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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家园】母鸡和骡子(小说)


作者:张民胜 秀才,1047.4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9353发表时间:2019-10-25 12:16:43
摘要:女人不生孩子,成了不下蛋的母鸡,被冤枉几十年。离婚再嫁,反而生了孩子。原来的男人,才是骡子。

我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变成一个有点神经质的大学生。这期间发生了很多变化,本人、家庭、社会都在变,许多的故事就发生了。今天给大家讲一只鸡的故事。那是一只母鸡,一只被冤枉的母鸡。因为我小时候的贪吃,我把那只母鸡下的蛋藏起来,再卖掉换糖和饼干吃。那只母鸡就被认为是不下蛋的母鸡,被卖掉杀了熬汤了。这件事令我良心不安!走上社会,经常听说“某某女人是不下蛋的母鸡”,意思是说某某女人不生孩子;也有人说“某某男人是骡子”!女人和母鸡扯上关系,男人和骡子扯上关系,不知是人的悲哀还是鸡和骡子的悲哀!
   故事还得从我小时候说起。
   我发现自己有数学天赋,在我没上学时就表现出来了。十个指头的算术,似乎在三岁时就算清了。更神奇的是,我在用钱买糖这个问题上,竟能算出用五分钱买四个糖最划算。合作社的洋糖,一毛钱买八个,从我记事一直到小学毕业,都是这样卖的。一分钱买不到一颗糖,二分钱买一个糖,三分钱买两个糖,四分钱买三个糖,五分钱买四个糖。我觉得二分钱买一个糖最不划算,五分钱买四个糖最划算。我从不用二分钱买糖,尽量用五分钱买糖。实在想吃糖,又不够五分钱,最少用三分钱、四分钱。超过五分,不够一毛时,我是绝对不会把多出的几分钱买糖的。我那时虽不知道分以下还有厘毫计量,但我却从五分钱买四个糖中悟出,把一分钱分成四瓣,一颗糖要用一分钱加上四瓣中的一瓣才能买到。给二分钱买一颗糖,就多给了合作社三瓣钱;用三分钱买糖,就多给合作社两瓣钱;用四分钱买糖,多给合作社一瓣钱。我的四瓣钱理论,在买糖时我算的很清。
   在我学会“四舍五入”理论后,我弄明白了一分钱是不能掰开的。人们在算账是时,还设了厘这个计量,一分等于十厘。我也弄清了我的四瓣钱理论其实早已有理论和解决方案。但是在小孩子买糖这个问题上,“四舍五入”的理论从来没有适用过,我从来没有用一分钱买回过一颗糖。
   我用“四舍五入”的理论计算过一道数学题,而这道题好多大人都没计算出来。题目:一斤盐一毛五分钱,一盒火柴二分钱。现在给一毛五分钱,要秤一斤盐买一盒火柴,该怎样买?
   我把盐分开秤,一次秤一两六钱,每次是二分四厘,四舍五入后,是二分钱。这样秤五次,八两盐,正好一毛钱;然后秤二两,三分钱。秤盐花一毛三分钱,余二分钱,正好买一盒火柴。
   当我算清了这笔帐后,有人预言我以后长大能当会计,能用算盘算计人。我很快的学会了珠算,算盘打的像模像样。我想以后当个会计应该不成问题。但是,当我长大后,人们算账已不用算盘里,改用计算机里。我的数学算是白学了。更可笑的是,我从买糖的经历中,把一分钱分成四瓣,在很小的时候,就创立了四瓣钱理论。那时的理财观念是如此的精细,当时长大后,却变的模糊迟钝。
   在乡下,我们对许多事物称呼及叫法都和书本上有差别。这是我上学后发现的。首先是发音,没上学之前,我们说话讲的是客家话,上学后要讲普通话。教我们的老师,用的是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实际上是客家话和普通话的杂交、杂烩,土不土,洋不洋。说的人别扭,听的人难受。而普通话的发音,不但要音准确,还要声调准确。老师给学生教“一声平,二声扬,三声拐弯四声降”,但老师自己也掌握不了。教出的学生更是五花八门,反正只要是用严肃的普通腔调,不管对不对,老师都不去纠正。学生回家,说话也是如此。农村都把这叫讲话叫撇洋腔,什么“昨晚回来”被听成是“坐碗回来的”。有的人就十分不满,认为这些人是忘祖。如果说的人和他没啥亲戚关系,就再来一句“看把你能行的,还坐碗回来,我以为你是坐帅回来的。”许多人都不知道“帅”是什么东西。有个人就问那人“你坐过帅吗?帅是啥吗?”那人说:“帅是你坐的,帅是锤子,是啥!”男人的家具,有的人叫“锤子”,但没听过叫“帅”的,这也许就是客家话里的特殊叫法吧。
   我们用《卧春》这首诗来反映客家话和普通话的的区别吧:
   《卧春》陆游,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用我们憋足的客家话读起来,就成了:
   《我蠢》漏油,俺没有文化,我智商很低。要问我是谁,一头大蠢驴。俺是驴,俺是头驴,俺是头呆驴。
   陆游的《卧春》,用普通话读起来,朗朗上口,用词准确,诗意优美,是难得的佳作。而用杂烩的普通话或者客家话读起来,就是“漏油的《我蠢》”,就成了我是一头驴,一头大蠢驴,一头大呆驴。我们讲着土不土、洋不洋的普通话,自己也感到怪怪的。用最形象的话说,就是“笨狗扎个狼狗势”,“装狼不像狼,装狗尾巴长”,反正是不伦不类,四不象。
   在一年级时,语文课里识字有“元角分”,彩色配图,上面话的有拾元、伍元、贰元、壹元,有伍角、贰角、壹角,有伍分、贰分、壹分,这些图案在很早就认识,那就是钱。那些钱币分为纸币和硬币,纸币花花绿绿,很好看,也很漂亮。硬币银白色,上面有图案,也很漂亮。
   在钱的计数上,我们把“元”叫“块”,把“角”叫“毛”。几元几角几分,客家人就说成“几块几毛几分”。这种叫法,几乎在民间很普遍。更早的时侯,人们还用“文”、“吊”、“串”、“贯”等作为计量单位。听老人们说,过去用金、银、铜造钱,金有金条、金元宝等,银有银元。金银论斤两,币值很大,一般的小户人家很难挣到。他们大部分能赚到就是铜钱,有的地方叫麻钱,圆形中间有孔,可用绳子穿起来。所以就有一吊钱、一串钱、一贯钱的叫法。说某人有钱,腰缠万贯。小时候,我在认识钱时,就发现这种区别,也跟着大人们这么叫,但对其认识很肤浅。
   钱,有的地方叫“铜”,有“腰里没铜,沟子别胡拧”;还有的地方叫“钆”。有一首歌谣说到“头一摸,光光啥;嘴一张,豁豁牙;腰里一摸,没有钆。”这些都形象的说明钱的重要。
   发现钱很重要,好像人们的生活都是围着钱转,觉得钱很神奇。到合作社,口袋里要装钱,洋糖一毛钱买八个,吃起来很甜。哪里还有花布,衣服,针头线脑,都标有价,只要给钱,人们就可以把那些东西拿回家。作为小孩子,我们关心的是洋糖,还有麻花,一毛钱一根,油炸的黄黄的,很好吃,吃过还满手满嘴的油;还有饼干,一毛钱一两,又甜又脆。我数过,一两有二十五片,有时是二十六片,还有二十四片。而给多给少,完全取决于合作社的那个梳着大背头,指甲很长的人,他买饼干用秤称。我们给他一毛钱,他就拿手抓一把饼干,放到秤盘上,然后把秤锤放到秤上的星点上。我看到有时秤杆有点高,有时平平的,有时还有点低。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发现秤杆偏高,秤的饼干就多,秤杆偏低,秤的饼干就少。每次买饼干,我都数过,一般是一两有二十五片,有时是二十六片,有的小孩还是二十四片。那个售货员和我家有点亲戚关系,论辈分我叫他表叔。我每次见他都叫表叔,所以我秤的饼干就多。一般是二十六片,最多的一次是二十八片,有时秤好了,他还用长指甲捏一片给我放上,或者抓一点饼干碎片给我。那时,我觉得有点亲戚关系真好,出同样的钱,我能比别人多吃到一两块饼干。
   能吃到塘和饼干的日子毕竟很少,一年中没有几回。我们没钱,有时有几分钱,是买不了饼干的。因为饼干一两一毛钱,不够一毛钱,售货员就不买。作为小孩子,我们不知道钱从何来,只好向父母要,父母有时给几分,给几毛,有时不给。当我们想吃糖时,总是想不到办法。
   有一次,我发现有个老太太拿了一篮子鸡蛋,卖给了合作社,卖了五块多钱。我就问,鸡蛋咋卖?售货员说:“一斤一块一。”我说一个咋卖?他说:“一个给一毛钱。要大的,不要小的。”发现这个来钱的路子后,我就隔三差五的去一趟合作社,拿一个鸡蛋,换一毛钱,然后用这一毛钱买麻花或者秤饼干,有时也买糖。我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和我相好的伙伴,我们一块去合作社,各人拿一个鸡蛋,换回几毛钱,如果是两个人,我们就用一毛钱买糖,一毛钱秤饼干,然后把糖和饼干一分,我们既吃到到糖,又吃到饼干;如果是三个人,我们就用一毛钱买糖,一毛钱秤饼干,一毛钱卖麻花,然后把糖、饼干和麻花一分,我们既吃到到糖,又吃到饼干和麻花。这时候,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一天中既尝了甜味,又吃了饼干,还吃了麻花。一个鸡蛋尝到三样美味,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我们相约,不得把这个秘密告诉别的小孩。然而时间不长,我发现大部分小孩都知道如此交换,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小孩子是见样学样,吃屁喝汤。
   鸡蛋可以换钱,对我来说,总算有了生财之道。但接下来问题又出现了,家里的鸡蛋是母亲管着的。而每次鸡下蛋,都要“咯--咯--咯”的叫。母鸡一叫,母亲就知道鸡下蛋了,就到鸡窝里拿走鸡蛋,然后放到箱子里,再用锁锁上。我要拿到鸡蛋,很不容易。那时我对“咯--咯--咯”的叫母鸡很反感,有时母鸡一叫,我就用一根条子驱赶她,把她赶得远远地。而母亲却听到鸡叫,满面含笑,咕咕地把鸡唤来,给鸡奖赏一把包谷。在鸡下蛋这个问题上,我们的认识相同,都盼望鸡下蛋,下得越多越好;鸡下蛋了,鸡蛋可以换钱。但是谁来卖钱,关系到谁可以支配鸡蛋钱?鸡一叫,母亲就知道鸡下蛋了,她就收鸡蛋,没有我的份了。所以我那时想,鸡下蛋后不叫该多好啊!那样我就可以收起鸡蛋,而不被人发觉。那样,我就天天可以吃到糖,吃到饼干了。然而,鸡不会了解我的想法,每次下蛋后还是使劲的叫,我就没有收鸡蛋的机会。家里有十几只鸡,在产蛋的旺季,一天也能捡七八个。母亲对鸡和鸡蛋太熟悉了,她能知道今天那几只鸡要下蛋,鸡窝里的几个鸡蛋,她看一眼就知道是那只鸡下的,甚至不用看,手摸鸡蛋就知道是那只鸡下的蛋。如果母亲预计这一天那只鸡有蛋,但是这天那只鸡没下蛋,母亲就格外关注。母亲的这种能力我很佩服,但是和奶奶比起来,还是逊色多了。因为母亲的预计往往出现差错,有时是预计错误,有时是我从中作梗,拿走了鸡蛋。如果我一个人在家,我就藏一枚鸡蛋,母亲回家也不会发现。但是这样的机会很少,一年难得有几次。如果母亲象奶奶那样精明,我就连藏一枚鸡蛋的机会也没有了。奶奶是一个小脚老太太,她每天除了做饭,下来就是喂猪管鸡。她隔一个时辰,就要把鸡唤回,清点鸡数。鸡在奶奶的管理下,有着严格的作息时间。早上,打开鸡笼,奶奶把每只鸡都摸一边,就知道今天有几只鸡要下蛋。奶奶的预测准确无误。鸡就像奶奶的孩子,奶奶随时唤回,能随时抓到鸡。而我们家的鸡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奶奶喂的鸡,一年损失很少,而我们家的鸡,早上出了鸡笼,到天黑才回笼。有时鸡在外面,被老鹰抓走或者被狐狸、野猫及黄鼠狼吃掉,我们也不能及时发现。我们家的鸡出了笼后,几乎抓不着。这也为我藏鸡蛋提供了便利。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有一只鸡在我家房后的坡上下蛋,在一堆茅草窝里下蛋。我发现时,那里已有五个鸡蛋。我高兴坏了,一次把那五个鸡蛋拿到合作社卖了,换回了五毛钱。后来那只鸡每隔一两天就下一个鸡蛋,那个草窝就成了我的钱的来源。我对那只母鸡充满了感激之情,那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在收鸡蛋时,总是给茅草窝边撒上一把包谷,有时是一把麦子。然而好景不长,母亲发现那只鸡总不下蛋,就格外关注,然而没有找到山坡上的鸡窝。母亲认为那只鸡不下蛋,就在一天早上,把那只鸡卖了。我听说后非常难过,我的财源断了,那只鸡命没了。我一直没有说出那只鸡下的蛋被我换的吃了糖和饼干。我的贪吃,冤枉了一只鸡,害它丢了性命。我一直不明白那只鸡为什么把蛋下在野地,也许是鸡对我的惠顾。但是由于我的自私,想一个人独占鸡蛋,没有把那只鸡把蛋产在外边的事告诉母亲,导致那只鸡被买,被人吃了鸡肉,熬了鸡汤。鸡不能言,就这样被当做不下蛋的鸡被卖掉了。
   用鸡蛋换钱,我们实际上做的是以物换物,一个鸡蛋换八个洋糖或者一两饼干,有时是一根麻花。后来上学,在学习经济学时,对以物换物的理论理解的很快。我们在很早的时候已经在按这个理论从事着交易,只是从来没有去思考,去总结罢了。
   一想起那只被冤枉的鸡,我就心里不安。鸡若有知,有灵魂,一定会到地府里告我,它是被冤枉的。我想,阎君一定会把这笔账记在我的头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见到那只鸡的魂,我一定给他赔礼道歉,一定说一声“对不起”。那样,我的灵魂才会安息。
   我们家的母鸡被冤枉了,只有我心里有愧,我的良心不安。鸡不能言,没有申辩。然而,在我们村里,有一个女人也被人冤枉,被人认为是不下蛋的母鸡。那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他使我对乡土文化产生了动摇,甚至否定。以至于在很长时间认为,乡土文化是落后野蛮的,只看表面现象,不探求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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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小说,构思奇特,叙述生动,故事感人,叙述的是生儿育女传种接代的事,但并没有低级趣味。小说前面叙述自己童年时代与一只母鸡的故事,由于自己小时候的贪吃,把那只母鸡下的蛋藏起来卖掉换糖和饼干吃,那只母鸡就被认为是不下蛋的母鸡,被卖掉杀了熬汤了。作者从不下蛋的母鸡转而叙述一个女人的命运,那是个本分的女人,由于结婚后不生孩子,被冤了十几年,最后被男人离婚,然而离婚后再嫁给一个光棍后却生下了几个孩子。女人原来的那个男人又娶了一个老婆但还是没有生孩子,只能说那个男人的生育能力有问题,也就是民间说的骡子。精彩的小说,感谢发文分享,推荐阅读共赏!【编辑:秋觅】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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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秋觅        2019-10-25 12:18:00
  这篇小说,构思奇特,语言生动,故事感人,叙述的是生儿育女传种接代的事,但并没有低级趣味。感谢赐稿支持,期待更多精彩!
秋觅
回复1 楼        文友:张民胜        2019-10-25 15:49:38
  【编者按】“作为寡妇”再嫁给光棍后却生下了孩子,不准确。男人死亡后女的称寡妇。小说里是女人离婚后再婚,不能称寡妇。希望改过来。
2 楼        文友:张民胜        2019-10-25 13:17:05
  感谢秋觅编辑,辛苦了!
执业律师,业余作家。
3 楼        文友:雪梨之秋        2019-11-24 13:03:21
  小说写得太精彩了。欣赏佳作。打错了两个字:“看(把)你急得”“却只能让(你)尝到女人味”。
4 楼        文友:张民胜        2019-11-25 15:31:14
  看的很认真。出了两个别字!谢谢指正!
执业律师,业余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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