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后，肖平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瞌睡，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闹种，马上十一点了，嘟囔了一句“关门”，习惯性地走出店门向街道南北望了望，没有一个人影，顺手关门后简单洗刷了一下，上床睡觉了。
　　 “开门！开门！”一阵打门声和呼喊声将肖平惊醒，他很恼怒，非常生气地应声道：“来啦！来啦！”刚才正做发财的好梦这一下打断了。心里寻思莫不是来了果商买包装材料，这可能是一脏大买卖，刚做的发财梦看来是真的？肖平一高兴很利索地穿衣下床拉灯开了店门。
　　 “买三个苹果纸箱！”门还没完全打开，一个白头老汉就迫不及待挤进门来，肖平听说他只买三个果箱没好气地说：“你看几点了？”用手指了指墙上的表，“呀，十二点了，我没注意，刚儿子打电话说要几箱苹果，我……我就直奔这儿了！”
　　 “可能是儿媳要吧，看你激动的！”
　　 “是！是！儿子正谈对象哩。”
　　 肖平取了苹果箱，垫板，隔条，又找了根绳子给捆扎好，递给了老汉收了钱准备关门，老汉出了门又回过头问：“你知道邮局明早几点开门？”
　　 “八点多！”老汉嘴里念叨八点才多开呀，提着纸箱走了。
　　 肖平再一次上了床一下子失去了睡意，他卖苹果包装二十多年了，大大小小的客商见过，整车整车包装卖过，自称阅人无数，就是刚才这种老汉他有点真搞不明白。他对老汉是熟悉的。他是南村的，七十多岁啦，姓刘，名字叫树成，作务着两亩苹果园，过日子很细密，买个啥都挑挑拣拣，把价搞了又搞，咋样使用都要问个明白，有问题了换不换等等，啰哩啰嗦没个完。听人说就是“过河也要夹屁股水”的那种人，但自六月早熟苹果下树到十一月，一直断断续续地一直给儿女邮苹果，只要儿女儿打电话说父亲邮寄的苹果好吃，他就高兴，他立马摘最好的苹果给快寄过去，对儿女真是附耳听命，附首甘为啊！
　　 肖平这样胡总乱想，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着了……
　　 街道有三轮车碾过的震耳欲聋的声音，肖平被惊醒了，他知道天马上亮了，咋晚睡的迟，还想迷糊会儿，又有人敲门，他只好起床了。开了门，天亮了，街道已有了人影晃动，一个老太婆站在门外等着开门。
　　 老太婆七十多的年纪，手里提了很多零碎，“你们街道人开门咋这样迟的，我在门外等半天了，买几个果箱，等着坐班车回家。”说着话她自己动手就要取纸箱，我问“你干啥用？”
　　 “给孩子快递些苹果，核桃。”
　　 “几个？”
　　 “要四个！”
　　 “你咋来的这么早？”
　　 “我在寺坡，家里养了几只奶羊，每天早上给街道人送羊奶来的早。”
　　 “你羊奶咋送来的？”肖平见老婆婆满头银发，个儿不高，就想问个明白。
　　 “坐照金下来的第一趟班车来，又坐上照金的第一趟班车回去。”
　　 “几瓶羊奶能卖多钱，够车费不？”肖平这想着，便好奇地问老婆婆。
　　 “十几瓶呢，一瓶五块，一趟下来六十块，除过车费还落四十多呢。”老婆婆很满足地说着从衣襟下掏出用手绢包裹的零碎纸币付了钱，拿了纸箱和那些零碎颤颤巍巍地走了，看她走路的样子，肖平真有点担心。
　　 肖平想，这几天买零碎箱子给儿女邮寄苹果的父母很多，有的刚进门就打电话问上回寄的苹果有撞烂的没有，想来这位老婆婆快递苹果后，一定也会焦急地等待一两天就打电话问：孩子，快递收到了吗？
　　 望着老婆婆远去的背景，肖平心里不是个滋味，这些年，农村这些当父亲当母亲的除了看管孙子忙里忙外，就是发快递：
　　 发给打工的儿女们；
　　 发给参军的儿女们；
　　 发给上大学的儿女们；
　　 发给参加了工作的儿女们；
　　 ……
　　 发樱桃、发杏子、发桃子、发苹果、发核桃……发！发！发！发走了一年四季的水果疏菜，发走了一年四季的五谷杂粮；而没有发走的是：故乡的泥土；没有发走的是：父母脸上多了的绉纹；没有发走的是：父母头上多了的丝丝银发……
　　 心里的酸涩难以用言语表达，肖平在想：下次见了刘树成老汉，见了刚才那个老婆婆一定问问：
　　 儿女们给你发快递了吗？收到了什么？
　　 也许发了之后，等不了几天，他们会打电话寻问：
　　 父亲母亲大人：快递收到了吗？
　　 父亲母亲大人：快递收到了吗？
　　 其实，父母所想收到的是一种问候，一种平安，一种牵挂，一种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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