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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丹枫】迟到的墓碑(散文)


作者:田禾 秀才,1052.3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931发表时间:2019-12-31 11:19:01

【丹枫】迟到的墓碑(散文)
   冯运来高中毕业,因为高考落榜,他躲在屋中两天,便不想待在家里了,于是就不辞父母悄悄出走了。好多天并没有一点消息,这不幸状况急坏了他的父母亲。
   自从儿子冯运来失踪了,他老子冯佳有再也没说没笑了。忙了好一阵子,没找着儿子,寻找不到,他决定不再找了。
   闲下来,他就上街买了许多气球,拿在当道处,遇到抱奶娃娃回娘家的媳妇便停下,送一样给襁褓里的奶娃娃。男孩就送一只蓝色气球,女孩就送一只红色气球,娃娃们见到小气球,嘿嘿地高兴了,这时,他自己才会笑几声。
   看到别人怀中的娃娃,他想到了儿子。要是他在家,也该娶老婆了,小孙子也该有别人家奶娃儿大了。可这个乖儿子自从失踪后就再没有音讯,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世上?但愿他还活得好好的。
   想到儿子他娘,心里就悲痛,便离开这抱着的奶娃儿。去镇上买几盒黄纸,两柱香,两盒蜡烛,往老婆坟地去。一边烧纸一边念叨着:我知道你睁着眼睛看着我,也想看儿子。我们夫妻一场,你嫁给我活受累,死了受难都不打紧,见不着儿子,让你走得不安心,你既走了,就别计较,就保佑儿子平安罢!
   他蹲在坟前烧纸燃香,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旁边,几十座坟墓淹没在荒草丛里,像一群无形幽灵望着佛宝山笔架山峰上的袅袅白云。一块块墓碑奋力地从荒草丛中探出头,迎着或冷或暖的日月,栉风沐雨砥砺歌行。
   石碑高低不一,有高大的吞口碑;有三门四柱的排房似碑;也有低矮的马槽碑、云子碑、秃头碑,简单并无碑而用条石砌成的坟茔也不少,但都是一色的青砂石修成。阴森荒凉中透出些庄严。有几座既没墓碑又没石条静伏的土坟包,年代久远了,早已无人管它风吹雨淋,荒草遮掩,仍然还叫坟,谁知里面埋着怎样的人,他既无碑,肯定不是享受过富贵荣华的人,在生时受过何种苦难有谁知道。就若是过往烟云,清风一吹就散得一干二净。
   冯佳有老婆的坟是新垒的土堆,连青砂石条都不能砌,谈何给她打碑。要是儿子在有多好,也许久后还有指望。没了儿子什么都没有了,谁还会来给她树碑?儿子在,立不起碑,只要年头岁节来祭奠也好。
   是三年前的一天高考。儿子本来成绩很好,考前,几天紧张熬夜复习,不知是不是熬夜久了,反而迷糊,让他考差了。从高中毕业回来,因为没考入一二线本科,躲在屋头不吃不喝,生了两天闷气,之后出门一直没有音迅。临走也没让任何人知道。冯佳有与妻子四面寻找,也上街张贴过寻人启示,可至今三年还是杳无音讯。
   从此,妻子思念儿子,积劳成疾一病不起,儿子不见三年,他也病了三年,冯佳有送妻子去了好些医院,医生都说她这病严重得无药可治,最后拖到去年秋天,终于带着遗恨走了。临走前还念叨着儿子冯运来的名字。
   冯佳有祭奠完,起身想看看周围探头朝前望着的许多新老墓碑,他心里想入非非,要是有银子,也请石匠给爱妻和自己修座好坟,树座像样的墓碑该有多好。可是,自己老得无用了,要是儿子在,或许还能满足他娘老子的愿望。
  
   一座坟茔修的豪华与简单,墓碑式样,碑文记载,便知死者生前在社会与家族中的地位,记录着家境的兴衰存亡;能看出他在世时高贵低微。低微的人家,立一块简单的石碑,会花掉他半辈子积蓄,得勒紧裤带敬孝道,苦了自己也苦了后人。外人眼中是孝子贤孙,但却是节衣缩食。有的因图个体面,不惜举债为老人敬孝,更为活着的人争面子。
   冯佳有仔细瞧着碑林。从墓碑能看出先来后到。石碑上青苔厚重,年久枯黄,便是先到。有些青苔才萌生,刚嫩绿,借着雨露滋润正在使劲地往上爬,哪怕被磨得光溜溜的大砂石头,爬过春夏秋冬,爬到一年到头。冬天冷了就歇息,春天温暖了又开始往上爬,有一种不长成石碑大,不遮盖住石碑绝不罢休的态势。想想它们祖宗,连高山它们也敢爬上去遮住它头。在这儿它也渐渐地遮盖了孝子贤孙的名字。
   生命就是这样,坟包里的人鲜活了几十上百年,争强好盛、斗气赌气、拼搏了一生。有悲欢离合、有恩怨情仇、有喜怒哀乐。到头来忽然不想再活了,就想再活也不能,由不得你,到头还是变成了一堆土。将拼死拼活挣来的银子,不惜利用古人创造的汉文字,为自己塑造丰碑,指望后人逢年过节来看一眼。其实躺在土里,自己什么都无从知道。所谓在天有灵,恐怕只是一厢情愿,还有谁知谁晓?连自己也没底。
   小时候,总觉碑上的文字生僻难认,它不认得我,我亦认不得它。比如,有的称谓我就不懂,长大了才理解,碑文上的故显考与故显妣的区别即:
   考、显考——父亲
   妣、显妣——母亲
   祖、显祖、祖考、显祖考——祖父
   祖妣、显祖妣——祖母
   ……
   便知晓墓里面的主人是祖公、祖婆,知道他、她从何处来。如果和我同姓,将辈份一对照,便知他、她与我相差多少代,亲与疏皆能一目了然。明白了在生的与死者之间复杂的关系,这些没有文字的石头与土堆也能为古人说话,记录着岁月留下的伤与痛、酸甜苦辣。
   可是,而文字的碑大多是溢美之词,避开生前劣迹记载。但赞美优点简略真实,记下生前好,镌刻上美德、功劳,让死者有光,给后人头上增辉。
   细看,墓碑的字都是阴刻,阳刻的基本都是雕饰,云纹、飞禽走兽、花、草、松、柏等。其实,每个人都是生前食泥土产物,死后被泥土覆盖。死者生前可曾想过,不得而知。但后人总是要聘石匠之钻,在逝者墓碑上光辉灿烂地做一个渲染。假设有来世,能站在自己墓碑前品味这记录的文字,会是怎样?是自惭形秽、自吹自擂自吹自捧、自得其乐、自负不凡。
   人不能没有过错过失,人死了指责是多余,追究也不必,好的留着让后人发扬,错的让它随尘垢而去。
   那片坟地我去过多次。其实,从小我最怕看见坟墓,打小就听说各种鬼怪故事,白天有阳光,他躲在墓里不敢出来,夜晚阴气盛,他便从坟墓里出来害人。每到夜幕降临,听到猫头鹰凄厉地叫声,总以为鬼开始在屋外活动了。便躲在屋里不敢外出。其实,按他们的传说,鬼是无孔不入,什么地方他都能去,水里有水鬼,山里有山鬼,你躲得了吗。既躲不了,为什么还躲进屋里不敢外出?又有人有说法,年青人阳气高,鬼就怕,所以年青人是不怕鬼的。
   于是,随着年龄增长,渐渐的我也不怕鬼了。后来竟大着胆子去那片坟地细看。看完思之,从这些墓碑看得出,村里人对死者的敬重,这可能是族人、村庄、人口聚居之后显示的最虔诚的心愿,后人要守住先人骸骨,要祭祀叩拜,希望得到庇佑。于是,这块风水宝地便让死人去居住。坟墓成了死人新的居室,一座坟就是已故者的一个安享之地,后人不惜代价为他修造,让死者住得舒适,让他满意长住得安宁。
   就这座家族朝拜的殿宇——村中的精神家园,每年无论春夏秋冬,长出的嫩绿青草,还是秋后的冬草,那都是牛羊感兴趣的东西。只有坟山比较其他地好放牧,少有刺丛,少有障碍,牛才不信鬼神,尽管我小时有些胆怯,可骑在牛背上胆子就壮了。老牛慢悠悠啃蚀着草,我就坐在牛背上慢慢品味石碑的韵致。孩子文化底蕴浅,倒的品味不出多少高深涵义来。看来看去,仿佛石碑后面熟睡的人马上就会醒来,打开墓门出来乘凉闲聊,述说着各自的冷暖悲凉。我怕他们嫌我和牛吵扰了他们,等太阳刚下山便与老牛离开而去。
   直到后来长大了,见石匠们刻碑时,方才讨教了一些说法。墓碑上刻出的字要合八卦之数,生老病死人之苦痛,与易经卦理相关联,从生门开始读,直到尾字回到生门上,才不亏了死者,才有益于后人。错了位,死人不得心安,后人不顺发。人虽已死,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管,与己无关,一定还要为后人暗中努力,必须留下好名声。借光,向南来北往路过的人讨个顺口风:“这家人好有钱”!“这家好多孝子贤孙”!“这位死者好有福气”;“这里风水一定很好”等等恭维话一串串地,在墓中沉睡的管他听得到听不到,一个“好”字便尽落到这死者与生者家中了。
   要立碑,必编传。石匠打好了碑,请书法先生在上面写上美文,然后石匠再按所标文字细心钻刻。然后还得按八卦方位给逝者观地看期,阴阳先生按照逝者生辰八字五行选择方位,按火人须选巽方相生的易理而定,这样才相生不克。金木水火土,只要相生便依次类推。然后按相生的日期安放墓碑。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不然,弄错一步,后果严重。这就是石匠、风水先生能拿走墓主人之家银子的妙处。孝家为了后代兴旺发达,也落落大方,不惜花费银子。
  
   佛宝山有敲打不尽的青砂石。有力气又有艺术细包的石匠,在那里敲出的声响仿佛是:敲点、吃点……刻碑的石匠师傅自己也这么说,我们干的是吃死人子的饭,所以,只能敲点吃点。但又唯愿别死人就好,那怕饿死石匠也别让别人花着钱去死。
   可偏偏事与愿违,我们小队就死了一个。就是前去碑林墓地悼念妻子的冯老头,自从他祭奠完妻子,看完碑林回到家,便感觉屋内阴气飕飕。冯老汉突然身上火一般烫,两天两夜熬过去,他睡着就不醒人事了。
   邻居几天不见冯老汉出门,疑是病了,便破门而入。见他高烧不退,强送医院,大夫说是肺癌晚期,难救。他终于醒了,觉着没再生的希望,只等时间去阴曹地府了。要走,不如在家里等死。在家若遇上熟鬼来抓,也可能捆得松动些,他胡乱想着。其实哪有阴魂,是人自己在迷信。不信什么事都没有。
   冯老汉既不愿待在医院,回来后邻居问他还想什么?他只说:想见儿子是没指望了,如果老天还可怜他,儿子还在世上,有朝一日能回来,给他娘树个墓碑,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完竟自一命呜呼归西了。死后没得到结果,他眼睛竟然老是睁着。
   说也巧,他还尸骨未僵,猛然间,门前喇叭声响,车“哧”——的一声刹住,一部出租车停在屋前,车门慢慢开启,里面钻出一个人来。来人见屋中不对劲,慌张地跨步进屋,见老汉死了,立刻趴在老人身上痛哭流涕。这一下惊着了在身旁料理后事的邻居大叔们,迟疑半分钟后,方醒悟过来,这不是当年失踪了的冯运来吗?走了多年的儿子,他终于回来了!
   儿子冯运来放过好一阵悲声,在众人劝慰和责备声中,方才止住哭声。然后,方急着打听爹娘有些什么遗嘱?然而,娘走时只说最想见的是儿子。可现在儿子虽然活生生地回来了,而娘却已去了三年多,要见只能在梦中相见了。可父亲说的是,想让儿子给他娘树座碑,也不知算不算是遗嘱。不过,邻居是按遗嘱说给冯运来听的。而且还说,儿子哪年哪月回来,非为娘老子立两座高大的碑不可。生时没尽孝,死了应该对父母予以补偿。在邻里的主持下,冯运来只好请来石匠和书画先生及风水先生,好生策划了一回,按照最好最高最大的标准为父母树了碑。这样一来,也许老人在地下就可以瞑目了。
  
   石碑立起来了,在众目葵葵的监视下,在邻居大叔的催促下,冯运来跪在爹娘坟前开始搜肠刮肚忏悔,他一边烧黄纸、点香烛,倾诉他不孝敬父母的理由:
   这理由既简单而又复杂,因为那些年家里穷,不能再复读参加高考了,考取本科已经无任何希望。在家没出路,只好出门去闯荡江湖。想走,出去又怕爹娘拖住走不脱,在屋里头守穷不如出去干一番事业。只好趁爹娘不注意,硬着心肠,含着热泪抱恨出走。在车上一路走一边想,爹娘你们放心,一个高中生完全可以找到自己的梦想。
   出了门,可一无本钱,二无技术,仅靠一双手一张口,也没干活的实际经验,第一年找门路鬼混一阵。常言说,人不出门身不贵,火不烧山地不肥。刚出门来他并无目标,他盲目地来到深圳,正是创业初级阶段。他两脚踏生地,两眼望生人,他到处求工地收留他干活,别人说闽南语,他一句也听不懂。不能与当地人交流,人家见他衣衫不整,一看便认为他像山中来的游子,与讨饭的人没很大区别。其实,身上本来就没钱,他与讨饭没有两样。有天,见路边有个馄饨店铺,见有人吃馄饨,便坐在旁边瞧热闹。
   这冯运来这名还真有道理,正在肚子呱呱叫时,这还真碰着好人了。一个看上去很有风度、面容慈善、头上烫着卷发的大妈。旁边一翩翩女孩很像是母女二人。她们相互说着普通话,一定不是本地人。女孩妩媚的眼睛在向冯运来这边观察着,见他食不裹腹、穿着太土,可暗淡阴郁的神色遮不住有几分标准男的脸孔;可以用眉清目秀来形容,眉宇带着斗士向上的气质。
   这女孩看罢有些好奇,望了望旁边烫发女人;烫发女人很善于察颜观色,见女孩看着那男孩有些痴迷,忽然想到她跟着干了两年,至今还没遇到合适的知音。忽又观察到俩人竟然有些夫妻相,看着他俩暗中想道:就对那个年青人进行一些了解和考察。
   只见这年青人虽是像要饭的,可他並不伸手向人讨要。心里分析道,定然是遇到困难了。于是,萌生了一个想法。看着他低迷的眼睛问道:年青人,你是哪里人,一定是出来找工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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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冯运来真是撞上狗屎运了,高考落第,一去三年,杳无音信,最后悄悄告别父母,想到外面去闯出一番新天地,出去之后巧遇李工,后经其提携,经过四个三个月的学习和锻炼,学会了建筑工地上的四项技能,最后被派上用场,也当上了监工,当上监工后,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所监督的工程竟然无一出现问题,验收都能合格,也算优秀,最后李工把一年的工资都一起结算而且一并发还给了他,他虽谈不上是衣锦还乡,但囊中却略有积蓄,于是直奔回到家中,可想不到的是父母却双双离世,最后只能花钱雇人把父母的墓碑刻上铭上补上……这就是这篇散文《迟到的墓碑》的主要线索。散文用叙事的形式,宛如小说一般地为我们奉献出这些故事情节。一篇也可视为小说来读的散文,脉落清楚,富有层次感,构思也比较巧妙,也突出了《迟到的墓碑》墓碑之所以迟到的原因和主题,让人读了有信服感和新鲜感。一篇凝写得不错的散文!倾情力荐赏读!问好作者!期待作者更多精彩继续!【编辑:黄江山】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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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黄江山        2019-12-31 11:21:02
  一篇凝写得不错的散文!倾情力荐赏读!问好作者!期待作者更多精彩继续!
《江山文学》永远都是最棒的!
回复1 楼        文友:田禾        2019-12-31 14:21:27
  文友:黄江山老师:感谢精心编按。遙握问安!
   顺便借此处作个更正,因开头三段点键时停顿出了错误,故请读者原谅,作者再此重新将三段补上更正,望以这里三段作开头。下面是前三段正文:(本文原创首发)
  
   自从儿子冯运来失踪了,他老子冯佳有再也没说没笑了。忙了好一阵没找着儿子,寻找不到他,他决定不找了。
   闲下来,他就上街买了许多气球,拿在当道处,遇到抱奶娃娃回娘家的媳妇便停下,送一样给襁褓里的奶娃娃。男孩就送一只蓝色气球,女孩就送一只红色气球,娃娃们见到小气球,嘿嘿地高兴了,这时,他自己才被逗笑几声。
   看到别人怀中的娃娃,他想到了儿子。要是他在家,也该娶老婆了,小孙子也该有别人家奶娃儿大了。可冯运来这个乖儿子自从失踪后就再没有音迅,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世上?但愿他还活得好好的。
2 楼        文友:黄江山        2019-12-31 15:06:50
  你可以在江山的飞笺和梦锁孤音社长沟通一下,让她给你增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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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2 楼        文友:田禾        2019-12-31 15:18:35
  文友:黄江山 老师:谢谢留墨指点。不好意思,在元旦假期间打扰了。祝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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