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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晓荷】父与子(短篇小说)


作者:星辰海人 白丁,69.9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2950发表时间:2020-01-16 15:19:16


   一、
   我刚一进拐进寝室楼,过道里扑面而来的草酸味争先恐后地钻进我的喉咙里。我实在忍无可忍,憋着一口气随便敲开了一间寝室躲进去。
   这是一所高中的寝室楼,前天凌晨的时候有一个学生跳楼身亡,而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试想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我就不得不承认这所号称中国第一所民办高中的保密性,基本上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学生父母却是最后一个被通知到的。
   在我来之前报社的前辈告诉我,说这个高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闹出个“新闻”来,起先学校负责人会打点关系,把事情平息下去。后来这两年变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不管也不问,出了事儿给家长赔点钱,也就过去了。现在学校改成全封闭式管理,外人进不去,学生出不来。而我这次是作为学生家长来参加家长会才得以混进学校。
   我在学校留宿一夜,学校把我安排到了教师公寓,虽然这个高中名声很不好,但是它的教学设备、师资力量却是省里数一数二的,本科率基本达到百分百,换句话说,拿到这所高中的通知单就等于是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是公办大学。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无论学校闹出什么“新闻”来,总有家长挤破脑袋把孩子送到这里。家长会安排在周六下午,学生也因此放了半天假,我没能从家长会里偷溜出来,于是便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在学校留宿一晚。遗憾的是,我在学校两天,旁敲侧击地试探也只得到了一个消息:自杀的孩子是在找一件自己弄丢的东西。除此之外我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回到报社之后我听说学校安排好了学生的一切事务,和学生家长也达成共识,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我却一直在想一个学生能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或者说我在想他究竟丢了什么宝贝,才会生起轻生的念头。
   这个问题曾困扰我小半年,直到我开始准备彩礼和结婚新房才把此事淡忘。
   就在我搬进这家小区的第二天晚上,老婆就神经兮兮凑过来问我知不知道B号楼有家叫向阳的孩子得了失心疯。
   我躺在床上,正在刷着财经新闻,房子我是买了,可是现在心里还在为买车的事犯愁。听到向阳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半会没想到是在哪儿听到的,于是我懒洋洋回答:“没听说这个事儿啊。”
   老婆又凑上前,说:“我傍晚去公园散步的时候,好些个大妈聚在一起都在讨论这件事儿。她们都在惋惜,说这家孩子的父母有几千万的资产,只可惜现在孩子没了,要这么多钱也没用。你说现在的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都这么差嘛?人家这么有钱,自己的孩子都出了事情,你说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又该怎么办才好啊?”
   我抬头看着老婆,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你想要孩子?”
   “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有没有听我说话?”老婆一手夺走我的手机,佯怒道,“认真听我讲的话。”
   “哦。”我顿时没了兴趣。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实还包裹着另一个世界,当我们开始做梦另一个世界才会出现。但梦世界并不是连续的。所有人不可能同一时间点睡觉,所以每个人的世界进程各有差异。当我们的精神达到某一临界点,或者思想力量开始影响到梦世界的正常生活时,我们的身体会生出另一个灵魂,以此达到两个世界的平衡。”
   “有道理,我的妙想夫人。”
   我放下手机,看着一脸纯真的她滔滔不绝讲着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她的精神世界藏着多么丰富的宝藏。我却知道自己也是众多失去灵魂的普通人之一,我要想着怎么挣钱、挣更多的钱。但我很庆幸,我的两个灵魂是不见了,但我的夫人已然成为了我的灵魂,补全了我的身体。或许,只有灵魂与身体分开的时候才能成就完美的人生。
   我取下眼镜,今夜我想睡在她的灵魂里。
  
   二、
   我是让你有多失望啊?
   你宁愿离家出走也不愿意见我。
   ……
   江小海按照身体的指引来到了这里,站在门前习惯性地伸出右手食指解开了密码锁。刚一推开门,右脚还未踏进屋内就听到了这么两句痛心疾首的话,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身体的主人在离开之前并没来得及给他透漏半点消息,江小海此刻也没有心思搜寻脑海中支离破碎的记忆来判断沙发上痛哭的女人的身份,正当他蹑手蹑脚地后退准备关上门离开的时候,嘴巴却不受控制发出了轻轻的声音:
   妈。
   江小海的声音极小,他甚至并不确定女人有没有听到,但他看到眼前的女人停止了哭泣,回过神来望向自己。这时,江小海便肯定她听到了。这个字似乎撕裂了压抑的空气,同时也使他自己一愣:原来这是我的妈妈。江小海仿佛从身体里感受到了一份亲切感和自信,这份亲切和自信于他似乎是一堆宝藏,他自己却像个守财奴似的在守护着这一堆珠宝,但这堆珠宝里没有一个是真正属于他的。此刻,江小海如释重负,他不用像浏览影视剧一样慢慢找回自己的位置了,也不用担惊受怕会暴露身份,只要身体的记忆没有随着它主人的灵魂的离开而消失,他就不会偏离自己的位置。
   现在这一具身体的名字叫做向阳,当然了,江小海向别人做介绍时完全可以用这个名字,因为向阳的身体里住着小海的灵魂。
   回想起来便觉得不可思议,在今天之前江小海还琢磨着下一顿晚饭怎么解决,如果在那时候有人告诉他说你一觉睡醒之后,眼前一切的遭遇都不再与你有关。他一定会觉得那人是特意跑来消遣自己的。不仅是他,恐怕赶公交上班的路人甲听到之后也会放慢脚步看一眼,也是这么想。或许江小海舍不得手里的半块面包,但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站起身来,拿起屁股下垫着的废报纸揉成一团丢向那人,龇牙咧嘴骂道几句才罢休。
   这就是江小海的日常。他始终不肯去乞讨,他曾目睹一个与之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从公厕里走进去,过了几分钟,那人嘴里咬着一个小瓷碗,目光所及已经没有了双腿,只露出胳膊肘擦着地面平躺在滑轮车上爬了出来。江小海仅仅是为了生活而被迫如此,如果让他去乞讨,他会觉得这是一件丧失尊严的事情。他四肢健全,乞讨就是欺骗了别人的善良。可即便如此,也经常会有鄙夷的目光投向他,经常被人看轻。偶尔会有四五十岁的发福女人忍不住教育他几句,江小海很清楚,她们一定有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在外打拼。
   江小海抬头,发现妈妈已经站起身,泪水还在眼眶里打滚。过了几秒,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向阳的妈妈拖着乏力的身体,快步走到小海面前,不疑有他,立刻将小海抱在怀里。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因脱力而跌倒在小海的身上更准确。看着自己怀里的妈妈,江小海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以后不必再接受别人怜悯的关爱了。
   江小海的性格与向阳截然不同,一个沉默寡言更多时候喜欢独自思考,一个侃侃而谈乐于结识各式各样的朋友。向阳与他父亲一样,有着一双深眼睛,一双深眼睛上罩着很长很黑的眼睫毛,使人看了便觉得亲切。这份亲切又有别与他的父亲。久经商海的父亲早就练就了一副处事不惊的神态,无论听到什么样的消息、和怎样难缠或友好的人相处,总是一副笑呵呵亲切的面孔,任谁也猜不透摸不清他的心思,陷进他的温柔就可能是踩到了一处陷阱。而向阳则不同,他的亲切让人心里踏实、欢喜。向阳继承了父亲的睿智与固执,同时也继承了母亲的多愁善感和一颗灿烂的心。向阳的妈妈有一天对向承光说,她去医院的那天晴空万里,下午刚出医院便吹起了一阵风,风很温暖却吹着她睁不开眼睛,她不得不伸出手挡着脸。当她抬头望向天空时,她发现有一片形状像龙的白云盘踞在她的头顶,风起云便动了,一直飘到她的眼前直至消失。而且她在呼啸的风声中听到了一阵龙吟。向承光听了之后微微一愣,稍后便反应了过来,宽慰她说你呀就是太紧张了,人人都盼子成龙,可你这还没生下来就迫不及待了?话语之间尽是调侃的味道,看着脸颊泛红的妻子,向承光却在自己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扎实的种子。
   向承光经常因为工作不得不走南闯北全国各地出差访问,他与向阳相处的时间极其有限。在向承光的印象中向阳是一个乖巧沉默的孩子,自己的儿子从不会任性地要求过自己做什么,也从不会拒绝自己让他做什么,父子间的对话相处似乎是一项必走的流程,而这道程序从未出现过自己无法预料的错误,向承光甚至说不上来对待儿子自己是持着怎样的态度:他不喜欢儿子吗?不是,向阳根本就没有让他讨厌的理由。那他喜欢自己的儿子吗?可是也不对。造成这种尴尬局面的原因可能是向承光自己。在外人面前向承光总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而回到了家,大概是伪装得太累,在家终于得到半刻歇息的缘故。在家里向承光不苟言笑,极其严厉,经常是挺直了腰板,背着手面对向阳。至少,在向阳看来,爸爸并不喜欢他。因为他很少看见父亲对着自己开怀笑过。向承光一心要把向阳培养成为商业精英,带他见识上流社会,将来子继父业也理所当然。向阳却不为所动,他觉得那些东西太假了,客套的话没一句是真心的。明明知道对方虚情假意,向承光还要求向阳盛情挽留,这让向阳十分为难,他更喜欢把精力放在写字画画,至少安静不会烦心。最后向承光也不勉强他,空了的时间就领着向阳去学习钢琴学习高尔夫。
   向承光的祖祖辈辈都是实在的读书人,一心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为己任。然而,在这几百年几代人中,取得最高成就也只是一个小县官,往上再无记载。向承光的曾祖自从考中秀才之后,考试生涯便一蹶不振,屡次不中,不中就再考,向承光听他父亲说过,为了凑足路费曾祖就差典妻卖子了,好在曾祖没把脑袋读傻,他意识到向家就不是个读书当官的料,直至曾祖开始经商,向家的生活才慢慢好转。向家之所以不是书香门第,原因大抵如此吧。向家的祖辈有当过厨子的做过裁缝的打过长工的在药堂坐诊当过大夫的,当家境逐渐殷实了,他们才觉得被稻麦压弯的腰渐渐挺直了起来、被圣贤书读迂腐的脑子渐渐灵活了起来。
   妈妈领着江小海走进房间,推开半掩着的门,江小海忽然跳了起来,扑入他眼帘的是一架钢琴,他认得那架琴,那是施坦威钢琴。江小海突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向阳会这么排斥这些东西。要知道,小海离上流社会最近的一次是在高尔夫场地外捡飞出场地的球,收集完毕之后再倒手卖出去。那个时候他只能远远眺望着,而现在,这个层次的生活触手可及。
  
   三、
   天上的云翻涌如滚烫的水雾,江小海正迎着太阳,灼热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刺得双眼难以睁开。待到眼睛逐渐适应之后,他抬头看向几朵聚拢在一起的云彩,小海只觉得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彩虹。此刻想蹦到天上,在这样宽阔的云朵里沐浴着暖洋洋的阳光好好打个滚。
   江小海出生那一年的秋天老鼠铺天卷地而来,农田里田埂上自家粮仓里随处可见毛色油亮的老鼠,每一只吃得硕大。老鼠倒不像老鼠更像只猫了,正大光明哧溜着,狸花猫倒不像猫了,饿得只剩下皮包骨,遇到只老鼠还得躲着。每家每户的粮食只少不多,没有谁家粮食多谁家粮食少这一说法,所有人家储存的粮食一样少得可怜。江家的情况稍微好些,却明朗不了多少,家里七八张嘴等着吃饭,辛苦囤下的粮食又被老鼠糟蹋了。一回到家看到储存粮食的席茓囤被咬了一个又一个的洞,小海的爸爸江城就气不打一处来。江城想到了别家,生活都是一样的穷,小日子却过的津津有味,脑海里又响起村里老人常说的家和万事兴,他又止不住地摇摇脑袋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回去。
   江城娶的是山里的媳妇,他的儿媳妇槐娘也是山里的女人。槐娘的祖父是中医药堂的大夫,她的父亲不愿学医,便靠着祖父的教导做起贩卖药材的生意,槐娘从小跟着父亲种草药,自小便分辨得出各种药材。婆婆凤霞的娘家做的也是贩卖药材的生意,婆婆打小也认得上百种草药。槐娘是山里大户人家,礼仪得当,家风朴厚,婆婆却是个实打实的生意人,没有什么“但愿世间人无病,宁远架上药生尘”的意识,什么药材好卖便囤起来压价,库房里积攒的陈年药材也能卖得出去。江城心想槐娘与母亲凤霞应该相处得很融洽,至少在种植草药这一方面可以很好地搭把手。实际上,在槐娘进门后几天就和婆婆发生了分歧,而且是在关乎家庭前途的决定上发生了重大分歧。
   婆婆以为家里不单要种粮食,还得留出一块良田种药材。药材比粮食金贵。槐娘没意见。婆婆说药材种子从自家就可以取到,等到收成之后药铺按照市场价直接收购就行,也省得一些麻烦琐事。槐娘也没意见。婆婆说要种罂粟,这种药贱,好种,适合麦子生长的土地也适合种罂粟,而且药铺是有多少收多少,从不开口还价。众人都觉得好,唯有槐娘不同意。婆婆问她为啥,槐娘说种毒药这种丧天良的事她不会做。婆婆问她砒霜可以杀人也可以入药救人,为什么她就不可以种罂粟。槐娘冷笑,说头一次听说大烟可以救人的。众人听到大烟心里一惊,罂粟他们不知道但并不意味着鸦片是什么也不知道。罂粟不仅是不被江家允许,无论国家还是小家,对罂粟都是零容忍,发现即刻销毁。于是关于留出一块两田种药材的计划就未始即终了。后来婆婆娘家的药铺被搜出大批罂粟种子,江城的两个舅舅都被判了刑。凤霞听到风声说是因为谁告的密这才被抓个正着。江城只觉一阵后怕,幸好自己家没有趟这趟混水,婆婆凤霞却一直板着脸,因为她觉得举报的人正是槐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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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本文以一名学生自杀事件开篇,激发了读者兴趣,铺垫后文,同时映衬出当今社会类似的现象。随后,作者采用移幻的手法展开故事情节,先讲述了世间有些事情是科学无法诠释,可是又存在,尔后,简述了自杀学生向阳的事情,为何他会走上轻生的那一步?缓缓道出向阳的家境殷实,其父乃至他们的祖业如何通过自身努力得到今天的成就。同时又列举了另外一个人江小海以及他的父亲和家境。通过这些人的经历,道出了父与子之间的纠结,俗话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都是天下父母所期盼的,而有时候,父母过于将自己的期盼强加在孩子身上,这份沉重的爱强压着孩子无法喘息,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思想和人生轨迹,似乎必须要遵从父母的意愿而活,导致孩子的心理出现问题,最后造成一些不堪的后果。小说情节生动,刻画出现实现象,道出了人性的扭曲,特别是父母与子女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人活着必须有精神支柱,一旦失去精神支柱,便失去活下去的动力。本文犀利地揭示出人性,给人深刻思考思量,也具有一定批判性,告诫大家父与子应该如何和谐相处,父亲应该树立榜样,而不是一味索取强求,更要尊重子女的意愿!佳作倾情荐赏!【编辑:叶华君】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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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叶华君        2020-01-16 15:20:52
  小说勾勒出人性,指出了父与子之间错误的方式,给予人深刻思考。问好老师!
叶华君,成都市作协会员,东部新区草池街道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我有一颗善感而质朴的心,我爱我的家乡我的亲人!QQ105243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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