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上海工地，你最能体会到的就是“紧张”二字。
　　 从早上起床开始，由于各个工种的老板安排不同，四点多，你就能听见“咚、咚、咚”杂乱的脚步声在活动板房的二楼走道上响个不停。刚来时，我以为有人起夜去上厕所，时间长了，才知道，已经有人起床去洗漱，吃饭准备去上班。
　　 我们的老板规定早上六点钟准时上班，我们刷外墙的这班组人从五点钟开始陆续起床，洗漱，吃饭。在五点五十分就已全部到达工地上。记得，我曾经在朋友圈发过一个上班的视频，一位陕西工地上的朋友发出感叹“天这么黑，能看见干活么？”就这么黑的天，借助电梯口微弱的灯光，我们都开始用搅拌器拌外墙腻子了。等每人拌好一桶腻子后，此时天已微微发亮。代班人分配好每个人的活路，大家就各自提着满满一桶腻子奔赴自己的岗位开始刮腻子。
　　 在上海工地上干活的工人以安徽人居多，其他各省次之。分包的工头大部分也都是安徽人，其他省的工人也都是在为安徽人打工。我们的老板姓方，四十多岁，中等个挺帅气的一个男人！大家都称呼他小方，小方是一个性格很随和的人，他的人缘很好，在上海开了好几处工程，都是面积挺大的活路。据早来这里的乡党说，小方的工程一整年就可以干个不停。
　　 我们这个工地在上海松江区，一片新开发的翠和苑住宅区，全是十七层的高楼。我们这班组的人现在就在5＃楼外墙钢管架上刮外墙腻子。代班的是小方的哥哥，刚刚五十岁，我们都叫他老方。老方也属于精瘦干练的一类，虽然是五十岁的人，但干起活来，一般的年轻人都赶不上他。他每次安排完活路之后，自己就率先士卒抄起工具就开始干了。
　　 我们一层三到四个人，分三层齐头并进。老方一般领头在最高层，他干活的速度很快，左手用灰刀抄腻子，右手拿钢模子刮墙面，或左右或上下只见模子翻飞，稍时一大片墙面就被刮完，且腻子均匀平整。他所带领的工人也同他一样飞速地干着……其他两组工人当然也不甘落后，都争先恐后的干着。就这样，三组工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干活，更象是一伙赛场上的运动员在比赛，一会甲组领先，一会乙组又赶上，一会又让丙组当了第一。就这样从早上的六点开始，大家都你追我赶的尽着力去干，墙面一片片被刮完，腻子一桶桶被搅拌……一直到中午十点二十分钟，下班的电梯上楼接人下班，在老方的一声安徽味的普通话：“下班了，下班了！”大家才匆匆放下工具奔向电梯口。
　　 上海工地下班后就直接进入工地食堂去吃饭，我们陕西工地一般都是在十二点以后才开饭，而上海是十点多就吃午饭。刚来时还真有点不习惯，但当你走进食堂，发现四个卖饭窗口却早已都有人在排队买饭了。只能入乡随俗又加入到这买饭的队伍中去！饭为白米饭，菜是荤素搭配。炊事员们熟练地为工人们打舀着饭菜，工人们端着饭菜依次围坐在食堂的餐桌上边吃边聊，有些年轻的工人边吃饭边在手机上看着抖音，时不时的爆发出阵阵笑声……然，中午吃饭和休息时间仅仅一个半小时，大家吃完饭就急匆匆回到各自的宿舍去稍微休息一下。
　　 十一点五十以前工人们就纷纷走出宿舍开始去工地，因下午的上班时间眨眼又到了。赶十二点大家又各自搅拌好外墙腻子，像早上一样进入到各自的岗位，又你追我赶地干活了……
　　 在上海工地里，我注意观察到，这里的每个工种的工人都很自觉。无论干日工或包工，哪怕只是一个人在干，都很尽职尽责，不停地在干活。但在我们陕西工地，一个人时，往往就是偷懒的最好时机，有人玩手机，有人甚至找一间光线暗的房间去睡大觉。还有，民工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喜欢吸烟，如果在陕西工地，这绝对是正儿八经的休息理由，三个一团五个一堆“来，来，下来吸根烟……”就连还正在干活的工人都给喊下脚手架加入吸烟大军。如果当时老板在场，还得屁颠屁颠的掏出自己的好烟给工人们每人再弹一根，笑着让他们休息一下，多吸几根过足瘾后再干。干活还能不让人休息一下么？就这么一天仅八个小时的上班时间，除去吸烟，喝水等等，实干最多六个半小时。而在上海工地，同样是陕西工人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同其他省工人一样，虽然是嗜烟如命，却无一人正儿八经地坐下来美美吸一口香烟。都是在干活间隙突然放下工具，一只手快速掏出烟盒，弹一支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着，然后装好烟盒与火机。立马又抄起工具，边吸边干。就是喝水，也不是陕西工地正在干活，专门跑去喝口水又回来再干。而是趁搅拌腻子期间，顺便喝几口解解渴……可上海工地的上班时间却是九个半小时呀，而工人们一刻却都未休息过，时刻都在紧张繁忙的干着活……难道真如《宴子使楚》这篇文章里的那句话“桔生淮南则为桔，生淮北则为枳”么？呜呼！上帝无言！
　　 上海工地的白天虽然是繁忙的紧张的！但夜晚却是五花八门、丰富多彩的！
　　 由于下午五点钟就下班，除去吃饭时间，休息的时间仍不低于十个小时。不甘寂寞的民工虽然是劳累了一天，却硬是将上海工地这漫长的夜晚闹将的沸腾起来！首先是民工澡堂，吃罢晚饭工人们都提着各自的水桶接多半桶热水，说说笑笑蜂涌自那间只设有冷水龙头的房间，将桶里的热水调对成合适的温度，然后都惬意的将一身的疲惫与污物用这自调的温水冲去……此时这间简易的澡堂往往是人满为患。
　　 饭后，喜欢散步的工人，虽然是在外打工，却仍然坚持着良好习惯，在民工宿舍同工地之间的那条新铺的柏油马路上悠闲的散着步；喜欢闲逛的夜猫子，便三五个结伴去附近比较繁华的地方游玩一圈，顺便购买一些生活所需；夫妻共同打工的，一般在饭后都不愿外出，就双双钻进自己的房间，同样能体会到家庭的温暖；东北，山东的工人大部分都喜欢喝酒，就互邀在一个房间，买点副食，花生米，聚在一起小斟几杯……
　　 而我们陕西这次来上海工地的总共八人，我们自称陕西"八大金刚”。在这漫长之夜里，在哥哥和何军虎的倡议下，组织“八大金刚”拍几个抖音段子发出去！最后大家一致同意。
　　 就在我们房间，哥哥用支架将手机架高放在桌上，将他拿来开直播的音响设备一同配置就绪。让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头戴安全帽，身穿工作服，然后依次排列地按小大个花插式站在他身后，统一面对手机屏幕，每个人都必须摄入镜头。
　　 “咱就拍个陕西冷娃在上海，咋样？”哥哥提议道。
　　 “好！”大家异口同声。“我打开音乐后，我喊一句，大家跟我喊一句。”哥哥又说道，
　　 “好！”大家齐声回答！
　　 哥哥便在手机上打开按纽，十三狼的《陕西冷娃一亮相》便随之播出……
　　 “陕西冷娃一亮相”哥哥左手拿话筒，右手握成拳头状，且随着喊声有节奏的向上连续举动，挥起。“陕西冷娃一亮相”大家也学着他的样子都举挥着拳头，齐声大吼着……“穷山恶水都得让”“穷山恶水都得让”……
　　 我们的声音在这静寂的夜里一声高过一声，招惹得别的房间好些人都拥到我们的房间来观看。“陕西冷娃一亮相”，“一根筋来比牛犟”，“哈哈哈……”
　　 我们的抖音段子终于将这漫长的黑夜推向高潮……
　　 我们以及围观工人们的笑声一同冲出这民工宿舍的房间，飘向上海这座南方城市的夜空……
　　
　　 2019.11.27夜于上海（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