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槐荫树下(散文)
四十年前,当我读到郁达夫的《故都的秋》时,一幅国槐图就深深印入脑海;从此,我对槐树便多了一份偏爱!
小时候,我家老台祖屋的前后,就生长着很多槐树,其中有三棵大树,最大的树龄应该超过百年,需两人才能合抱。自从北宋兵部侍郎王佑在开封建“王氏三槐堂”以来,槐树更是被誉为官禄之吉祥树,深得世人喜爱,尤其为王氏家族后人所钟爱。
我出生在困难时期,姊妹一大堆,后来听母亲说,我们小时候还吃过槐花粥。槐花米据说还是一味中药,尤其是母亲用槐花酒曲做出来的芳香米酒和槐花汤圆,更是让我至今难以忘怀。真没有想到,槐花槐籽居然还能食用,于是我对槐树又渐渐多了一份感恩与敬意之情。
房子左边那棵最大的槐树,可能是因为早年间被风雨雷电折断了干枝,又生出三个叉枝。我小时候几乎是把它当成了幸福与快乐成长的摇篮,经常爬上去躺在上面,像小鸟一样栖息在树杈上。炎炎烈日当头时,我们一家常常会搬着小竹椅在浓浓的槐树荫下纳凉。晚饭之后,总是挑上担水泼在槐树周围,然后把竹床板凳放在树下乘凉,听长辈们讲董永七仙女的爱情故事。
初夏时节,蝉最喜欢在晚间爬上槐树的枝干上去蜕壳,早上起来我们就会拿着竹竿去扒,然后集攒多了拿到供销合作社去卖。蝉壳是一门中药,能宣散风热、透疹利咽、退翳明目、祛风止痉。那时候,我们好多小伙伴就是靠着捡拾蝉壳卖钱凑齐一年的报名费。
后来,我们长大了,搬家了。那些个槐树便只能出现在梦里,但槐荫树却永远象一种诱惑!
我依稀记得那年夏天,刚分到山区工作的我,正值二十岁青春年华。一次,周末放假,我独自骑车前往某位至亲友人处,他住在那个名为“放鹰台”的小山丘上,那是方圆几十里特别凸起的一块高地,而他所在的尤集中学,就藏在这一大片的槐树林里。
夏天,槐树正是茂盛的时节,枝上那翠绿的叶子映着阳光,闪闪发亮。浓密的枝叶之间点缀着雪白的小花,光艳辉映,仿佛给槐树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白云,神秘而典雅。用不了几场雨雾,白亮亮的槐树花,就一串串珍珠似的挂满枝头,藏在茂密的绿叶中。轻风吹来,花儿时隐时现,淡淡的清香随风飘来。啊,真香哟!成群的蜜蜂在白花绿叶间翩然翻飞,蝴蝶自在起舞,各种知名的、不知名的小鸟,俨然成了这座小山丘的主人。我平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槐树与槐花,漫山遍野触目皆是,一朵朵,一串串,一簇簇的槐花真让人目不暇接,美到惊心动魄!
近暮,友人搬出两把槐木椅,斟满醇香的槐花酿,我们邀上明月星星,与天对饮!槐荫树下说飘遥,古诗今文遣长宵,一同吟咏赞美槐花的诗句:“槐花十里雪山庄,万树镶银沁脾香。”更有白居易的:“黄昏独立佛堂前,满地槐花满树蝉。”的诗句。
淡淡的月光借着悠悠晚风,时不时从枝叶间偷窥着已零落成诗的一地花蕊。这里整个就是槐树的世界,仿佛间感觉自己已变成了一抹花香!
槐树别称国槐、豆槐、白槐等,为豆科槐属乔木,枝叶茂密,绿荫如盖,在我国北方多用作行道树,配植于公园、建筑四周、街坊住宅区及草坪上也极相宜。
在来北京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北方的槐树长得什么样。三十多年前,当我第一次站在北京前门胡同旁边的大街上时,最先吸引眼球的便是郁达夫笔下的槐树,高大粗壮,褐色的树皮一看上去便知饱经岁月沧桑,配上周边古色古香的建筑,简直就是浑然天成,把故都的悠久古朴、宏伟壮观、深沉大气一展无余。槐树的叶片是小小的,有点像皂荚树的叶子。小小的叶子一串串、一层层,长得密密麻麻,结成了一顶巨大的绿色帐篷,比南方的槐树紧凑。蓝天下,碧绿的叶子衬托着白色的槐花显得分外的美丽,一枝枝槐花,一如随意点染,像一串串诱人的葡萄。
槐花虽不及牡丹雍容华贵,也不及梅花娇艳多姿,但它质朴、素雅,更具有草根的的平民气息与情怀。秋槐的美更是有无数的文人写过、绘过、唱过,并且还将继续下去。前不久,又去了一趟北京,跑遍了大半个古城,让我情有独钟的依旧是这古槐。在宽阔的道路两旁,在幽静的胡同里面,在北大清华、人大以及其他好几所大学校园里,随处可见百年老槐的身影,只有她才能真正体现一座城市的古老,一所大学的底蕴深厚。在北京唯一能够与之陪衬的是粗壮笔直高大的白杨,但最多也不过是像一个后生面对一位德高望重、学养深厚的长者。难怪北京人把槐树尊为市树了!
槐树生长在北国,槐树生长在南国;槐花开放在街头原野,槐花开放在梦里梦外;我常喜欢久久地站在槐荫树下,直到站进这幅永不褪色的国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