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爱是滋润心田的甘露(散文)
温馨家园换了新站长。我开始认为是换汤不换药。
二十多年来,我与残联打过太多交道,遇到真正为残疾人办实事儿的工作者寥寥无几,个中滋味不便与外人道说,再换一个领导又能如何?我怀着这种偏见,仔细打量了这位新领导:一米六出头,黑黑的皮肤,满脸青春痘留下的疤痕,一束马尾有精无采地贴在后脑勺,唯有那双的眼睛温柔可人。常言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人不可貌相”,难道她会是一位好领导?我心里打了个问号。
“大家好,我叫李艳玲,以后,我来为大家服务。”她一张口,调子唱得挺高。为大家服务,哼!还不是为了工资应付?
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的夏日,因为爱人的原因,我和李艳玲有了第一次正面接触。我把爱人智障的情况向她作了简单说明,说怕给温馨家园添麻烦,她双眼一直盯着我,嘴角挂着微笑,说没有关系,遇到问题一起想办法解决。这话,听得多了,耳朵都磨成了茧子。姑且听之,不能当真的。要是当了真,残联得给我解决多少难题?
真正改变我对她的偏见,还是她第一次组织外出看电影。由于我的接孩子耽误几分钟时间,爱人狂躁起来,伸手要打旁边正呵呵笑的康复人员,虽然没有打着,却让李艳玲大为恼火。她见到我第一句就是:回家好好说说,公共场所,不能发脾气,更不能动手。我赶紧道歉,把爱人在家稍不顺心就发脾气的事,说给她听。她听后,心疼地说:“你真太不容易了,我一直觉得你爱人挺好的,没有想到突然发脾气,摔手机还要动手打人,一时我没有反应过来,说话重了点,你别介意。没事的,以后,咱们一起帮助他。”
之后,她找我单独聊天,了解爱人的性情,还帮我分析,怎么照顾爱人的情绪。从她的眼里,我看到了关切,看到了真诚。因为在这个圈子里,除掉嫌弃和训斥,像这样真诚的目光,我几乎没有遇到过。也许因为我们同是中原人的原因吧,她可能只是对我特别关照吧?
通过几次接触之后,我发现,她对所有的人都是这么热心相助。
温馨家园里有一个可爱的大女孩儿,叫刘雨坤,人高马大,近200斤的体重。父母离异,和奶奶一起生活。她善良、乐于助人,歌唱得好,就是话特别多,而且三天两头请假。
可是李艳玲来后这几个月,刘雨坤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早早地来温馨家园,几乎不请假了,说出来的话也可爱多了。对于一个思想没有完全成熟的大女孩,要想改变她,谈何容易?我好奇,发微信问李艳玲,用什么方法改变了刘雨坤。
她很快回复,没用什么方法,就是用真心关心了她而已。这孩子其实很正常,引导好了,完全能够回归社会。她没有和父母一起生活,长期缺乏爱,她不但需要真爱,更需要正确地表达爱。
“既然她需要爱,我就给她爱。我了解到她一直和奶奶相依为命,在生活方面没有正确的打开方式。仅靠我一个人力量是不够的,就和她妈妈沟通。肯定地告诉她妈妈,刘雨坤是个好孩子,只是缺乏爱,才导致不能正常步入社会的。请她妈妈抽空多关心她,多给她温暖。你想想哪有母亲不爱孩子的,和她沟通后,她给予了刘雨坤很多的关爱,虽然不能常常见面,但是电话微信不断,这让刘雨坤很是满足。”
我回复:“没有想到,你不但做温馨家园的内部工作,还要做家长的工作。”
“每个残疾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家庭。残疾人的问题,说到底是家庭问题,是社会问题。”她说。
她这话,我深深地认同。矛盾是推动社会向前发展的动力。完美的家庭,现实存在的可能很小,也不符合社会发展发展的规律。每一个残疾人的背后,都会有这样的那样的家庭问题,甚至社会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其实是刘雨坤信任我,才愿意改变的。”
李艳玲说:“刘雨坤以前请假,是真的不舒服,大家都不信任她,相当然地认定她懒。我来以后,她第一次请假,我就批准了,听大家介绍她的情况,我心里就有疑问。于是给她发信息,问她哪里不舒服?她说下身痒,不好意思说,只得说肚子疼。我估计她不懂,就告诉她买洁尔阴洗液洗一下。第二天,这孩子一大早就来了,她高兴地拉着我的手说,说特别管用,家里没有人和她说过,一直因为这事,不敢出门。”
“其实刘雨坤智商没问题,但是长期生活在指责和鄙视里,所以唯唯诺诺,感觉不正常的样子。这孩子太可怜,需要我的关心,更需要家人的爱和社会的理解。”李艳玲很快又给我回复了这样的信息,可能是怕我把刘雨坤想得太不堪了吧。
作为一名残疾人,又是一名智力残疾人的家属,对于刘雨坤,我完全能够理解。告诉她,我特别喜欢刘雨坤。李艳玲好像是放心了:“其实,她真正信任我,还是从给她剪指甲开始的。”
“有一天,刘雨坤来我办公室请假,说脚疼。我让她脱掉鞋和袜子,给她看看什么原因,别人都嫌她臭。她很聪明,看到别人的表情,就不愿意脱鞋。我就鼓励她,当着我的面脱鞋和袜子。她脱掉鞋和袜子后,我一看哪里都没有问题,就是指甲太长。她太胖,弯腰够不到脚,又没有人告诉她正确的方法。我的心那个疼呀,一个小小的指甲竟然把近200斤的姑娘折磨地不敢走路。我让她把一条腿放到另一把椅子上,然后一边给她剪指甲,一边教她怎么剪。剪好指甲,孩子穿上袜子和鞋,站起来试试,脚真的不疼了。她高兴极了,一把抱住我,说我是第一个给她剪指甲的人,像妈妈一样。从此,她有什么事,都会给我发微信,我知道她缺少爱,就尽可能地给予她,这孩子懂感恩,一直做得很好,我现在让她当副班长,带领大家做操有模有样,而且各方面都很出色。”
想到脱运动鞋时的那股怪味,想到她那双又细又长的手,抱着刘雨坤不知道多久没有剪过指甲的脚,莫名的感动便涌上心头。
她说:“你说,这孩子受了多少冤枉罪,我再不关心她,良心上也过不去啊。现在我每天晚上都给她发信息,提醒她洗屁股,吃药。我希望她慢慢地树立起自信心。以后她踏入社会,一定会有用武之地的。”
在李艳玲的心里,不只是在帮助刘雨坤,而是在尽自己在社会上的一份责任。虽然这份责任看似与她无关,但是她做得自然而又真诚。
“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相信,在李艳玲的帮助下,刘雨坤一定会越来越好。不光刘雨坤会越来越好,温馨家园里的每一位康复人员在李艳玲的真心帮助下,都会越来越好的。
我突然想起,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温馨家园的工作人员的场面。我小心翼翼地问:“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对康复人员发脾气,怎么对工作人员那么严厉?”
她说:“工作人员是为康复人员服务的,我不允许混日子。如果每个工作人员都用心做好每一件事,而不是应付,困难还会有吗?混一天算一天,到月领足工资,拿钱不嫌烫手啊?领工资就得对得起这份工作。不过,他们都很上路,现在工作积极性基本都调动起来了。所以,也想对他们说声谢谢。”
“我以前做养老服务,我服务的那些老人还常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我想,如果我离开了,温馨家园的这些康复人员还有贴心人吗?还会有人真正地关心他们吗?我不但要调动工作人员的积极性,还要让他们有服务意识,让他们真心为残疾人服务,我得把工作做细致,不管我在不在,温馨家园都能真正成为康复人员的家。”
“平凡之中见伟大!”我不禁发出这样一行文字。普普通通的工作,李艳玲却把它做得有声有色。
每次遇到她,她总是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来扶我一把,眼里的关切,嘴里的“慢点儿。”如今叠加在一起,为她在我心中的形象加分。对于她的真诚,我无可挑剔和怀疑。
回想起几个月来,李艳玲为温馨家园的康复人员做了太多的事儿:心理讲座、健康讲座、环境小知识、生活小常识、请专业老师教歌曲、学手语、各种联欢活动、参观自然博物馆、游故宫等等。每项活动的背后,不知道李艳玲做了多少工作。她说,只要有利于康复人员身心健康的事,再累也值得。
她慈眉善目,是她宅心仁厚的外在表现,她皮肤黝黑不正是她刚正不阿、亲民爱民的本色吗?就连她脸上隐约可见的疤痕,也生动可爱。果真,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每每想起她,我就温暖有力。她那句:“只是用心罢了。”至今,都让我感动不已,如果每位残疾人工作者,都“只是用心罢了”,残疾人该多幸福?推而广之,社会的每一行业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只用心”,那么这个社会该有多美好!
2019年1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