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人世间】山芋(散文)
山芋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红薯,在我们乡里叫芋头。除此而外,还有红苕、番薯、白薯等名称。秋冬时,集镇上,城里的小巷口,常常飘散着烤红薯的香味,那是有人正在用铁皮炉子烤红薯卖呢。烤红薯的味道最诱人了,百米外都能闻到。你趁热买个尝尝,小心地剥开焦皮,就会露出黄棱棱的肉来,闻着香,吃着甜,享受舌尖上的幸福。恋爱中的少男少女们,买上红薯,吃着闹着,增进感情,使爱情富有浪漫的情调。
城里人稀罕烤红薯,而我们农村人对它习以为常的。在多年前,山芋更是农村人刻骨铭心的记忆,因为,在那个经济困难、生活条件艰难的时代,山芋成了人们重要的辅食,就像玉米、豆子等杂粮一样的重要。秋冬里,一日三餐,总少不了山芋的影子。芋头干稀饭,芋头稀饭,煮芋头,那是常有的餐饭。
栽山芋,一般在五六月里,气候温暖,土壤湿润。田里先隆起一列列的山芋垄子,土壤松软,适宜山芋梗子(茎)往下扎根。只要雨水适合,村民便剪来很多山芋梗子,就是山芋苗,将芋梗扦插在垄上。成活后,芋梗下扎土里的,长根须,结芋头。上面的茎平卧或上升,有很多分枝,会长出许多叶子,很快的,便覆盖了田垄。山芋叶子浓绿,叶片较宽。山芋叶子繁茂,而山芋又较耐旱,所以,山芋一般来说,到秋时都会丰收。芋头形状多为圆形、椭圆形、纺锤形,土壤肥沃的田里结的芋头往往个头不小。以前起山芋,用犁犁田垄,翻出土里的芋头来,村民在后面捡拾。芋头产量高。
山芋可以洗净了生吃,脆脆的,甜丝丝的,收了浆的山芋就更甜了。山芋皮光滑,生吃时可以不削皮。皮红肉黄白,看起来就有食欲。以前炒小公鸡,总要兑上切成小块的山芋,充个堆数。不过,在鸡肉里滚过的山芋块,还真好吃,面面的,香着呢。山芋梗子嫩着时,可以摘回家炒着当菜吃,放点辣椒葱蒜,味道挺好。
小时候,吃山芋干稀饭和煮芋头,那是家常便饭了。米面少,以杂粮作为辅食,必须的。毕竟芋头是杂粮,又是经常吃,我们小孩子就腻了,厌了,可也没有办法,不吃就得挨饿。
在生产队时,山芋分回家后,一部分窖藏在山芋窖里,待冬季慢慢吃,一部分切成了山芋片,晾干了吃。那时,切山芋片,村子里有切片机,手摇的,刀口特别锋利,切出的山芋片薄而圆,效率高。切出的山芋片可以在院里晾晒,可村民大部分选择放到附近麦田里晾晒,土块不平整,晒时不用翻山芋干的身。那时的小麦还没有长出很深的苗,麦田里的山芋片,白白一片,像田里落下许多白鸟一样。山芋干硬硬的,生吃咯嘣嘣的,牙齿不好不行。在农村,山芋干烧稀饭,干稀结合。可以兑玉米面,麦面,小米。喝上山芋干稀饭也不错了,毕竟山芋干是干的,能填饱肚子,耐饿。山芋干可以酿酒,当时,山芋干老白酒在农村很畅销,价格便宜,酒又烈,适合酒瘾大的饮用,不过,现在看来,那个酒还真不错,纯粮食酒,至少不是酒精勾兑的。
煮山芋是常有的事。山芋洗净了,不削皮,一煮一铁锅。煮出的山芋软软的,很香甜。一到冬天,我们捧着山芋碗,在屋檐下,边晒太阳,边吃山芋。邻居们会端着碗聚在一起吃早饭,边吃边聊,笑语不断,可热闹了。谁家早上吃的什么,清清楚楚,也不过那几样,差不多。煮熟的芋头,若放到太阳下晾晒半天,再冷着吃,那真叫甜。芋头煮稀饭,讲究的将芋头削皮,切成小块放到玉米,面粉,小米里,不讲究的,不削皮,切成块放到锅里。
山芋可以熬成糖,即山芋糖,我们小孩子叫它糖稀。冬天收浆的山芋,糖分特别高。到腊月里,母亲就将山芋洗净后,切成小块,里面放上麦芽,放到锅里蒸煮很久,然后,捞出来,将芋头渣用纱布过滤掉,将糖浆再放到锅里小火慢熬,直到成糖稀为止。糖稀熬成后,母亲把它放到小坛子里收起来,等糯米饭干晒好后,就用来炒米糖了。糖稀黑乎乎的,黏稠得很,我们小孩子常常趁母亲不在跟前,用筷子或汤匙偷着吃,真甜,真好吃。母亲真聪明,一看到我就说我肯定偷吃芋头糖了,我不承认。母亲说,你看你嘴边还沾着糖稀呢。我摸摸嘴,果然黏黏的,就不好意思的笑着跑了。
山芋可以做成粉。每年,我们家快过年时,都要机山芋粉。姐们挑着山芋,到加工房将山芋碾碎。然后,挑回家加工。将碾碎的山芋浆子,舀到纱布做的攮单里,下面放着盛着清水的大缸,这样使劲的晃动攮单,让淀粉随水流进缸里。水缸里的淀粉会自动沉淀下来,将清水撇掉,把粉割成一坨一坨的,放到阳光里晾晒,干透了就成芋头粉了。芋头粉为了做粉丝。到温度零下时,请师傅到家做粉丝。他们将粉和好后,放到铁舀子里,使劲的往下锤,粉条就慢慢下来了,因为那个铁舀子底部有许多圆形的小孔,粉就是从孔里下来变成长条的。挂粉丝也是一项技术活。
山芋可以烤着吃。放牛的孩子都烤过山芋。野炊的日子好开心啊。小伙伴们分工合作,扒芋头,拾柴禾,支锅灶,忙的不亦乐乎。我们将山芋放到火上烤,耐心等待。只见烟雾袅袅,渐渐的山芋的香味就出来了,我们用棍子给它们翻身,直到完全烤透了为止。不用急,计算好的,人人有份。吃山芋时,够滑稽的,剥皮时,满手乌黑乌黑的,吃得嘴角都黑黑的。个个像长出了黑胡子的小老头。在家烧锅的姐妹们,有自己的特权,会这在锅洞里扔三两个山芋,锅烧好了,山芋也熟了。锅洞里的山芋就是香。
城里人稀罕山芋,因为吃得少,那叫品尝。我们农村人却以它填肚子,自然就没有了那种雅意。现在种植山芋好像少了。即使吃山芋,也是隔三差五的,想吃那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