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藏躲绿叶下的爱(散文)
他的爱是静默的,如那藏躲绿叶下的金不换“三七”烤烟苗默默地发着光闪着亮,奉献着自己。
那年他十三岁,初一没念完就辍学回家了。
为了担起家庭重任,他主动向母亲提出了栽种“三七”的想法,“你看奶奶家的那片地,上方是高坎,周围是大树,树上有叶搭棚,用遮阳网围三方即可……”母亲说:“等我和你爸商量下。”
他高兴地点了点头,在心里筹划着,若是父亲同意了该从何下手,从哪里做起。
栽种“三七”烤烟一事落到实处他更忙碌了,翻晒土地,砍来木桩,扛来枝叶,搭棚、挖渠、播种。
种下去的“三七”烤烟,来年开春长了根、发了芽,他稚嫩的肩膀挂不住满药箱的药水,他就背半箱,一手摇喷雾器的手柄,一手抬着喷杆,一渠一渠地给未出土的“三七”烤烟苗均匀地喷洒,不多会儿额头就汗如雨下了。
自从有了籽种扩张栽种面积后,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三七”生病季节,打农药时父亲让他早起,去水沟挑水到地里,等挑满水缸的时候父亲到了就可以配农药,可以去打药水了。他怕起不早耽搁时间,晚上睡觉前顶着月亮挑满水缸才安心睡去。那年他才十四岁,一个父母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年纪。
那年他十五岁,家里条件不好,租地栽种“三七”,地块小地坎多,主人同意放倒坎儿,他趁着月光去地里放坎儿。十米长一米高的坎,虽用犁头划过三两下,至少也得扬起锄头挖两三个小时。次日他看到母亲一脸的心酸,他安慰母亲说:“犁头划过的地坎,在月光的翻晒下自个儿倒了。”弄得母亲哭笑不得。
到了每年深秋开始张罗种植“三七”时,他和父亲会各抒己见,一个说这样做好,一个说那样做好。有了分歧,他选择了沉默。父亲身体每况愈下,脾气也越发不好,认为自己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还多,提出的建议保准更好。孝顺的他选择沉默顺从,却总也免不了父亲的莫名生气,免不了掌握经济大权的父亲断他的资金。他就放下面子四处求人赊来子种、农药,和工人说延缓付工钱。
记得有一次他没按父亲说的栽木桩、拉铁线,父亲就破口大骂,不解气的父亲让他滚,无奈的他只好选择暂时回避,跑去自家稻田的稻草堆里嚎啕大哭,母亲及时找到他。他不吃不喝一语不发,母亲连哄带骗,孝顺的他见母亲以面洗泪点头答应回了家。
每年栽种“三七”都有几次争吵,深知父亲脾气的他又把一年的“三七”种下了。默默地支持着我上学,我上完初中上高中,上完高中念大学,每当谈及给我多少生活费时他总是说多给点。
我上大学后,我们见面的机会甚少,他报喜不报忧,即使父母吵架、病了都不告诉我。学校离家远,四五个月才回家一趟,每次都是他接送我。记得有次主干道修道不通,又逢雨季,他带我走小路,路面积了水,泥滑路烂,摩托车不听使唤,一次又一次滑倒,掉进泥浆水里,他把雨衣给了我,自己满身满头是泥浆水,也没听他抱怨一句。
每个学期开学,他都会送我到岔路口,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三四百元钱。听母亲说是父亲给他买农药后剩下的三五元积攒下来的,上街也舍不得买一瓶水喝、吃碗米线。
制药厂未开发“三七”基地前价格不稳定,跌跌涨涨的。记忆最深的是二零一一年,那年“三七”来了一场始料未及的大涨价。家里为了供我上大学很是忙碌,正值烤烟进窑烘烤时,“三七”正拔节长着一个个嫩黄嫩黄的花骨朵。他白天地里侍弄烤烟,夜黑风高到地里把守。
某天艳阳高照,加之烧小火,有了空闲的父亲想到该是打“三七”花时。一开园门,花儿已开谢了,打花已不划算,眼看着只能养种子。那晚饭桌上父亲和家人商量养种子之事,家人也都同意。
那年我家成了暴发户,短短的几个月我加卡里存进四五十万,就靠卖最美的花儿——红籽。
家里有了钱,弟弟不提修房子,继续栽种“三七”。眼看我快从师范毕业,为方便买了辆皮卡车,进村路狭窄开不回家,又和母亲商量把家搬到寨旁。选好地基,请来挖机、装载机,拉来了水泥、沙子、砖块,有条不絮地动了工,一年后村里的第一栋精装修的别墅拔地而起。那年真是喜庆,我也大学毕业了找到一份人民教师的职业。
他喜欢“三七”,爱着“三七”,一种就是十七年,期间从未间断。如今家里条件好了,深秋时节他还忙碌在地里,也不知他会栽种多少年。
他的爱于我是伟大的,虽不显峰不露水,但最值得我一辈子珍藏!
我要说,谢谢你,我最尊敬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