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睡觉前，习惯性的从床头拿起一本书，是鲁迅先生的文集《野草》。睡前一小时的阅读既是享受书香，又是温馨放松的催眠。打开扉页，在先生标志性头像的下方，一组生平年月（1881.9.25--1936.10.19）引起了我意外的惊喜，真是巧合得很，不容置疑，爱妻的生日也是9.25。而且我忽然记起还有两天就是妻子的生日了。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兴奋，那么及时地提醒了我，要不还真会想不起妻的生日了。
　　 这也是我客居他乡，第一次遇到妻子生日时，夫妻不在一块的情形，怎样表达对爱妻的祝福呢？平时对生日并不多么重视的我，那晚，忽然来了一股冲动与热情，想给妻过个不同以往的生日，到底怎么个过法呢？
　　 我忽然想到了京城工作的女儿，父女俩虽在同一城市，见面机会很少，每月多说两次，女儿正是创业忙工作的时候，做父亲的很理解。但印象中女儿从没忘记过父母的生日，总是以不同的方式表达对父母生日的祝福，不知这金秋时节女儿是否还记得妈妈的生日呢？
　　 我暂时放下了手有余香的《野草》，顺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情不自禁地想微信一下女儿。
　　 “最近忙吧，孩子？”“忙啊，爸爸！”女儿回复。
　　 “妈妈的生日还记得么？”“当然记得！9.25啊！马上到了呀？给妈妈个红包吧！”
　　 “也好！”我回复说。
　　 与女儿微信沟通后，父女俩形成了一个生日祝福的小秘密，在妻子生日那天的9月25日9时25分，我们同时在三口聊天群里（群名：天涯共此时）发布生日絮语。妻虽然去年退休，余热不减，继续受聘于某教育培训机构。我想，正在忙着上班的妻子，收到红包时，该是怎样的一个心情呢？
　　 等待的几天里，9.25.像活泼的天使在我脑海里翻腾跳跃，让我时时记起，这个即将来临的温馨日子，我想，女儿也该如此心境吧，虽然工作繁忙，在女儿心里妈妈的生日也许比工作更重要，要不怎么说，女儿是妈妈的贴身小棉袄呢。
　　 两天“漫长”期待的时刻到来了，生日那天那时，爷俩几乎同时在微信“天涯共此时”里给妻发布了生日祝福。还是女儿领先一步：“妈妈生日快乐！”我紧随其后：“夫人生日愉快！”接着两个不同分量的红包，从千里之外的京城，犹如翩翩起舞的彩虹，款款飘落在泰山脚下，妻子守望的“天涯共此时”里。当然是女儿的红包分量重，夫君只是礼轻情意浓，女儿更是礼重情更深啊！
　　 这也是我，夫妻几十年来，第一次客在他乡，以微信的方式，祝福妻子的生日，也是第一次最有仪式感的生日祝福。
　　 突如其来的生日祝福，从爱人的回复中，可以感受到那浓浓的甜蜜和幸福。我知道，爱人有可能忙于工作，忽略了自己那天的生日了。两份美好的祝福，获得了三分甜蜜和温馨。
　　
　　 二
　　 俗话说，送人玫瑰，手留余香。祝福生日，何不是送人温馨，自己也快乐呢？我深以为然。
　　 但我以往却没有这样认为。
　　 生日是人最初来到世上的日子，是感恩父母，庆贺新生的日子，也是人生的崭新起点，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不能忘怀的，而且是个永远值得留念的日子。但对有些人来说，生日的纪念却是可有可无的事情，生日过与不过，没有太多的意义。我以前多是这么认为，在对待生日的庆贺上，显得过于平淡和健忘。
　　 这也许是受了农村家庭传统的影响和熏染吧，在我的印象里，家里的老人以前从来不过生日，我也习惯了对待自己生日的无所谓。生日到来之时，无论成家前还是结婚后，很少像样的有仪式感的庆贺一下，但忘记生日的时候更多。
　　 奶奶在世时，常常这样教诲她的子孙，“忘生”就是“旺盛”，忘记生日，不过生日，说明将来的家庭会更加兴旺昌盛，其实，现在我们知道，“忘生”只是“旺盛”的谐音，没有太多的道理可讲。但对于没有文化的落后贫穷的先辈来说，虽是带有迷信的色彩，但还是宁愿相信这一说法的真实性，希望达到通过“忘生”而能“旺盛”的美好期待。虽说家庭没有多富有，但生活过得也算一帆风顺，这一传统，也就在我们家庭里传承下来。有时候过不起这个生日，就是记住了，也选择不庆生，因为庆生就意味着破费。
　　 岳父家也是一个传统家庭，家里所传承的生日理念，与我家有所不同，岳父家向来对节日比较重视。岳父曾在泰山玉皇顶教学十几年，耳濡目染泰山的人文环境，泰山是儒释道三教合一的文化圣山，天地有灵，万物开泰，虔诚以待。特别是老人的生日，会有一些敬天地、拜列宗的香火仪式。所以，岳父家逢年过节，家人生日方面都很隆重。
　　 结婚后的妻，最初在我们的小家庭里也发生过“生日观”的摩擦和碰撞，一个要求平淡而不拘形式，一个希望隆重而有仪式感。但最终还是爱情战胜了观念，妻子选择了默默的承受。虽说我们的生活幸福甜蜜，但现在想来，总觉得在对待妻子生日方面还是留下了太多的遗憾和亏欠。
　　
　　 三
　　 虽说在出差外地时，经常给妻子买些礼物，妻子嘴上常常有些怕花钱的怨意，我想内心应该是幸福的。回想以往，在妻子的生日上，我几乎很少给妻子买礼物。不是不爱妻子，也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那根深蒂固的对生日的无所谓，从而欠下了妻子一份沉甸甸的爱。如果说能记起的给妻子罕见的生日礼物，几十年来大概也就有几次。
　　 二十多年前的一次西安之旅，在同事的劝说下，花二百元为妻买了一对和田玉手镯。和田玉质地细腻柔美，晶莹剔透，是玉中精品。手镯是一种幸福的象征，手镯可以圈住爱人的心，在温润柔和中慢慢释放心中的爱，给爱的人以最大的安全感。我带着这种美好的愿望，亲自戴在了妻子的手腕上，看出来，妻子脸上洋溢着的是幸福和甜美。直到现在，妻子还精心珍藏着，逢年过节也会戴在手上。这也是对我那份爱的充分认可和炫耀。
　　 这也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一次天津之行，在著名的劝业场为妻子花一百五十元，买了一件黄底蓝格的春秋外衣，当时也算很时髦的时装。妻子穿上又合身又漂亮，看出来妻子是高兴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妻子只穿了一季，就再没有穿，至今珍藏在衣柜里。我曾经问过妻子，为什么不穿那件衣服，妻子只是笑而不答，我说，是不是不合心意，妻子说这是一个不能告诉我的秘密。多年过去了，妻子依然没有穿那件衣服，我在想，妻子不是舍不得穿，而是作为一件爱的凭证，把我们夫妻之爱做个永久的收藏。
　　 不但礼物很少送给妻子，就是妻子生日的时候，也很少有排场的生日宴。有时我说去饭店过生日，妻子从来不允许，妻子的节俭和不乱花钱我是知道的，即使在家里，也是十分简单地包顿饺子，搭配几个荤素小菜，妻子不喝酒，最后还是我变成了主角，来个酒足饭饱。记得在妻子的生日上，只有一次喝过酒，就是女儿考上大学的那年，也不是在饭店，而是在家里，简单的六个菜，以素为主，意为六六顺。妻子那次喝醉了，那是高兴的醉，那是为了多年为女儿的付出，终于金榜题目而高兴的醉，那是为女儿和家庭美好的未来而醉。我知道妻子的心里只装着家庭，装着爱人和孩子，考虑的只是家人，从没设身处地为自己考虑过。妻子理应有太多的委屈，只是憋在心里自己默默地承受。
　　 这次给妻子的生日送暖，让我深深感受到有仪式感的生日，才是最美好的生日，也是增进夫妻感情，开启家庭美满幸福之门的钥匙。
　　 我想起了诗人李郢（唐）的《为妻作生日寄语》：
　　 谢家生日好风烟，柳暖花春二月天。金凤对翘双翡翠，蜀琴初上七丝弦。
　　 鸳鸯交颈期千岁，琴瑟谐和愿百年。应恨客程归未得，绿窗红泪冷涓涓。
　　 我虽然没有诗人的文采手笔，我也想如诗人那样，从此以后，在妻子生日的金秋时节，让妻子在一派色彩斑斓的天山共色中，穿上珍藏已久盛装，带上象征幸福美好的一对手镯，精致庄重的装扮自己，如鸳鸯般依偎在爱人身旁，在琴瑟共鸣中度过美好的生日。
　　 让“应很客程归未得，窗红泪冷涓涓”的遗憾永远成为过去。
　　 祝愿妻子和家人每天都像过生日那样美好幸福甜蜜。
　　 生日，记住是一份惦念；有仪式感地好好庆祝，是表达情意的方式。也只有今天，这种家庭恩爱可以秀一秀，家国情怀是不是也就是这样简单，我感恩当下的日子。
　　
　　 2019年9月26日。北京寓所。2019年11月28日首发江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