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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清风】年关(微型小说)


作者:淯水情深 白丁,57.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197发表时间:2019-10-25 15:34:56

【清风】年关(微型小说) 进入腊月天,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羊油炸葱花的丝丝幽香,激起一缕缕懵懂年代刻在心底的对于年的念想,那该是年的味道。年的脚步近了,她顶着火红的灯笼,循着爆竹的絮屑,不厌其烦地把幸福和安康送到千家万户。
   与往年不同,常年在福建打工的小姨家的大表弟刘玉树,谨遵父母之命,在腊月的第二天早早地回到了家乡。他早回的主要目的不是为过年而来,而是为了抢占婚姻市场,占领情场高地。现如今,年关好过了,情关却一天天难过起来。
   刘玉树,兄弟两个,弟弟刘玉林。玉树属狗,玉林属龙。玉树算来该是三十露头,玉林也紧其后。玉树长得仪表堂堂,整日里西装革履,只是个子稍逊色一些。虽说过了晚婚年月,脸上那些青春美丽豆仍然和他开着国际玩笑。从十年前的小试牛刀,到如今的光棍一条,玉树也的确没少见面,没少相亲。然而艾洛斯的神箭总是偏他而去,媳妇仍象公羊肚下的蛋蛋,在眼前晃来晃去地,看着是块肉,就是肴不到嘴里。
   见面礼二十元的,他相过;五十元的他相过,一百元的他也相过;火力最为集中的,倒是现在贰佰元的门票钱。对象的档次也从淑女小两岁、平岁、岁数不限降为离婚头,又从离婚头降为白头(丧夫的)。前几年老表跟我说过,哥,管她二婚三婚的,只要不带拖挂,没有结扎,我都认了,就是不要白头,骚气不啦地。我也支持玉树的想法。
   哎,眼看这二年,白头也成了抢手货,带拖挂的也不见了踪影。玉树见大势已去,才鞋壳楼里长草------荒了脚。为这事,小姨也木少缺落玉树:你不会上街到你表哥那坐坐,领教领教你表哥们是咋把媳妇治到手的。听了母亲的话,到街上找我领经。我说,大树,你看过草原上雪豹追羚羊的片子,雪豹不仅要快速勇猛地追赶,而且要在冲刺的一刹那狠狠地卡着羚羊的喉咙,不然的话,雪豹只能拽到一嘴羊毛,这是模子问题!
   玉树听得似懂非懂,“哥,我连一嘴羊毛也没拽到过!”。
   我把以往的不是经验的电影场的经验说给大树听:“哥们不是跟你喷哩,俺那时候管泡妞叫‘挖财气’,见黑了看电影看戏,哥没有空手回来过。整这事,要心细大胆,外加七分不要脸。鳖孙求、妈B走是哥们的成熟经验。妮们要骂你鳖孙样,说明她就是你的菜,必须穷追不舍,软馋硬磨;要是骂妈那个B,谁摸姑奶奶了,要赶快溜之大吉,说明她不是你的菜。哈哈!”
   玉树微笑道:“哥,这都是以前的经验,我上哪找电影场呀,早都过时了。再说了,我也下不了那个手!”
   我笑着故意显摆到:“指望你心疼妮们中鳖孙用,哪有自动送上门的菜。这些经验都是哥在实践中总结的理论,不可照搬教条,要活学用!咱习哥不还在搬着马克思的理论,研究着毛泽东思想哩!哥们的经验不会过时的!”
   玩笑归玩笑,其实,按照庄上婚姻市场的的现状,刘玉树要想寻到老婆是很难的事。最主要的原因是市场资源的匮乏。去年我回去种秋,邻居秃耳根八哥见我回来,就远远地跟我打招呼,要我到他跟前拍话:
   “兄弟呀,老哥跟你拍个事,夜黑了我跟你蛮子嫂子磕拍了大半夜,把咱庄上三十岁前后没有寻来媳妇的大娃们捗拉一来回,查来查去还有三十多个,你说这事咋成算哩?想起这档子事,我都彻夜睡不着瞌睡!”
   平常时,秃耳根八哥一见我就好打渣滓,对骂一通,不知今儿抽了那根筋,忽然间一本正经起来,看他那钉是钉卯是卯的神色,我忍不着戳他一句:
   “都怨蛮子嫂子您鳖孙俩了,妮子没少生,就是不跟本庄做亲,你说你安的啥号心?今儿咋变成了菩萨心肠了!”
   秃耳根八哥扑闪着一双牛蛋大眼,凑近了跟我解释:“老弟呀,我也想把闺女寻得近近的,谁叫恁鳖娃们老是当真不当假地打渣滓,再说了,辈也不赶呀!”
   “啥辈不辈的,吊是一根棍儿,恼起来不论辈。你忘了早几年你跟馬栓柱争窝子的事,你吃着碗里的,还眺着锅里的,眼巴巴看着栓柱一步一个小姨地把你小姨子叫进被窝的。他可是你的亲侄子,你不也是屁门没有?你这货咋还有脸说辈不辈哩!”
   我想,我这一梭子话戳了秃耳根的麻骨,揭了他的小秃疙痂,一定能把秃耳根整哩下不来台。谁知这家伙是个仨俩木趣撂不倒的东西,扔呲着牙,脸涨得象死猪肝,把那驴头大嘴凑得更近:“五六年的事了,还生哥的气。想说媒也不是搁天野地里说的,得坐堂屋里说!那事能怨我吗?”
   可恶的秃耳根,我刚糍粑了他两句,他倒反过来吮起我来,今天的对话,他直觉得热脸贴了冷屁股,好不自在。
   刘玉树和秃耳根的大妮是同岁,打小在一起长大,处于青春期的她们,渐渐有了朦朦胧胧的好感,大妮有事无事总爱和玉树拍话,还‘叔、叔’地叫个不停。秃耳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骂了大妮几次,还在庄上敲事着骂过几次刘玉树。
   看玉树和大妮有了那点意思,小姨便想央我撮合。那年种麦时,我和秃耳根都在十八亩田犁地,休息的时候,我便把那层意思给秃耳根说了,那家伙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弟,胡说啥呀,辈不赶。再者说,这也不是在漫天地里说的事呀!”我想,八哥平常遛戏归遛戏,遇到事上还是正儿吧经的。我自觉理亏,随决定抽空到八哥家登门拜访。
   两天后,我见到小姨。她气呼呼的告诉我,秃耳根在饭场里说,大木腔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外号叫大木腔,爱丢酸),在廖天野地里要给俺大妮说媒哩,俺大妮瞎了眼也不会寻他刘玉树。小姨听了闲话,找秃耳根恶骂一场。
   玉树和大妮的姻缘就此中断,我或许有推不掉的责任,但归根结底是秃耳根太不讲仁。为这事,有一二年我都没有和他搭过话。这不,近年把子,秃耳根才凑摸着和我说话,我也没有过于和他计较。
   秃耳根虽不义在先,但这回对俺庄二三十个准光棍的关心倒是挺实在的。
   其实,这档子事我早就看到了,也是没有一点门儿。俺那时候正值改革开放初期,女方的父母大部分讲的是门当户对,对贫穷早习以为常了,再说了,女青年资源也很丰富。要搁现在,俺兄弟几个都得光棍一条。三十多年严酷的计生政策,造成了严重的男女比例失调,适龄男青年多于女青年三千多万,这是官方统计的不争的事实。
   近年来,农村女青年的婚姻价值观,随着城市拜金主义的蔓延,变得更加金钱化,造成很多适龄男青年娶不起媳妇。其次是资源的分流:上大学的女青年走向城市;打工妹远嫁他乡;隔代款叔争夺资源;亲戚介绍,女攀高门,村里嫁镇上,镇上嫁城里;村里的姑娘留不住,村外的姑娘不进来,造成恶性循环。其三是政府缺乏政策引导,农村青年没有行之有效的交际平台。我无法预测,这样恶性循环的人祸,何时才能得到缓解。
   去年春节回来,小姨和姨夫尽管提前央求了不少媒人,但最终能安排和女方见面的媒人却寥如晨星。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媒倒,骗吃、骗喝、骗钱花的大有人在。去年腊月后半月和年后,玉树一口气相了十几次。每次相亲,媒人少则三四个,多则五六个,手机费每人五十元,见面礼贰佰元,水果香烟当不必说。相亲事毕,众位媒公、媒婆还要吆五喝六地搓上一顿,为下次见面打好基础。小姨和姨夫为了讨好众仙,装得像醋溜的黄瓜,尽管心酸,但也不能散了架子。
   尽管玉树不情愿,也不敢违了父母之命。不听话的时候,小姨会偷偷拧他的大腿和屁股,示意玉树要款待媒公、媒婆。姨瞅空跟儿子说,这些王八羔子一个个都长就一副鹰钩嘴,专吃骨缝里的肉,看是一群鬼,咱也得当神敬。你鳖娃都到了兔子跑过垄的时候,还敢打啥洋渣子哩!要不是你爹这血兔孙早些年把那俩糟钱看的紧,得罪了那些媒仙儿,咱咋会连个二婚头也信不来?
   小姨的话倒很实在,一棒槌夯到了七寸上。姨夫和玉树只剩下俯首称臣的份儿。如此这般,每次相亲的费用都在千元上下,去年相亲的费用就将近万元。
   钱花了,小姨自己也会说些宽心话。钱算龟孙,花了再拼,有钱不花,掉了瞎搭,咱办的是正事,花钱值当。
   其实,我知道,小姨是在给自己壮胆,也是给全家壮胆,因为钱与咱乡下人的交情始终很薄,小姨家更是如此。
   姨夫交新年已六十有五,小姨也是小六十的人了。姨夫和我都是刘家本姓,我该称呼他十二叔。十二叔有个光身汉哥,比十二叔大十岁,我叫他十叔。十叔是队里的记工员,十二叔是大队的经济保管,兄弟俩一对光棍,侍奉着八十多岁的老母。八十年代初期,农村经济正处于转型期,吃饱穿好对于大部分家庭来说仍然是个奢望。十二叔家却于众不同,两个光杆正处壮年,加之上级来检查的干部都要在他家吃饭招待,生活相对殷实得多。那年十二叔三十六岁,兄弟俩的婚事都是跑过垄的兔子,过墙了。老母亲整天躺在床上嗷嗷直叫,大有取不上儿媳死不瞑目的态势。在我的父母撮合下,十二叔如愿以偿地把我的小姨娶回了家。第二年就生了玉树。看着活泼可爱的孙子,刘家即将断下的香火终于续上了,老太太长吁一口闷气,微笑着离开了尘世。
   三十年过去了,婚姻的难题再次摆在十二叔的面前,曾经的节目如今又要重演。玉树已三十有三,玉林也二十六七,眼看着兄弟俩的婚事要过墙,小姨和十二叔早早地愁白了头,成天唉声叹气。小姨埋怨玉树,庄上好些不象样的娃们外出打了几年工,都把媳妇领回来了,就你鳖孙笨。玉树則埋怨父母早几年没把房子盖好,错过了最佳婚龄,这样的争吵在年年月月地进行着。
   照小姨早二年的说法,先割大麦,后割小麦。现如今,大麦钩了头,小麦也熟透,小姨终于发话了,大树、二林腚儿俩,谁的透(婚姻)了先办谁的。今年夏天,二林从深圳打回电话,说谈了一个来自山东的打工妹,姑娘说,父母要六万元的彩礼。二林马不停蹄地回家筹钱,在家十几天,该去的亲戚借了个遍,该想的办法想了个遍,最终才筹到彩礼的一半。看着年迈父母一筹莫展的窘态,二林擦了一把眼泪,重新踏上了去深圳的火车。
   玉树腊月初二到家至腊八,我没有见过他的影子。小姨打来电话说,大鳖娃子回来好几天了,一直没闲着,天天和那几个长着鹰钩嘴、专吃骨缝肉的鳖孙们吃吃喝喝,花了好几百。也不知从哪找来一个大肚子孕妇叫他相,你老表气哩非走不中,年也不搁家过了。夜黑儿我劝你老表,白气了娃,咱庄又不是你自个儿,比咱排场的娃们多哩是,都没有寻下媳妇哩。咱庄拉来一汽车也不够分。要不中妈先给你谨仗(养)个闺女,就是以后娶不来媳妇,有个闺女也是个依靠。(小姨说的是宽心话,现如今,女婴也主贵哩很,没有三两万也抱不来)
   “哎,我真是个没嘴葫芦,几句话把你老表说哩吭吭大哭,一家儿人汤也没喝成。你是他亲表哥,明儿我叫他上街上,你好好掰怀、掰怀,缺啰缺啰。”
   我满口应承说,中、中。我答应小姨,明儿我亲自回庄上一趟,亲自开导玉树!
   腊月初十,天上仍然零星地飘着雪花。昨天的大雪集了四指多厚,电车是骑不成了。但答应小姨的事也不能吹灰,好在镇上离老家只有五六里路,地步儿也不是太难的事。走到一半路,小姨打来电话,说,你老表已经把东西收拾停当,准备赶上下午两点十分的火车。我答应小姨说,叫老表等着我,一会儿就到家。
   我跟头流水地赶到小姨家,路上摔了几跤,浑身上下沾满了雪屑。
   姨家的绿漆铁大门紧闭着,中间的单扇暗锁门也锁得严严的。
   我站在大门外叫了一声姨,院内传来十二叔‘嗷嗷,来了!’的回应声。进了大门,院中的一幕让我惊呆。姨跪在当院,双手紧紧地拉着玉树的袄袖,袄上的拉锁拽开了一多半。娘俩的身上落满了雪花,小姨不停地抽泣着,泪水混着雪水一滴滴从她的的脸上滚落下来。
   我一阵心酸,赶忙双手搀起跪在地上的小姨,然后飞起一脚把玉树踢了个马爬。看到趴在雪地里抽泣的儿子,小姨终于哭出声来:“大刘娃(打小在外婆家都这样叫我)呀,你这个血龟孙,我叫你回来劝你老表哩,你打他整啥哩!”我一时的鲁莽,好像加重了对小姨的伤害,我不知所措,只好先把小姨扶到堂屋歇息,转身到院里欲拉起地上的刘玉树。
   不料,趴在地上的玉树声嘶力竭的叫道:“哥呀,你使劲打吧,打着美,打死去球,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连个女人都寻不来,活着木求意思!”看玉树耍横,加之挨了小姨的骂,我竟不知所措。
   在十二叔的协助下,玉树被抬到了堂屋,母子相视而泣,似有一肚子的苦水。经过一番劝导,小姨不哭了,玉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十二叔干咳几声,一双大手在脸上揉搓一阵,一双浑浊的眼光在小姨和玉树的脸上转来转去,结结巴巴地说:“大树呀,你老表也回来了,都是一窝糊,咱有啥说啥。这几年,好好孬孬咱也没少相,早几年咱还想挑挑,这几年连个白头小虫儿也遇不着了!”;
   “你成天在外边跑,大理儿比爹知道得多,你没瞅瞅这形势,想在家里寻个媳妇比上天还难呀,你擎搁外头好好干了,能寻个寻个,寻不来该咱骚气。你妈俺俩遇着了给你谨长(养)个闺女,管她几万(元)哩!真遇不着了算咱骚气!”
   情绪刚刚稳定的玉树被十二叔的一席话又一次戳了痛处,眼泪再次咕噜噜滑出眼眶。小姨猛然窜到十二叔跟前,照准天门盖挎挎就是两掴;“你血鳖孙还有脸说这说那哩!都是你给娃们耽误了,有囊气栽干坑淹死你老潭鱼!”玉树见爹为自己受了委屈,再一次跪倒在父母面前,全家人哭成一团。
   哎,这大腊月里,这是演的那一出(戏)呀!
   腊月十六,玉树给我发来短信:“大哥,我走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真的无法在家过年了,亲戚邻居也无法交代,整天郁闷得喘不过气来。我给爹妈一人磕了一个响头,爷奶也送了纸钱,不混成个样子,我永远不登这个门,你就权当没有这个表弟!”
   看着他的短信,我的眼睛湿润了,一时间竟想不起该怎样安慰这位如此落魄的表弟,简单地回复道:“玉树,在外头好好整,穷不会扎根富不传万代,日子总会有出头之日,面包会有的,女人也会有的。幸亏哥结婚早,不然咱老表们一起打光棍!
   刘王树只回了一个象征胜利的表情,我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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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世情百态无所不包。作者的小说《年关》,带着我们去了解老百姓的生活记录。远在千里之外的表弟玉树在腊月的第二天就回来,不是奔着年关,而是奔着情关。小说的情节在人物关系和一系列生活矛盾冲突展开,文章正面直接的描摹,把一桩婚难淋洌地言尽。这篇小说中,作者用朴实无华的笔墨,讲叙着一个发人深思的故事。故事接近现实,也多方面反映了社会生活。欣赏,推荐共阅!【编辑:维纳斯脚下的小丑】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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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维纳斯脚下的小丑        2019-10-25 15:49:28
  感谢赐稿清风。问好作者,期待您的更多精彩。
只要最努力,结果随它去
2 楼        文友:淯水情深        2019-10-25 21:23:58
  编辑老师好,感谢荐稿!在老家南阳的乡下,几乎每个村庄都有二三十个寻不来媳妇的大龄男青年,源于八、九十年代严酷的计划生育政策和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造成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已形成不可调和的社会问题。另外,结婚娶妻的代价太高,无论男青年长得怎么帅,城里没有房子、不买轿车者免谈。仅这两项,少说也得百万。这对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家庭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农业不稳,则各业不稳。农村、农业、和农民问题,仍是当今社会的大问题。
悠悠万事,克己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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