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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人世间】登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山(散文)


作者:老船还行 进士,6808.3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49发表时间:2019-12-17 21:12:46

天朗气清,艳阳正红。
   三月某日,我们几对老夫妻登上了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山。
   经传不见,不足惜;名,还是有的,而且还蛮吉祥哦:祥云峰。
   此峰不高,也就千余米的海拔,在所属山脉中也不能算是鹤立鸡群,只是稍高一点罢了。山脉不长,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山包,勾肩搭背,牵手叉腰,连绵数十公里而已。
   祥云峰及其山脉离我居住的城市,也不过三四百华里,可之前就从没听过其大名,说是养在深闺人不识,一点也不夸张。
   那天还是宁辉——一位农民工朋友——毛遂自荐要带我们几个老头老太去祥云峰——也就是他家门口的山——看看。我说,不是你家天生丽质的宝贝疙瘩吧?他说,在他爷爷的时候是,现如今早不是了,先是归人民公社,后来归镇里,归县里市里了。据说,不多久都要归省里直管,要搞旅游开发了呢。一年前开始修路,这不,我十个月没回去,路都快修好了吧?
   甭管它修没修好,说走咱就走。于是乎,三个家庭“AA制”租了一辆中巴。
   一上车,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频频发问,就像车马炮一样,朝宁辉轮番进击、“将军”,其实都是些近乎少见多怪的问这问那,小我二十多岁的这位农民工朋友,尽管不无几分倦意——他昨晚工地加班,到今儿凌晨两点才睡了几个钟头——仍然不厌其烦一一作答。说他家开门见山,看了几十年,从来不觉得这山有多好看。可去年几个城里人,走错了路来到咱这旮旯,兴致勃勃爬上山,一下来就朝他竖起大拇指,连说好看,小家什么玉,天生什么质的。
   也不知咋回事,他们走后不久,咱这祥云峰还真是飘来祥云了似的,时不时地,总有些城里人像看什么稀罕物一样,直往山上爬,手中的手机、相机就“咔嚓咔嚓”没个消停。这山上真有这么好看吗?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人,爬这山爬了大半辈子了,谁都没拿它当宝贝疙瘩,左看右望、看远看近、看粗看细看过。难不成,经这些城里来的诗人、画家、摄影家们,爬过、看过、画过、写过诗、拍过照,七七八八鼓捣一番,就神了,变戏法了?这些个土包子就变凤凰变仙女了?就成画、成诗、成仙境,成为赚人眼球、赚人银子的旅游景点啦?
   宁辉说,我就不信这邪门功夫,再上去看看,验证验证又何妨?左看右顾,粗看细看,哪有那么神?不还是老样子?一堆又一堆的土疙瘩,杂乱无章蹲着、坐着、站着;或者傻乎乎看天,等天上落雨、落雪、落星子、落银子的傻样;或者围着低洼平地上一小块一小块的农田,老和尚坐禅似的一动不动,不时冒出点白气,像是觉得自个儿得道成仙了,要对这片农田、这片山野来一番护佑似的。其实啊,成为屁的一个仙?不就是风吹水汽云雾吗?永远都是土得掉渣的泥疙瘩石头疙瘩。
   我说,你这不是多年看山看得“入禅”了吗?这还不值得让我们好好看看呀?
   他说得了,你们看吧,看吧。那次下山后,我返回城里建筑工地,工程量大、时间紧,这不,又是十个月没回家了。好了,待会儿上山你们上好了,我在山下家里等你们。唉,不跟你们聊了,我得困觉了。这年头,就是缺觉。
   说着就头一歪,眼一闭,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呼噜呼噜”的鼾声。
   大家伙儿没有受这鼾声的传染,可也自觉闭口了。我说大可不必屏声静气,宁辉这小子只要开启打鼾模式,你就是在他耳边响炸雷也炸他不醒的。
   饶是我这样说,大家伙儿也没了之前聊天的兴致,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些与旅游开发有关的闲篇儿,渐渐地没声儿了,看的看风景,玩的玩手机,闭的闭目养神……我是看风景,盯着车窗这个行走的屏幕,让目光不断切割着、捕捉着快速后退的景物。
   “水泥森林”虽然渐行渐远,但一个个落户于乡野的工业园、一个个点缀山水的别墅群,一幢又一幢开始拔高了的农家小院,把原本应该是新翻泥土香的田园风光切割得支离破碎,水泥丛林的感觉好像并没减少几分。更有那从纵贯两座城市的城际干道,其宽度早超过一个篮球场长度,快赶上一个足球场了。路面抗震度极高,车行其上,是何等的宽松和舒适!我不禁回想起孩提时,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的一句豪迈的口号,“我们走在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上”,眼下的境况,不正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吗?
   目光拉远一点,是不太辽阔的一片新翻泥浪的水田,显然是被多条大道、中道小道挤占一定面积使然。自然而然我想到了耕地,共和国广袤的耕地,早已不再广袤,不再辽阔,不再有那么多的绿色,距离专家一再警告的“十八亿亩红线”恐怕只有咫尺之遥了,甚或早已逾越了也未可知。这大都是拜那些个被曲解了的城镇化、工业化,特别是土地无限制开发(其中相当部分还“开而不发”)所赐吧?当然,道路的不断增多、增长、增宽和提质,是为了适应祖国人民车流量呈几何级数飞速增长的趋势,而不得不步步为营渐渐“蚕食”耕地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康庄大道”的幸福生活,还是付出了昂贵代价的哦!再说,“康庄大道”反过来,又进一步催生出更加汹涌澎湃的车流量,从而让共和国的土地上,碳排放量进一步升级,这不是与国际社会倡导的低碳生活背道而驰吗?
   打住,打住!这不合适宜的走神,岂不是在还没上山前,就破坏了踏春登山的雅兴!而祥云峰的大脚丫子,确乎在车轮下了。
   于是乎下车,热热身,活动活动腿脚。宁辉车停即醒,邀我们先去他家坐坐,我摆摆手,他也不再坚持,领我们走了百十来步,就到了上山的路口。他转身回家,我们徒步上路。
   一说“徒步”,好像是要攀援什么羊肠小道似的,然而,这条山上的路压根儿不是什么“羊肠”,弯曲的样子或许有点像,可那宽度、那舒适度、那人性化的修筑,不仅可以在上面闲庭信步,更有那胆大的、车技高超的,还能驾驶着小型汽车在路上窜上窜下。四五米宽的水泥路面,印满了防滑的凹陷纹,每隔五六米还有道伸缩缝,在保证热胀冷缩均能防护路面外,还最大限度地确保你上山下山都不用担心,怕滑倒而不敢勇往直前。
   原来,这宁辉说的“快修好了”的路,已经大功告成了哈。看来,他没守着家山的这“十来个月”,还真干成了大事儿喽。哈哈。
   哈哈了一会,我觉得问题来了:我们是来爬山的,但却是在一条虽然弯曲而坡度较缓的“康庄大道”上,闲庭信步上山,这也太有违“爬”的初衷了吧?
   不管咋样,我还是直观感受到了工业文明的一次胜利,现代化的钢筋水泥们,业已在崇山峻岭间蜿蜒曲折地点缀着、铺展着。幸亏它们暂时还不能铺展到每一处山梁,没有侵占太多的原生态之地盘。我总的感觉,还是清新的空气充溢了肺腑。
   四野的青山是那么的葱葱郁郁,高高低低、或远或近,苍翠、深蓝、浅蓝、蔚蓝。色彩层次极为丰富。我想:即便是再高明的油画大师,也不见得能把那色彩的层次感、质感和韵律感,给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还有那山形,显然不具喀斯特地貌特征,没有鬼斧神工,没有峥嵘突兀,没有怪石嶙峋,有的是圆润柔美,山势连绵,一度又一度的弧线,描绘着山岭的轮廓,或显或隐地勾引着我等的眼神,谋杀相机的电池电量。俄而,阵阵轻风拂过,目光所及之处,遍山的深绿、翠绿,和那属于春天的嫩绿,随之翩翩起舞,像一条又一条光滑的绸缎,在蓝天白云的舞台背景下,曼妙地舞动着春的韵致;又像多情的吻,在优雅地接力传递着,你吻着我,我吻着她,她吻着他……简直一个深情长吻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还是大自然的手笔,造化钟神秀啊!
   宁辉这小子,之前那么不当回事地把他家门前的山说得那等不堪:什么一堆又一堆的土疙瘩,杂乱无章蹲着坐着站着,傻乎乎看天,看田,不时头上冒冒白雾气啥的……其实,这哪是不堪啊?简直就是帅呆了、酷毙了的一种贬词褒用嘛。这小子别看他一副憨厚相,说话俗气粗鲁,没个文化样儿,其实这不都是装的,是拿咱当猴耍吗?呵呵,这小子,下山后看我如何收拾你!
   细细端详近处的山梁,既有茂密高大的乔木和青翠欲滴的楠竹,也有些稀稀落落的绿色覆盖物、有一块没一块的小树林。植被的不均衡,除了说明此景的形成,既得益于上苍造化之功,也留下了人工栽培的确凿痕迹。虽然,要长成茂密的大森林还要若干年,但毕竟是植树造林、保护树木走出了实打实的一步,数量上也比那些乱砍滥伐掉的多多了。如果都这样,共和国的森林覆盖率在一定年限后,也许真能稳步上升吧。我心中不免一阵窃喜。
   “哎——”这时,同行的老妻亮出她那尖细的嗓子,朝着峰峦耸翠的四面群山竭力大叫起来,“哎”近山的回音很快便以牙还牙地投掷过来。于是,我们几个也一个个双手做话筒状,张口嘴高声“哎——哟——”起来。
   老妻领衔,有老船我狼“嚎”一般的粗门大嗓加盟,也有两个还算洪亮的男中音汇入,再加上几位女士呦呦鹿鸣般的花枪高中音接力,几个家庭集体合成的“喊山声”,长啸不已,此起彼伏,在大山的胸肋间渐次滚荡开来,仿佛在纵情放飞被水泥丛林禁锢太久的一颗颗心灵。
   很快,这“喊山运动”在数百名游客之中蔓延开来,更有十来位少男少女可着劲儿大叫猛叫,一股劲儿从半山腰一直叫到山巅。一时之间,山头到处滚荡放纵不羁的叫喊声,或响遏行云,或闷雷滚动,或鬼哭狼嚎,搞怪扮酷……沉睡的群山沸腾起来了。
   上得山巅,极目四望,那些个大大小小、高高低低、胖胖瘦瘦、黑黑灰灰、奇正正的“土包子”,上接蓝天,下临田畴,腰缠溪流清涧,把大家伙儿的视线拉伸到无限远的天边。真是壮阔到“不要不要”的呀。我大气不喘,把单反镜头对准了一座座绵延起伏的近山远峦,她们几个女同胞鱼贯而至,纷纷摆出各种姿势“秀一把”,与大自然合影留念。心头那个爽哟,真是难以言表。
   女同胞们不用言表,干脆用歌声来表露心情,唱出了张惠妹的成名曲儿“绵延的青山百里长呀……”
   可不,此处山势,不正是这意境么!但愿共和国的每一座青山永远不变色,永远肩并肩手牵着手,连绵百里、千里、万里长,组成一道道抗击风沙、抗击沙漠化、石漠化、抗击水土流失的绿色屏障!毕竟,只是小家碧玉般的小小山峦,主峰之巅,亦不过一个弹丸之地而已。
   俯瞰群山、村落和一湾浅水之后,接下来,自然是寻找老树虬枝、新嫩绿美叶、巉岩怪石来进行微距摄影,抑或当作人像摄影的最佳拍档。老妻看了我拍的几张,摇摇头说,哎呀,春天,阳光,美景,好条件都齐活了,都要爆棚了,你还不能拍出一张让自己满意的照片来,那就只怨自己这照相技术菜鸟了吧?对这位自封的以严格著称的“影评家”,我只能是无语,只有努力构图对焦按快门的份儿了。
   在我拍摄的多个镜头里,偶尔有白的、红的、蓝的、各种颜色的,类似鸽子的玩意儿飞舞着点缀背景。我不得不定睛细看。哇塞,哪是什么飞鸽?原来就是游客们随手一扔的食品塑料袋,清风屁颠屁颠接过来,在空中戏耍一番后,任由它们撒落林间大地或峡谷之中。
   此情此景,令我陷入了一个思维的怪圈:愿更多的人来此造化钟神秀的所在消闲健足,享受大自然带来的无穷乐趣;可又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这养在“深闺人不识的”小家碧玉,因为来的人多了,随手一扔塑料袋等垃圾的现象,也难以幸免,山林旅游管理部门为接待更多游客而添置的人性化设施就更多了,反过来吸引更多的游人,人工的痕迹多了,对山体资源的人为污染也多了,无疑将极大的破坏小家碧玉“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美。届时,我等再来领略碧云峰秀色的时候,恐怕就会大失所望了。
   下山路上,我已无心看景。目光怔怔的,忽然,有几个小小身影投入我眼帘。不算太陡峭的无路斜坡上,山石沟壑之间,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在捡拾什么。近前数米,我端起单反拉近长焦,孩子们这不是在做公益吗?之前我所看到的那些飘落的彩色“飞鸽”,一个个被他们拾起来塞入随身背着的空书包里……
   相形之下,我作为一个文明社会的成年人,怎么就只会空发一番浩叹,而从没做过,甚至没想过要像孩子们一样,为减少白色污染做点实事,哪怕是一星半点弯腰伸手之举?一时之间,我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都不知该往哪旮旯搁了。
   你看,他们在无路的山上斜坡上行走,做着公益,不会有危险吗?老妻在我耳边提醒道。
   我收好相机,张开大嘴刚要大声嘱咐孩子们,嘴唇连同没来得及发送出去的气流和话语被老妻一只手挡住了。
   我尽量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向他们走近,靠拢。还好,斜坡不陡,还有灌木可以随手攀缘,摔不着。
   我费了一番功夫,在树杈间石缝里拾到三个塑料袋,就近塞进最大的一个男孩子书包里。然后很自然也很亲切地同他聊开了。
   我问他,你们这是学校组织的环保公益活动吗?他说不是,是他爸爸今儿个一回家,就让他叫上几个同学上山干这活儿的。
   你爸爸好了不起呀!对了,他是今天回家的?那他从哪儿回来的呀?
   城里。脚手架上。对了,他说他还带了好几位“年轻”的爷爷奶奶来了。他们上山去了,下山后,还要让他们尝尝我妈做的一手喷喷香的农家菜呢。
   太巧了吧?莫非……嗨呀,你爸爸是不是叫宁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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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呼吁环境保护的游记散文,读罢,令人思索。作者一行人,被朋友宁辉推荐到他家乡——祥云峰游玩,一路上,并不告诉有什么好玩的,还一股劲地说,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一些山疙瘩而已,爬山后自己去观赏就知道了。为后面的诱人的景色埋下了伏笔。旅途沿路,处处都被水泥所镶嵌,如同水泥森林一般,侵占着乡间田野,让作者为祖国的耕地忧心忡忡。随着脚步的推移,进入祥云峰,被山峦秀丽的景色所吸引,欣赏美景的同时,忧虑到环境的破坏与保护,更为孩子们公益捡拾垃圾的安危,感到担心。作者文笔流畅,描写细腻,先抑后扬,为读者奉献了一个闲暇游玩的好去处。同时,抨击了一些旅游景区,为了吸引游客,不顾破环自然环境为代价,大力开发,人为造景,博人眼球的不良现象。如何协调好工业发展与耕地减少的关系,如何保护秀美的自然环境,让人去思考与探索。欣赏佳作,推荐共赏。【晓荷编辑:猎户】【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19122500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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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猎户        2019-12-17 21:19:21
  欣赏老师佳作,为读者奉献了一个旅游好去处。清新自然,笔畅景美,令人向往,更让人去思考自然环境保护的问题。感谢老师赐稿奉献,期待更多精彩佳作到来。问好老师。
成绩属于过去,笔尖书写未来!
回复1 楼        文友:老船还行        2019-12-18 10:43:48
  谢谢猎户老师精湛解读,谢谢您为老船拙作撰写的编者按,梳理文章脉络,点亮思想内涵。谢谢您给予的佳评。问好!
2 楼        文友:猎户        2019-12-17 21:23:18
  许久没参加编辑工作,有些生疏,若编辑不当之处,望老师见谅,雅校指正。遥握冬安。
成绩属于过去,笔尖书写未来!
回复2 楼        文友:老船还行        2019-12-18 10:44:31
  猎户老师不用太谦虚啦,编按不错哟。辛苦了,敬茶!
3 楼        文友:何叶        2019-12-25 17:58:22
  恭喜精品,老船老师真棒!期待更多的精彩。
何叶
回复3 楼        文友:老船还行        2019-12-26 09:32:09
  谢谢何叶社长极力荐举和热情鼓励。问好,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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