔母发现泥巴不是老鼠从地下刨出来的,而是从叔父新置办的“老屋”底部漏出来的,叔母再用力敲敲,“老屋”底部如同一个漏斗嗖嗖的往外吐着泥巴。叔母赶紧叫来叔父查看,才发现这“老屋”根本就不是朋友说的上好木料打造,而是全部采用三合板包皮,内填泥巴增重做的假货,是名副其实的伪劣产品。叔父顿时被气得脸色铁青,给朋友打电话,朋友的电话也不知什么时候成了空号。叔父靠在门边瘫软了好久才,终于狠狠地吐出几个字:这事也太瞎掰了!
   叔父病倒了,住进了医院,叔母悉心照料着他,嘴里絮絮叨叨自顾自地说:幸好还没推销出去,否则赔人家钱不说,这老脸都没地方藏呢。
   一眨眼,叔父在医院就整整待了一个月。期间,儿女、媳妇、孙子孙女一拨拨来看望他,叫他安心养病,承诺等他出院后凑钱给他卖上好的木料,请最好的师傅帮他打造货真价实的“老屋”。只是,回家那天,堂兄姊妹们簇拥着叔父,直接把他引进了新建的洋楼,告诉他老房子太破旧太潮湿,就不要住了。随后,叔母手捧着老手绢包裹的一沓钱递给叔父,说原来住的老房子拆了卖了,政府还给拆掉的老房子每个平方米补助了几十块钱呢。
   “什么?瞎掰!瞎掰!住得好好的房子,你们说拆就拆了?”叔父咆哮着站起身,来到已是残垣断壁的老房根前,老泪纵横,嗷嗷地哭出声来。
   叔父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又过了几天,叔父竟然失踪了。叔母说,他就是念旧,出去散散心会回来的。
   只是,已经过去好多天了,那个绰号瞎掰的叔父真的还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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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刻画了叔父这个鲜明,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作者细致入微的描写让叔父的形象仿若眼前。作者在叙述过程中,能紧紧抓住“瞎掰”这个具有概括性的词语,来描写人物,以点带面。可见,作者对文字的驾驭能力非常娴熟。文笔老练,用词精准,人物形象生动,推荐赏阅。【编辑:哪里天涯】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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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哪里天涯        2019-09-30 20:25:41
  问好烟头,感谢投稿,祝创作愉快!
哪里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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