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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看点】曾经的,已不再是曾经(小说)


作者:张会 童生,729.8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580发表时间:2019-11-08 07:33:01

【看点】曾经的,已不再是曾经(小说) 天空中云纱漫卷,稀疏的星光透过“黑丝巾”映射在小窗子上,未曾给暗夜增添丝毫亮意,倒是出租车卷起来地呼呼风声,把远处高楼大厦里的盏盏灯火和街道上的霓虹,一同吹到郊区的廉租平房前,给薄凉罩上些许暖意,也把窗帘的图案苍黄地打印在室内空寂的墙壁上,使凝冻的时间才有了些运行的轨迹。这是一片未开发的平民区,平房被来自祖国各地的打工仔占据着。随着新年脚步临近,给终日罩在惆怅里的平房带来迫不及待地怡情悦性,因而加快了每个房间里床在长夜里“吱吱呀呀”焦迫地叹息的节奏。
   魏兵平躺在床上,十指交叉叠放到后脑下,轻轻叹着气,抽开手的同时,身体向着床的一侧翻滚过去,突然,好像被锋针芒刺到,瞬间把身体转向相反的一面。接下来又一声轻微地叹息,又回归到原来的位置上,回归到原来的姿势。这一次他脊背上像涂满“502”胶水,一动也不再动了。右手放置眉宇间,遮盖住眼睛和半个额头,揉拍数下,缓慢地移开,伸向床头胡乱地摸索着。一件东西猛然抓握至掌心,快速地捧到眼前,一束柔和的光线顷刻点亮了布满愁绪消瘦的面孔,手机屏幕也点亮了床头,点亮半个间屋子。室内非常简陋,不到二十平米的地方,床就占据几乎一半的空间,摆放炊具和衣物的地方,还在挤压着狭小的格局。纵观房间,也就是通往门的过道显得宽敞些,然而,只能容得下单个人侧身走动。魏兵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把手指点止在一张三代同堂的照片上;两位老人坐在铁腿圆凳上,二老贴紧的膝盖上面坐着一个刚满周岁的婴孩,孩子手臂淘气地微张,像是要挣脱托在胸前和扶在背后的两只不同大小手的束缚。站立在老人后面的是对年轻夫妻,男的笑着看镜头,女的抿着嘴想看镜头又想看孩子淘气的小手的刹那,就被镜头捕捉到了。这张其乐融融的照片里面涂满了人间最美满的色彩。魏兵的眼睛静止在照片上,这张温馨的照片他不知看了几万次,照片清晰度不高,与手机像素有关。魏兵去年和媳妇商量很久,咬牙买了一部智能手机,又从普通手机里把这张珍贵的照片找人传到智能手机里面的,照片还是原来的照片,可是,照片里的人却被无情地分割到天南地北。他眨了眨潮润的眼睛,然后紧紧地闭上眼睛,眼角立刻滋长出两颗豆粒大的泪珠。他像是想要看到什么,猛然睁开眼睛,那两颗泪珠趁其不备又滚了回去,和眼里快速聚集的泪花融合,转瞬溢出眶外。浸湿的眼球,穿过久远的林林总总把往事扯拽到眼前,就像平静湖面上刮起了风,褶皱地一波压着一波强行地向岸滩涌来……不过,和那张照片一样,依旧是六年以前的白色浪花,没有新的色调涂绘在上面……
   魏兵家住在一个贫困的山村,祖祖辈辈靠耕田为生。受父亲的影响,干农村活计他肯吃苦、肯卖力。但土地贫瘠,每家就一垧多地,再吃苦再卖力一年到头能剩几个钱?收入和付出成不了正比。
   别说,口挪肚赞还真积攒下几个钱,那一点钱,买东西购物绰绰有余,可是,离着娶媳妇要的“三斤”几乎差着十万八千里。然而,就这么点存款,也被父母日见增多的零药瓜拨着。
   魏兵到了二十岁那年,父母再也坐不住炕了,东屯托朋友西屯找媒人的,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他们太了解农村了;农村的姑娘找对象有一个通病,皆是父母包办,只要男方家庭条件好一点,女方家就开始托媒人提亲。家庭条件优越点的,小伙儿长相不及格也是女方家人的首选。传统的思想作梗;不图小伙长相,不图小伙智商高低,只图女儿衣食无忧,除此之外,不再考虑长远,更不管女儿在没有感情基础上的婚姻美不美满、幸不幸福。少数女孩不听从父母的,爹妈劝说不了的,就找来亲戚朋友过来合力劝说,直到女孩点头才休兵。姑娘们认定了父母永远不会给她们亏吃,失去主见地遵从。所以,在一般情形下,农村姑娘小伙子满二十岁订婚的都属于大龄了。急红眼睛的魏兵父母,眼看儿子二十三岁生日已经过去了,提媒的人仿佛有意回避,父母亲无望地直拍大腿:完了,他不是大龄,已经是超龄,全是我们无能拖累到了孩子。
   魏兵心态放得很好,上天注定好了的,何必怨天尤人,与其找不到对象干脆不去想,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地把父母照顾好。
   不知是巧合还是上天安排,屯中还有一个大龄剩女,所谓的大龄剩女,也才刚满二十二岁,她违背祖辈传下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过数不清的对象,家里的门槛子被媒人和相亲的小伙儿踢折好多根,到后来无一看中。母亲指着她的鼻子尖难听地骂道:孟伊凡你要当姑子啊?孟伊凡也不去做太多解释,孟伊凡和其他姑娘思想相悖,不顾父母的歧义,她选择的是一生伴侣,而不是选择金钱。直到有一天,父母再次逼迫她看对象,她才说出实情。父母听罢气恼地大发雷霆,掰开杏核和她讲,孟伊凡认定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最后父母妥协,扔给她“享福遭罪是你自己选的,别到时埋怨爹娘”?
   孟伊凡倒贴嫁到魏兵家,这在农村是爆炸性新闻,这样的事情史无前例;不是姑娘有缺陷,就是有点残疾也没有倒贴的。恰恰相反,孟伊凡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暗地里都在嘲笑孟伊凡不是傻了就是脑袋有缺陷,嫁到家徒四壁的魏家能幸福、能快乐吗?然而又都羡慕魏兵命走桃花运,娶到如花似玉的媳妇,羡慕魏家祖上积德!
   刚结婚一年多,日子还勉强能维系,自从有了孩子,日子一天比一天困窘。孟伊凡父母受外界言语刺激,再不去填补这个“无底洞”,狠心地谁也不看,包括亲生的外孙子。
   花销日益增大,孟伊凡和魏兵商量要出去打工。这样的想法她想了很长时间才决定下来,面对刚满一周岁的孩子,做为刚当母亲的孟伊凡,决绝地抉择是很难很难的,完全迫于无奈。其实魏兵早有打工意愿,他打听到,他们屯子出去的几对小夫妻,在外面一年能挣到不少钱。有意愿出去,家里撇下老的老、小的小怎么能静心干活?还有,屯子里又多了一句对媳妇攻击的话语。为了生活又想不出更加好的办法,思来想去,打工是唯一的出路,背着孟伊凡就把打算偷偷地和父母说了。父母支持他,承诺说家里不用他们惦记,孩子刚舍奶他们能带。魏兵举棋不定,想把想法告诉梦伊凡,几次话到舌尖难以启齿。后来,说不出来干脆不说,打算自己一人出去。此时孟伊凡一说正和他意。夫妻俩把家里该干的活都忙完,安顿妥当后就坐上南下的火车,扑奔屯里的小哥们儿去了。
   这一去就是六年。六年,一次家没回,作为孩子的父母,作为父母的孩子,可想而知那种心情,亏欠父母的爱,亏欠孩子的爱。爱的流失,孩子对父母的昵称变得生疏。每次电话里他们俩都想和孩子多聊几句,问一个字孩子就回答一个字,问一句就回答半句,孩子好像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说过两三句话便把电话交给爷爷奶奶,然后就走开了。和孩子无法沟通感情,魏兵两个人品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就像一口气喝下去一碗芥末油,研心、呛鼻、辣眼睛。从孩子“吱吱呀呀”学语,他们就盼望着孩子能快一点说句完整的话,听听孩子的语声,孩子的心声,能减轻内心深处的思念与牵挂。当然,每次电话的两端孩子的话题比重偏大些。孩子咿呀学话时,爷爷奶奶教孩子叫爸爸、妈妈。每当听到含糊不清的那两个字,魏兵和孟伊凡总是流下快乐的泪水。到孩子能说一两句完整话的时候,照正常说,那两个名词应该越来越流利,谁料想孩子却越说越生硬,到后来这两个名词干脆被孩子无情地抹杀掉了。令他们胸膛更加郁闷的是,随着孩子长大些,话却随之减少了,吝啬每一个字,他们很少能听到完整的一两句话,反过来孩子常用“哼哈”两个字来做敷衍。他们知道,孩子心里对父母的概念是模糊的,除了不解就是怨恨,若不是在爷爷奶奶的逼迫下,性格孤僻的孩子连一两字都不想浪费。他们想过,和孩子的心理距离不断拉大,孩子的心结只有回去当着孩子的面去用时间来化解。问到老人身体情况,老人总是报喜不报忧,而且时常把新办下来的“养老保险”和“低保”钱挂在嘴边,因为这两样钱足够老两口打吊针吃零药,相对减少家里很大一笔开销。听到这个好消息以后,魏兵他们安心了许多。一家人电话里还多次商讨过种地事宜,因为种地又新增加一项“种粮补贴”。
   魏兵这么多年受过的苦累在工厂里昭然若揭,自打进入工厂干活,白天干活不必说,晚上有工友不愿意加班,他抢着干。出力就能挣到钱,与种地不同,春天投进去了,蛮力付出几箩筐,秋天得不到相应的回报。种地挣钱困难,剩多剩少要看老天的脸色;种地又与赌博极其相似,押注的钱全凭牌运。
   魏兵感谢媳妇,也为媳妇不平,以妻子的姿色本可以找到一家有钱的人家当贵妇,无忧无虑地生活,为何偏偏选中他这个穷光蛋?他没有能力让媳妇过上好日子,心里的负罪感日益增强,之所以拼命地干活,就是想弥补欠下家人的债务。孟伊凡对魏兵十分了解,毕竟在一起生活两年多了,没结婚之前她对他也是特别了解;先人后己,凡事为他人考虑。她欣赏他的人品,吃苦耐劳的毅力,最大的优点是他有一颗孝心,和这样的人生活以后,会得到甜蜜的回报的!就是现在日子清苦了些,她还是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因为谁也不能把一河水看到底。看着魏兵日渐消瘦下去,她心疼,劝他少加班,钱不是一天挣的。魏兵总是说:我有使不完的力气,不像在家种地有劲使不上,在厂子里我能发挥我的潜能。他反过来劝慰媳妇少干,梦伊凡从来不听他的话,经常和丈夫一样加班,虽然干的不是同工种的活,但是,都是工资比较高的体力活。两个人晚上加班回来,基本吃饭的时候很少,又困又乏倒头便睡。朋友们规劝他们,身体要紧,他俩经常笑笑说:没事儿,身体是扛造型的。岁月更迭,每每到了年底,心里燃起强烈的回家欲望,想想来回的路费和花销,攒下来的资本太薄弱。过年前后,工厂里工资相当诱人,他们俩只好咬咬牙狠狠心选择留下。说是留下,心早已飞回了家。过年这几天是最难熬的,平日里人多,说说笑笑把思乡的念头打到一边,腊月二十几的工厂,除了冷冰冰的铁器就是空荡荡的房屋,怎能不叫人心情烦闷?过年是家人唯一能团聚的时刻,他们不能陪伴家人,只有望着家乡上空的北斗七星默默地流泪,祈祷家人安康。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四年过去了,回家的念头愈发不好调控。这几年力出的数不清,钱也挣到了不少,本来想第五个年头无论如何回家,偏偏留厂的人家里有急事,其他人都早已经走了。魏兵心眼儿好使,抵不过哀求,忍着心痛又留了下来;这一年的每一天都是那么漫长。越是临近年跟前儿,时间就像开玩笑,故意作弄他们似的,日长夜漫。回家的念头愈加浓烈。愁绪塞满了大脑,头脑日夜得不到正常休息,要爆裂开似的,比刚来那时更感到煎熬;因为刚来的时候没能给自己定下明确的回家目标。
   魏兵的手机从指尖上滑落,他又合上眼睛,泪水划过嘴角,沿着腮线流下。他的心像被生出草来勒缠得紧紧的,用来回转换身体位置来缓解,刚刚平静下来的床板又游晃起来,又“吱吱呀呀”地吟唱起来思乡恋曲。
   “怎么还没睡?你不困哪?”孟伊凡侧身坐起来,借着墙壁上折射过来快速游走的昏黄的光看着魏兵说。
   “我没有觉。又把你吵醒啦?”魏兵把身体转换过来,然后坐起来。
   “一连几天你都这样,不知你还能坚持到回家那天吗?”孟伊凡其实在装睡,他何尝不和魏兵的心情相同,她怕她搭话两个人又要说家里的事情说到天亮,眯着或许两个人在某个时间段同时打个盹。今天不同,她的眼皮硬得合拢不到一起来。
   “嗐!”魏兵颤声叹息,沉默片刻,嘴里好像含着什么,幽幽地说,“闭上眼睛是孩子叫我,睁开眼睛爸妈又在眼前盯着我看,哎……”吐出淤在胸口的气体说。
   孟伊凡没去说自己和他相像,劝他说:“再坚持两三天就能回家了,养好精神好坐火车?不然上了车人更兴奋,两天一夜眼睛瞪得溜圆,没等到家你就得倒在半道上。”
   “嗯,听你的,我睡。”魏兵背对媳妇躺下,听到媳妇盖被的声音很轻,又听到她呼吸声很轻,他清楚,她怕惊扰到他。魏兵哪里睡得着,他为让媳妇得到休息,他才顺从她的话,极力调整呼吸,翻身的次数明显减少减轻。
   北上的列车上座位上挤满了人,大多数都是返乡的农民工。魏兵和孟伊凡坐在同一个座位上。这是他们第二次坐火车,而且坐的是升级版的火车——高铁动车;速度之快,就如飞一般。
   孟伊凡想着她和厂长说明魏兵精神有些恍惚,厂长没有难为她,他们算是厂子里的老员工,脏累活冲锋在前,厂长对他们颇多赏识,也特别理解魏兵,不但没有扣工资,还从放假走的那天结算清的,并且希望他们来年再回来干。就这样,两个人未能和同乡伙伴一起返乡。他们听说过高铁动车既舒适又快,他们想亲身体验一把,也是归心似箭,想立刻到家才好呢!真的,路上比普快列车节省的时间一半还要多。他们在长春下了高铁,改乘火车到镇赉,下火车辗转上出租车。车上,两个人不错眼珠地打量沿途。走的时候还是黄土遍乡村,如今砖彻底瓦解了泥土的统治,就像抽象黑白画面上添加了水彩,冲击着眼球,震撼着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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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对于一个长年在外的打工仔来说,家乡的变化真是太大了,而且变化大得令人难以置信。小说中的魏兵和孟伊凡为了改变家里的经济窘况,不得不抛下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孩子外出打工,由于想要多挣一点钱的原因,他们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家了。及至现在回到家乡,那些曾经的熟悉已经不再是心中的那个曾经了。首先是父母更老了,孩子长大了,却对他们陌生了。还有家乡的土路变成了水泥路,很多瓦房草舍也变成了高楼大厦,家乡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小说语言流畅,情节设计合理,推荐赏阅。【编辑:湖北武戈】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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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湖北武戈        2019-11-08 08:04:50
  小说真实的反映了打工者的生存现状,心理描写也相当细腻。
   但是也请作者认真学习“地的得”的正确使用,因为全文的“地的得”全是错误和混乱。
与江山作者共同成长!
2 楼        文友:只留阳光        2019-11-08 10:06:08
  欣赏老师小说,欢迎加入看点交流群,以便沟通。
温暖向上,以心相交
3 楼        文友:若海若蓝        2019-11-08 11:27:46
  曾经的我们不再年轻,感恩生活,记录生活,美,无处不在。问好作者,冬安万福!
只码字,不管事,不问事,不惹事。
回复3 楼        文友:张会        2019-11-08 12:27:54
  谢谢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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