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秋天忽冷忽热，任性、狂野、神神秘秘。似乎是秋使得某些定力不足的人表现出性格的多样性和复杂性。
　　 小城虽处塞外，但并非苦寒之地。依水临山，钟灵琉秀，倒也人才辈出。夏日的繁华盛景渐渐消退，秋天的丰厚绚烂日渐浓郁，既有丰收的喜悦、忙碌，也有临近寒冬的焦虑、忙乱。日子一天天在平静中度过，有人快乐、闲适，更有人忙碌、疲惫而充实。临近九月底，小城天气回暖，骄阳四射，天高气爽。乡村的柏油路边铺展开一长溜溜的金黄稻子，农家小院里红通通的长辣椒、黄澄澄的甜玉米挂起了长串，一声声鸡鸣狗吠，三两个村民进出，平平淡淡，听不到喧哗看不见浮躁。
　　 秋云散淡，有点懒洋洋的意味。有时遇到熟人，相视一笑就算打过招呼了。大脑经常昏昏忳忳的，有些话想对人说却欲言又止，有些事想做却不了了之。虽然没有东扯西扯的闲功夫，可杂七杂八的想法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有时觉得梦里反而比清醒时更明白事理，可惜这些闪念如电光一闪，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蓝天无影，曾有飞鸟穿越，大海无踪，曾有孤帆驶过，即使什么也没有看到，我们的身边无时不刻发生过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的各种变化和沧桑经历。小城地理环境相对闭塞。十多年前曾去过几百里外的小山村住过一周，找不到交通工具，每天只有清晨和傍晚各有一趟班车经过乡村，而且不经过小城从乡里直接去市里。村里的农牧民待人淳朴，勤劳朴实，对外来的客人十分好奇。村里的老人有的几乎没有出过远门，甚至对市里的情况也不清楚，很多事主要靠电视手机或道听途说口耳相传。幸得同去的同事有一手好厨艺，每日伙食不错，让人乐不思蜀。我平常不喜吃方便面，这次带去的几十包方便面被大伙儿瓜分干净，心里有点纳闷。周末无事几人约好去杏子沟一游，最方便的交通工具是摩托车，兜风感十足。去杏子沟几乎没有现成的小路。摩托车载人经常忽悠一下进入沟底，哄哄一声又冲上沟面，惊险刺激不断。不到十里地的路程，很快到了流水潺潺、草木茂盛的杏子沟中心地带。此地流水潺潺，树荫蔽日，蜂飞蝶舞，花草芬芳，极适宜纳凉休闲。杏子树硕果累累压弯枝头。拽一枝头捋一把慢慢品酌。心急者猛踹树干，哗啦啦下雨般滚落下黄澄澄的野杏子，小的不瞄一眼，专挑大个的咬一口，绵软甜酸，口味极佳。附近还有桑树结了紫红紫黑的桑子，看起来很诱人。猴急的一位蹭蹭蹭爬上树，连吃带摘，弄了个大花脸，手上脸上沾满了甜腻的桑汁，幸福感十足。午后的懒散时光，有的聊天，有的躺在树下、草地里休憩，不一会传来均匀的呼噜声。放眼四野，草深林密，几乎掩盖蜿蜒的水渠，树林透下散点亮白光影，浮光朦胧间无名小虫不知疲倦翻飞起舞，我亦陶醉郊野悠然之乐……时光流转，脑海中再浮现杏子沟的欢乐场景，已是十年光阴。秋风瑟瑟、荒野萧条的杏子沟如今多了几分人间烟火，失去了往日幽静、素朴的原生态气息。
　　 进入十月，小城秋寒屡屡爽约，天气忽冷忽热阴晴不定。有时秋风渐起，风尘吸张，万物灵动而焦躁不安。一切很快在无念之间偃旗息鼓。夜雨悄悄走过小城，经常不留明显痕迹。有时清晨淡雾缥缈，灰蒙蒙的天空了无生气。大河附近野生的花树丛风采凄凉，枯萎的黄叶一日日占领人们耐心等待的辽阔视野。秋天的韵味日益浓重，走进农民踏实壮硕的胸膛，点燃丰收时节的豪情满怀。秋夜有了漫长的寂寥、怅惘，经常沉思，一切无从说起。各种压力雀跃而来，全然不顾自己的沉重心囊是否愿意承受。曾经的远方变得遥遥无期，平凡生活宛如千奇百怪的碎布拼接，杂乱无章，蒙蔽自我纯净的努力挣脱。风声鹤唳，萧萧班马鸣，冷飕飕的西风冲破窗户的缝隙，捎来远方步步紧逼的严冬集结号。所有的因果，该来的挡不住，该走的留不住，逝水流年，转首成空。
　　 秋雨滴落心中的漫漫忧伤，阴郁的天空像一张无形大网投射光怪陆离幻象。丰收的季节掩饰不住时隐时现的层层失落感，一种低迷的情绪细若蚕丝、若即若离，吞噬内心为数不多的珍贵暖意。没有人喜欢个人中心的狭隘圈子，但事实总往反向发展，热闹只是虚假的表象昙花一现，孤独感日益浓重。周围的面孔换了一批又一批，熟悉的渐渐远离，陌生的继续陌生，没有人刻意关心你的生存状态，长久的熟视无睹石化了本该起伏的情绪波涛。眼见着秋风吹走了黄叶，群鸟喧哗郊林，小城依旧寂寞如海，静水微澜，时常感到呼吸不畅、机械麻木。
　　 总想拈落叶为笔，蘸秋雨为诗，涂抹润泽塞外千里恢弘画卷。这里的阵阵秋风刚硬、粗犷、性如烈火，少了柔和、委婉、深幽的底蕴魅力。河水长年汹涌跌宕，磨砺坚韧、倔强、孤傲的脊梁性情。锋芒太露必然命途多舛，岁月沧桑流失，骨子里百年修为碰撞时代多变的滚滚洪流，孰对孰错难以一言蔽之。霜叶红于二月花，小城秋意满山，行人渐老，孤客奔走四方。夜已深，人不眠，秋雨寒心依旧梦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