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渔舟】感谢天空有路,将我送入梦中(散文诗)
在察尔汗,以梦幻之音呼唤灵魂
至此,察尔汗的青盐飞成细小精灵,共同唱诵我的心声——
感谢天空有路,将我送入梦中。
1
来时,格尔木的黎明以无垠宁静,浸润我。
藏好一身深秋,尤其那枚翩然飞叶。
我怕它因突临高远,而心悸,借我的惊呼,将安逸的尘世划破……
怎么拿捏感慨的尺寸,在即将见面的光卤石上,摘下饱满又闪光的诗核,奉于我思想的殿堂?
而,远空信马,无法丈量。长风再长,也难返故乡。
我不敢仰头,我怕青丝无忌,于透明处,叨扰满天神佛。
我不敢低头,我怕我的卑微之心,因满溢而无枝可栖。
语汇早已枝粗叶茂,而我静默。说不得千万里奔波,途经几重婆娑。
只以灵魂屏息——察尔汗已在眼前。
精心准备的诗文,已被削薄了门扉——多少深邃音节,跌入清虚。
多少无言之美,教人仆地于眩目的倾慕。
我合掌何用?
古老的海洋隐于盐湖,囿我于没有涛声的泅渡。
而光亮,而一望无际的,那晶莹剔透的镜像,将我融入天地一体的物证。
2
一棵棵,一朵朵,一簇簇,一座座,甚至一弯弯,一折折。
珊瑚,珠宝,繁花,亭台楼阁,及诸多城廓。
象形的奥秘具体如斯,令人难逃痴迷。
这盐花,是交合层叠的星辰,从洪荒大宇的曲折处,漏进了人间。
是地壳移开九重天,涂改光阴后,忘记带走蜃楼……
立于盐湖,此岸与彼岸密不可分。
我无迷可执,无路可走。
察尔汗,这高原骨血滴沥成的音符,我要如何弹演,才能与之合和?
天造地设的不动声色,叫人忘却肉身,灵魂脱壳。
神话已经立体,我步入其中,却窥不见玄机的端倪。
天地以我为分隔点,在格尔木的页码上,平铺四字:盐花惊世。
背景澄澈,如悬明镜。
双生的自我只一线之隔,我怎知哪个是来世,哪个是今生?
缘与孽,失与得,一览无余。
察尔汗以鬼斧神工变化万千的盐花为基座,在红尘手上,塑造了倒影中的万物。
3
再走一步,心跳如鹤唳,察尔汗将我更深拥有。
世界被灵光充盈,每一次闪耀,都使凡心脱胎换骨。
富足与荒凉同在,一像与万像共存。
生机盎然的静谧,一言不发,深邃律动。
我该如何整理脆弱的羽毛,向西部的高天致敬?
抬头,天路盘旋。
列车飞驰,无垠的呼啸跟着。
——轰隆隆的,一场穿云裂帛的叙事,随青藏铁路扬起,苍龙如是。
高原肩上,有没有冰层里的老石,被惊醒后,随我心颤动?
伴随来自远古上苍的呼吸,随风云一起,影印了疾掠的鹰翅,把飞翔的姿势,固定进高原的回声……
回声里有经声,召引长途上磕长头的智者。
他信仰的花色隐现着雪莲的雏形,也隐现着长途跋涉后,忽忘来路的我。
而我之于察尔汗,恰如一枚微不足道的符号,嵌入一部天书。
处处了然,而无处读懂。
当我写下:
探秘之意,被偌大的天地合并,最终隐没于灵魂的浅痕。
查不到源头的古沧海,被盐花浮沉了生灭。
4
回眸一笑,希图为大美画布凭添妖娆。
这真是世上最不忍指责的痴心。
——什么样的缤纷,能承接传说的基因,以纵横的光线编织西王母的锦服?
什么样的慧根能接引仙台,拨碎杂念,教灵犀跃上天庭?
细看盐湖,冥想大青海,玄秘古道直上昆仑,黄卷仙踪隐入雪色青山。
什么样的颂歌,能抵达光年脉络上的铁马金戈,为人世写清楚这神奇的一切?
尽力赞美,难逾尘埃。我的存在不过一粒虚词,在浅薄的领会中,闪躲腾挪着——如椽叹号撑不起一粒青盐的微光,万千诗句,比不上格尔木史册上的一点萤火……
抬头,长空青蓝,游云轻拂千堆雪。
高原以亿年冰清撂下天堂侧影——
正值青春的羚羊,踱步于奶茶飘香处,它们温情的泪光,还不曾被枪口所伤……
永恒如斯,你无知无觉,世上已数度生死。
至此,察尔汗的青盐飞成细小精灵,共同唱诵我的心声——
感谢天空有路,将我送入梦中。
5
光影成为隧道,你的心以何为桥?
万丈盐层托路而起,一画通天,剌破常人思维。
无拘无束,无遮无拦。
多少粒青盐的骨架,造就这一架晶莹的弘大?
多少层颠簸的浪迹被轮回翻转,最终沉睡于世道。
一条路玄妙无比,从格尔木到敦煌,一步步攀升到远古——
历史长河有过多少层波澜,古丝绸的风灯就见识过多少幅飞天;多少迷梦应声而解,就有多少道路,在深渊深处复活。
乾坤在上,还是在下?
我的目光没有翅膀,飞不出如梦当下,到达到不了未来的苍莽。
我只知——远古大风作为残垣,不再以惊涛拍岸。
渗入柴达木盆地心脏的脚印,踩不到几亿年前的万顷汪洋。
往者往矣,往至从未发生。来者来兮,来如一场大梦。
深思,回望格尔木的岁月——
那枚唤人海回潮的落日,托着绵延的,史诗般的歌吟,落向察尔汗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