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而我家有两老，一个是我母亲，另一个是我岳父。巧合的是两老出生同年同月，但不同日，今年均为米寿。母亲常年生活在武汉，岳父生活在北京，更为巧合的是母亲今年从武汉来北京，两老几乎同时患病，一个病倒在家里，一个住进了医院。
　　 我20岁那年离开武汉，一直在外地工作，辗转10多年后定居北京。近几年来，母亲一直期盼来北京，但由于年迈体弱始终未能成行。直至今年11月12日，小妹一家陪同，乘坐火车抵达北京。总共来了4人，加上我与夫人，一起住在了昌平水屯。那里虽然远离城市，但空气清新，交通便捷，且附近有集贸市场，环境宜居。
　　 一家人住在宽敞舒适的楼房里，朝夕相处，笑语相对，其乐融融，筹备着在一起度过一个久违的、愉快的新春佳节。倏忽间一个月的日历翻过去了，12月14日上午，母亲突然患病，一病便是10多天。那是由一点点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病引发，逐步演化而酿成的。
　　 南方潮湿，北方干燥，冬天北方屋子里有暖气，空气湿度更是走低。暖气对于北方人来说习以为常，非常舒适；然而对于南方人来说就有点不适应，尤其对老年人极为不利，容易产生某些器官的功能性失调和免疫力下降。我那屋子是地暖，24小时烧挂壁炉，昼夜温度保持在20摄氏左右。母亲非常高兴，一个劲地说：北京过冬就是好，比武汉舒服多了，武汉冬天冷死人的！母亲来京一个多月了，每天吃饭、睡觉、看电视，日子过得倒是十分悠闲，舒坦。我在一旁眼见得母亲长胖了，脸上显露出了红润，精神状态又极好，自然是十二分地高兴！
　　 然而，由于老年人不爱活动，偏食等原因容易产生便秘，如遇空气干燥尤甚。母亲原本就有此顽疾，来京后更为加重，隔三岔五地为不能顺畅排泻而难受、而苦恼。好在随行的妹妹是有心人，随身携带了服用药酚酞片和外用药开塞露，及时为母亲排忧解难。那日，母亲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大便，肚子憋涨难耐，妹妹先让她服用了二粒酚酞片，见没有动静，又塞了二颗开塞露。后来经医生指点方才得知，酚酞片药性极强，不适宜老年人服用，即便服用也仅限半粒。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药性开始发作，效果十分明显，母亲一泻为快。然而，物极必反，又过了一阵子，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大便狂泻不止。原来，下药过猛了，在内外药力的作用下，由初始的便秘转变为拉肚子，整整一个上午，几乎没有离开便池，最后竟连水都拉了出来。
　　 夫人见情况不妙，立即拿出了黄连素，让母亲服用止泻。于是，泻与止产生了激烈的博弈，但微弱的黄连素在强大的酚酞片面前却变得软弱无力，虽起了一丁点作用，但却阻止不了狂泻的态势。从下午到晚上，又至第二天清晨，平均每一两个小时拉一次，最后竟连血都拉出来了。
　　 事态严重，我们都害怕了，担忧了！怕继续下去年老的母亲又会出现什么恶果？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医院。然而，当天傍晚开始，北京普降今年入冬后的第二场雪，由小雪到中雪，又到大雪，我们越急外面雪下得越大。透过玻璃窗朝外望去，阴沉的天空飞舞着鹅毛大雪，房顶、树上、路面堆积着厚厚的白雪。北风肆虐地越过旷野，撕扯着树梢发出尖利的呼啸声，令人望而生畏。整整一个晚上，我们几乎都没入睡，守候在母亲的病榻前，焦急、担忧的心随着母亲痛苦的呻吟在煎熬、在撕裂。
　　 母亲怕冷执意不去医院，我家住在4楼又无电梯，去来上下折腾又唯恐母亲受不了。最后，我们决意等天亮了将母亲的大便拿到医院去化验，等结果出来后再作打算。好在夫人前半辈子工作在医院，对流程十分清楚，一切准备就绪。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雪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停了，我驾车与夫人来到了附近的医院。挂号、就诊、交费、化验，不到半个小时结果出来了：肠炎。医生开了三种药：一种润肠；一种止泻，一种消炎。
　　 我们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心想母亲的病灶无大碍，可对症下药。然而，母亲服用了药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大便倒是明显减少了，但小便却尿不出来了。而且，仅仅过了两天，忽然又拉出了更多的血，鲜红的，半痰盂。
　　 我们都害怕了，包括母亲本人，没有丝毫犹豫，我们驾着车就往空军总医院疾驰。国人都有一种观念，相信大医院，即便小医院能够医治也有三分担忧。但大医院往往人满为患，就诊十分不便，正如我们所料，医院门口排着长长的车队，一点一点地往里挪。院里没有停车位，要等待车出才能车进，每出一辆车方能进一辆车，如此下去等待何时？无奈，夫人与小妹走下汽车，去医院借了一辆手推车，将母亲艰难地搀扶上去，冒着凛冽的北风，踏着厚厚的残雪，在车海人流中又将母亲推入急诊室。来时的路上，我还在想如果实行家庭医生就好了，可方便老人和重症病人治病；见到此情此景，我的想法改变了，只要能够轻松进入医院大门就好了。
　　 母亲虽然有医疗证，但外地的在北京无效，只能全部自费。挂一个急诊号70元，母亲的病需外科和内科兼治，得挂两个号，140元。验血、验尿、验大便，临床诊断，一项项都得全额交费，我又想：如果能够实行全国统一医保那就更好了。想法归想法，还得面对现实。终于得出了结论：还是肠炎；那拉出的血是因为内痔和外痔被拉穿了，痔疮作崇，瓤破血出；小便不出插上导尿管，临时缓解内急。最终医咐：回家继续吃药治疗，三天后可在住家附近找社区医院，将导尿管拔出。
　　 原定，我与夫人19号凌晨1点零2分启程去新西兰旅游，皆因战友的孩子在那里工作。热心的孩子早已于半年前将往返的机票，包括在新西兰境内前往南岛、北岛的行程全都安排妥当。由于时逢西方的圣诞节，旅游的人员十分集中，须提前交纳预订行程的全部费用。取消便意味着自我放弃，费用全部由个人承担。我与夫人倒没有在乎这笔经济损失，只是在猜想，母亲此时患病，冥冥之中似乎在挽留我俩？
　　 果不其然，我们将母亲刚刚送回家里，尚未来得及休整，夫人的电话铃声骤响，小舅子告之：岳父病重住院。岳父是军人，历来就诊在海军总医院。于是，我们出了空军总医院，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海军总医院。是日，正值19号的中午，如果我们去新西兰，此时正在空中，待下午抵达奥克兰机场后，估计又得乘坐飞机往回返。原来，这便是母亲不让我们走的缘由。
　　 岳父因两次脑梗病发，瘫卧于床上近10年时间，生活完全不能自理，24小时全靠他人伺候。目前插上了鼻刺管，吃喝全靠管道输送入胃里，昨日夜里忽发胃出血，不知何故？我们到达医院病房时，岳父正躺在病床上，身上插了6、7根管子，一旁的小舅子正在守候。见我们来了，小舅子拿出一根医用推拉管，插进鼻刺管内，轻轻一抽，汩汩地从胃里抽出半管深红色的液体。他说：这里面有血，什么原因不知道，已经化验去了，结果还没有出来。
　　 岳父有小舅子和保姆守候，更重要的是有医生、护士24小时的悉心护理和先进的医疗设备诊治，我与夫人倒是十分放心。我俩的心还牵挂着躺在床上、正在患病的母亲，那里缺医少药，更需要我俩随时拿定主意。小舅子也十分理解，劝慰我们赶紧回去照料母亲，岳父有他照料。于是，我俩匆匆离开了岳父的病房，急急赶往母亲的病床。
　　 又是一个不眼之夜，小妹侧躺在沙发上，我半睡半醒地守候在床上。由于有空军总医院的准确诊断，以及卓有成效的药物，第二天开始母亲的病情看来有了实质性的好转，精神状态也大不一样了。但是，肚子和痔疮仍然疼痛难耐，日夜呻吟不止，疼在母亲的身上，痛在儿女的心里。于是，我们想办法咨询朋友，医生，想方设法为母亲弄到最好的药，尽量为母亲减少疼痛。
　　 三天后，到了该给母亲拔导尿管的时候了，原本以为这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母亲甚至有几次想自己拔出来，说难受不习惯！我们吓唬她：不能动手，会出人命的，母亲才不敢擅动。去社区医院和附近的小医院一打听，医生们全都不敢动手，说没有这项诊治业务。看来，情况还十分复杂，还得去大医院。
　　 空军总医院再不敢去了，那里人、车实在太多，极不方便。给另一个朋友打电话，她在首钢医院，医疗水平也十分了得。朋友二话不说，来吧！谁知，到了首钢医院，这里的人和车也不比空军总医院少。看来，首都的大医院都是人满为患！看病难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
　　 拔出了导尿管后，经过有效的治疗，母亲的病情一天好似一天，现在基本恢复了健康。只是老人免疫功能差，饮食既少且偏，恢复得较慢而已。
　　 人间自有真情在！在母亲病得最厉害的时候，家人、亲戚，还有许多朋友给予了真诚关照和问候，使我深切地体会了人间的温暖和真情：
　　 夫人与小妹日日夜夜守候在母亲的病床前，悉心观察每一点变化，及时进行护理和救治。除了关照母亲每日服药以外，还一日数次给母亲擦洗身子，上药，涮洗沾有屎尿的床单、衣裤，使母亲感慨不已！
　　 朋友小纪是医生，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听说我母亲生病了，连夜通过闪递，将自己保存的珍贵药品送到了我家里。那些内服药和外用药对治疗我母亲的病况有着非常明显的疗效，并且多次打电话询问和进行具体指导！
　　 朋友老张和小张，一个在空军总医院，一个在首都医院，在我母亲前往医院就诊时，联系医生，跑前跑后的张罗。使母亲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有效地治疗，少受痛苦。事后，还帮我们联系用药，使我母亲能够迅速解除疾病，恢复健康！
　　 朋友郭主任和王主任，都是专家级的医师，难得外出休假，抽出宝贵时间多次通过电话从几千公里的异地对我母亲的病情进行诊治和指导。医者仁心，可见一斑；真切实意，无以报答！
　　 母亲患病，我第一次守候在病榻前，虽然过去有过多次类似情形，但我远在千里之外，只能悬挂在心。今日，让我经历了许多，也使我体会了许多，有感慨也有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