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我中了五千万(微小说)
许多肯定都见过流星。但是,没有谁被流星砸中过脑门吧?没错,本人竟然不可理喻地直接撞上了流星。我中了五千万!
到超市买了箱牛奶。收银员找我一把钢镚,我说钢镚容易丢,换成纸币吧。
收银员脸上的痘痘颗颗透着不耐烦:“只有钢镚!”
得。路过彩票店的时候,我推门走了进去,把钢镚全掏到老板跟前。反正丢也是丢,卡洗衣机也是卡,还不如捐出去心净。就这么神奇,我中了五千万。
这事整大了,还要到太原去领奖。我告诫自己,每临大事有静气,先不着急告诉老婆,女人家,口风不紧。我到ATM机把工资全取出来,又扣了一千多,上个月扣了三千多。
有个同事说准备喝风吃土呀。我们曾经认真讨论了曲某县哪个地方的土口味好点,太子滩的土万万不能入口,那儿有钢厂,十几条高耸入云的烟囱整天突突突突冒黄烟;景明山青水秀,那儿的土优先考虑,牙口硬的当然可以啃石头,地质年代的物质,绝对绿色。
理智地在单位请了假。一大早我就坐在了高铁上,说起来丢人,我这是新媳妇坐轿头一回呢!一坐下我就把一枚钢镚立在窗台上。我再不用耳机听音乐,现在我的每个衣袋里都有一把钢镚,走起路来,好家伙,叮叮咚咚,清脆悦耳,如闻仙乐耳暂明,听得我心花怒放,远比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神奇曼妙。
这钢镚果然到太原都没倒。我打的直奔福彩中心。上了二楼,验明彩票是真的,我本人也是真的,然后办卡,交20%税,捐20万公益,我净剩39800000.00。数那一溜儿零数得我头晕,每次数的结果都不一样,干脆不数了。最后要拍照,工作人员递给我一个面具,一瞧,得,是熊二。各位记住了,有事找熊二。
站在大街上。我睥睨着纷纷扰扰的凡夫俗子们,肚子咕咕噜噜响起来。我用一个资本家的思维来考虑吃什么,结果令人沮丧又无法抗拒,我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
“给我找个烤红薯的!”
司机一脸懵逼。好像要解决黎曼猜想一样苦苦思索,终于一拍脑门踩下油门。穿大街过小巷,曲里拐弯把我拉到一个刷着白色“拆”字的胡同口,一辆电动车上立着一尊汽油桶改成的烤炉,旁边一个老头坐在马扎上晒着太阳打磕睡。我滋哈滋哈连吃三大块,撑得打饱嗝,又幸福又得意。
“还是有钱好!”
我那老婆,只要我吃烤红薯,她就唠叨:“一斤红薯才几毛钱,烤一烤就两块五三块!”
得,以后我就天天吃烤红薯!
我直接拍给那老头一张红色领袖:甭找了!
正等出租车。过来一个弓腰驼背的拄拐棍老头,走到我跟前,头也不抬,伸出一只脏儿巴唧的手。这是谁家的老父亲呢,他的子女真是不孝顺啊!我顿生恻隐之心,同时一股要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的壮志豪情涌向头顶,我把所有的红色领袖全掏出来,抽出两张当路费,剩下的全都塞到老人手里。
庄严地深情告白:“大爷,天这么冷,回家吧!”
老头翻起眼珠,冷冷地盯着我:“一块钱!好赖你给我一块钱,我就替你把这些鬼票子在十字路口烧了!”
我张口结舌:“大爷……大爷……这是真钱……”
不待我说完,老头用鼻音嘟哝了一句:“作弄们(我)做甚!”
一扬手,把那一叠钞票撒向空中,一阵大风,一瞬间刮得全都不见了踪影。
华灯初上的时候,我回到了曲某县。一路热血澎湃往家走,我想拥抱每一个行人,拥抱每一棵行道树和每一根电线杆。打开门,老婆正拖地。
我在沙发上舒舒服服摊开四肢:“老婆子,朕回府了,朕饿了,上膳!”
老婆撅嘴吊脸走过来,“通”一声把一碗猪肉白菜炖粉条蹾在我面前:“玩失踪是吧,一整天不见人影,打电话关机,会情人去了吗?”
我掏出那张银行卡往茶几上啪一摔:“No!领奖去了!”
老婆嗤了一声,拿起那张卡,蹲地上把粘在地板上的巧克力一点一点刮下来,那吱吱声叫我一阵阵牙碜。算了,看在这猪肉的份儿上,不和她计较了。
我躲到卧室里,拔通了哥哥的电话。哥哥在家务农,面朝黄土背朝天,硬从土里刨食,不容易。电话通了,问哥哥在干嘛,他说准备去卖白菜。
我咂巴了一下舌头:“啧!白菜几分钱一斤,卖它干啥?还不够工夫钱,烂地里算啦!”
我瞟了眼客厅里的老婆,捂着手机压低嗓门:“哥哥,发给我个银行卡号。”
“干啥?”哥哥有点奇怪。
“给你点钱。”
哥哥笑了笑:“我又没啥事,给我钱干啥?”
我有点不耐烦了:“快点!你先花着。”
“给多少?”
我沙沙地摩挲着胡子茬算了算:“嗯一一先给你一千万吧!”
哥哥有点结巴:“多……多少?”
我加大一点音量:“一千万!”
嘟一声哥哥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我刚从科长室出来,迎面撞见了灰头土脸的大刘。我领袖般挥了挥手:“同志们好!”
大刘一挥手:“好个屁!”
看着他这烦心劲儿我就非常愉快,我递给他一支中华:“撞电线杆上了?”
大刘长长地喷出一口烟:“我帮扶的那家一千年也难出一回!媳妇跟人跑了,一个老光棍领仨小光棍,一人披条被子打扑克,一进屋冷得像冰窖。我指着我给拉的炭块,问他为啥不烧?那天神大哥说麻烦着嘞!”
“过几天再去,炭块不见了,老三嘴快,说让他爸给卖了割羊肉了!我把他介绍到建筑队溜小工,他说,麻烦着嘞!领导,有不累的活儿吗?我TM还想找个这活儿干呢!给他贷款买了一群脱贫羊,过几天少一只,过几天少一只,一问他,他说山里现在有狼了,让山里的狼叼走了。他家现在连一根羊毛都没有了,厨房里比TM羊汤馆都膻气!”
我禁不住哈哈大笑,然后拍了拍大刘肩膀:“兄弟,小事儿一桩,别发愁,我先捐给他十万!”
大刘一巴掌把我的手打到一边:“大哥,你有毛病?你是不是买彩票中奖了!”
我打了个响指:“没毛病!”
大刘嘴一撇:“中了五千万对不对?”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这回轮到大刘哈哈大笑了:“我还知道,你还能再中五千万!快去快去,别耽误了!”
我禁不住攥紧了裤兜里哗哗啦啦的钢镚。
刚打开门,一股奇香差点没把我熏倒。定睛往茶几上一瞧,哇,烤红薯!五块!五大块!我坐下来滋哈滋哈一阵饕餮大吃。
老婆在一旁轻声说:“慢点吃,都是你的。”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老婆没大喝一声一一洗手!老婆日本女人一样的温柔让我感觉有点奇怪。
老婆双眼红肿,做忏悔式地问我:“老公,我是不是对你太狠了?”
我吞下一口又香又甜的红薯受宠若惊:“求求你,以后也像今天一样对我狠下去!”
老婆像扫地雷般小心翼翼地凝视着我的眼睛:“辞职是因为你买彩票中了五千万?”
看来科长都告诉老婆了,继续瞒下去一点也不好玩了。我擦了擦嘴,严肃地说:“一点不假。”
老婆好像挨了一棍,举起纸巾捂住眼睛。过了半晌,老婆自言自语:“唉,都怨我管得太严了。”
然后,老婆抬起头:“明天休息,咱们去找我一个朋友玩,好不好?”
这种事,还需要商量吗?
下了车。抬头一看,大门口的牌子上写着“曲某县精神病院”。
我有点纳闷,没听老婆说过她这儿有朋友啊?
我领着儿子在门诊外站了一会儿,老婆出来冲我招手。进去一看,什么呀,房间里只有老婆和她穿白大褂的朋友,还让我杵外面等。老婆的朋友冲我笑笑:儿子越长越帅,越大越像你呢!老婆的朋友还算风韵犹存,我决定和她开个玩笑。
“哪儿呢,隔壁老王的儿子才越长越像我!”
老婆的朋友唬了一跳,眼珠一转和老婆对了对眼神:“不轻呢!”
然后起身和老婆到门口嘀嘀咕咕咬了一阵耳朵。
进门时又转身叮嘱我老婆:“……这叫以毒攻毒!”
老婆的朋友笑眯眯地问我:“听说你中了五千万?”
得,全世界都知道了。我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老婆把手伸过来:“钱是不是都在这张卡里?”
我确认了一下,上面还有巧克力的痕迹,点点头。
老婆伸手从桌上文具筒里抽出一把剪刀来,咔吧咔吧几下把那张银行卡剪得粉碎!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败家娘们儿!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一头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