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放寒假要回家了，我像普天下的慈母一样激动得不行，晒被子，扫屋子，掰着指头算日子，盼着儿子早回家。
　　 随着一声：“爸，妈，我回来了。”我们两个老家伙儿激动得赶紧迎上去，上下打量一番，看看是否长结实了。一看不但长高了还长肉了，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真想上去热情地拥抱一下，还没来得及上前，儿子提着书包回卧室了，激情一闪而过也就省了拥抱。
　　 接着，儿子汇报了这一学期的辉煌成绩：有几科难学的科目都考了90分以上，最难的一科，考得很好，老师不好意思给满分，硬是给了99分。听了这样的喜讯，我们很高兴，都夸这小子这学期还算努力。说到最后，儿子的兴奋劲儿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儿，他说，力学一科考炸了，成绩下午才会出来，恐怕冲击不了明年的国家奖学金了。看他沮丧的样子，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试探着问：“是不是学不会呀，物理学本来就很难学的。”
　　 “不是，这学期不是转系了么，一下子选修了11门功课，又在外面学英语，实在没时间学。”
　　 “你一下子选的学科太多了，一科没考好算了，不会挂科吧？”
　　 “挂是挂不了。”
　　 “假期再看看书，查漏补缺吗。再努努力，下学期还有机会。”
　　 “下学期学得再好，也冲击不了国奖，差距拉大了。”儿子难过地说。
　　 “像今年的5000多元的什么奖学金也不错嘛。”
　　 “没有机会啦，从今年起，励志奖学金只奖贫困大学生。”
　　 “没有就没有了，只要没有辜负时光，没有浪费青春就好。”
　　 “这学期好累，我要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那你就在家好好睡觉吧，我们上班去了。”
　　 路上，他爸说：“这家像伙长大了，知道学习了。”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我说。
　　 晚上下班，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吃完饭我就给他打扫乱七八糟的房间。无意间看到了一张成绩单：90多分儿的有7门，80多的分儿有2门儿，70多的分儿有2门。这成绩不像他小子说的那么辉煌啊，整体还算说得过去吧。原来仍然是报喜的多，报忧的少。
　　 自从儿子进了家门，家里再没有整齐过，沙发上、桌子上、床上、地上，都是他的书本、充电器、臭袜子之类的东西。一天到晚沉迷于手机、电脑、平板、电视机这些电子产品。早上不吃饭，夜晚狂吃。早晨从中午开始，晚上从午夜12点开始，黑白颠倒，跟大人生活节奏不一致，令人很生气。
　　 对这种混乱的生活习惯，我的容忍度只有3天。第一天，是亲娘，见了想抱抱。第二天，是婶娘，想看看。第三天，是后娘，看不看都无所谓。第四天，是亲密敌人，直接开战。
　　 那天早上饭做好了，怎么叫都不起来吃，只得倒掉。看着倒掉的饭菜，我有一种犯罪的感觉，但不想说他，只好忍着。
　　 中午难得一起吃饭，他还要把电视、平板、手机三个屏放在一条线上，两眼贼亮地盯着。一边盯着电视上的球赛，一边看着平板儿上的美剧，一边浏览着手机上的QQ。三屏不停地轮流看，这边儿球赛一说休息几分钟，那边儿马上就投入到美剧当中，美剧一插播广告，马上就开始在QQ上聊天……一催他赶紧吃饭，他眼睛盯着屏，“哦”一声，下意识地吃几口，饭菜顺着嘴唇往下流……看着那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真叫人来气。我催了几次都不管用，“啪”的一声，直接把网关了。
　　 这一下，捅了老虎的屁股，他一下子跳起来说我不该了，那样子简直要疯了。我也跟他吵了起来，说他不懂事，回家啥都不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玩电子产品，早晚会毁了自己。他暴跳如雷，又打开网，继续沉迷三屏，还命令我闭嘴。我气得要把他扫地出门，他爸拦住我，让我别再说了。无奈，匆匆吃了几口饭，窝了一肚子火，上班去了。路上我想：眼不见为净，小鬼孙，好好在家看吧，眼睛看瞎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晚上回家照旧洗衣做饭，伺候人，他小子像没事人一样，该怎么玩儿，还怎么玩儿。过了一会儿，嬉皮笑脸的过来说:“老妈，我手机坏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修的价值了，你能不能发发慈悲再给我买一个。”
　　 “老妈没钱，你不是有5000元奖学金吗，干嘛不自己买。”
　　 一听要花他的钱，这下简直要割他身上肉，他马上大声嚷道：“这可不行，我就剩下2600元，那2400元，已经买衣服买书了，你得还给我。”
　　 “凭啥要还你，都是给你的买东西，又不是给我买的。”
　　 “这些东西本来就该你们给我买，我挣钱容易吗？那是我一年的努力呀，现在就剩这么一点儿了，你还来敲诈我。”
　　 “我挣钱也不容易啊。”
　　 “我不管，反正不买手机就得把钱还给我。”
　　 “我可没花你的钱。”
　　 “我妈就是不讲理，还能找一大堆理由。”
　　 ……
　　 争了半天，儿子不依不饶，非让还钱。看在他这学期学习还算凑合的份上，我想了想说：“这样吧，给你2000元，算作奖励，你去买手机，咱俩的债务关系全部清零，以后再不许提欠你债的事儿。你小子没良心啊，从小到大，花我们多少钱，该还债的是你。”
　　 小财迷一听说给钱，马上笑开了花说:“是是是，等我参加工作了，还你。也不提债务了，给钱就行。”
　　 第二天买手机时，看上了个3000多元的，又让我出了1000多元。简直是小黄世仁儿啊，不停的“逼债”。就这样战争与和平，时不时地上演。
　　 我除了讨厌他玩电子产品外，还很嫌弃他的懒。有时候，吃完饭了，也会良心发现，会刷刷碗，我们赶紧夸夸。有一天，又想享受了，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让我给他做荷包蛋。我说：“你自己做吧，这么大了，不帮老妈干活儿，不觉得惭愧吗？”
　　 他说：“不惭愧，我回来就帮你们干活了，要不，你们得多想我呀，我这不是在安抚你们的心灵吗？”
　　 “回家已经好几天了，安抚完了，走吧，上学去吧。”
　　 “还不够，假期还没到哩。”
　　 哎，养个懒儿子，该他娘勤快。吃完荷包蛋，我语重心长地说：“儿子，慢慢学着干点家务吧，以后成家了对你有好处。”
　　 “我不成家，不结婚。”
　　 “我看不是不结婚，是自己太懒，没魅力，吸引不了像你妈这样优秀的姑娘吧。”
　　 “我当然有魅力了，有姑娘喜欢我，我就是不结婚。看看我爸，倒了八辈子霉了，才找到你，每天啰嗦个没完。”
　　 “你小子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以前说你爸是走了狗屎运儿了才找到你妈，又漂亮又能干。”
　　 “那时我不懂事儿。”
　　 “早知是个没良心的，小时候你老子揍你，我就不该救你。”他老爸在一边儿听了，得意地笑了。
　　 接下来几天，儿子还是老样子，一样地玩游戏，一样地浑浑噩噩过日子。到了腊月二十九下午，我们忙前忙后，准备过年的东西，他竟约了三个同学到家里打游戏，四个人围成一桌儿，一人一台电脑，三人战他一人，一下午,不停地从电脑里传来哒哒哒的枪战声、喊杀声、切磋声、嬉哈声、唏嘘声、笑骂声……四个“英雄豪杰”战得全神贯注，那场面犹如三英战吕布。晚上我要请他们吃饭，几个人早约好了一起出去吃饭，晚上K歌。
　　 看到这几个孩子在这个时间玩儿得这么开心，我突然明白：现在，懒惰、玩电子产品可能是这一代独生子女的通病。由于他们从小学习任务重，父母多数包揽了家务，孩子们普遍缺乏劳动的教育，没有劳动的意识，让他们像我们这一代人这样勤劳，已经不可能了。现在我们想弥补劳动这一课，比较难，只能慢慢来。这一代人生活在电子时代，不让他们玩电子产品，就没法与同龄人玩到一起，大人们厌恶、抵制都没用，只能说，少玩一会儿，注意眼睛。
　　 我在反思自己教育失败地方的同时，也在努力说服自己：要接受他们的生活方式，包容他们的懒惰。要不含辛茹苦养大了一个孩子，成了亲密的“小敌人”，这毕竟不是自己想要的,我要做得是：接受“小敌人”，关心“小敌人”，亲近“小敌人”，尽量化“敌”为友。
　　
　　
　　 2019年1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