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燕子来到男朋友赖勇家所在的小区时，刚好上午十点半。赖勇是昨晚回来的，他发来信息那会，她正在妇产科产房替一个产妇接生。她是在做完接生手术后，回到办公室休息时，才看到他发来的信息。当她用手机拨打他的电话时，他的手机却关机了。
　　 在楼下，燕子透过空中飘着的雪花，望着赖勇家的阳台、窗户，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我们还是不见面了吧，”赖勇说，“我昨晚才坐火车回来。在火车上遇到过那么多湖北口音的人，在火车上我又没有戴口罩，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感染了。”
　　 “什么感染啊？”
　　 燕子这两天忙着上班，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新型冠状病毒啊！”赖勇说，“我也是今天早晨看新闻知道的，听说比‘非典’还要厉害，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被感染了。”
　　 “你有症状吗？”
　　 “暂时还没有。”赖勇说，“新闻上说，这种病毒蛰伏期长达14天，蛰伏期也会传染人的，看样子今年春节我们不能见面了。”
　　 听到赖勇这样说，两串泪珠从燕子眼里窜了出来。朝思暮想的恋人就近在咫尺，怎么就不能见面了呢？自己是个医生，当然知道冠状病毒的历害，可赖勇所说的“新型冠状病毒”，究竟是什么病毒，这个时候在她心里并没有一个概念。她决定上楼到赖勇的家里去，无论如何也要和他见上一面，毕竟他俩也有半年未曾谋面了。
　　 坐电梯到了赖勇家所在的楼层，正准备敲门时，她听到从门缝里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嘻嘻哈哈的，是一种放荡的颤音……燕子把耳朵贴到了门缝。
　　 “你只骗得了她一时，”那个女子说，“可骗不了她一世，那你今后怎么办？”
　　 “春宵一刻值千金！”赖勇说，“你还是先从了我吧，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打发她离开的……”
　　 那个女子又大笑起来，好像被人挑逗正在发情似的。她捂住嘴回到了电梯口，任凭泪水浸湿了手掌，从指缝间流到手背，再从那里流进了衣袖里。在电梯来到前，她哆嗦着……燕子一直以为她和赖勇的恋爱是纯洁的，就像她刚才站在楼下时，天上飘下来那些洁白的雪花一般。她和赖勇是在一次同学聚会时认识的，当时，她和她的那些同学，在桃花河边那片桃树林里看桃花，看洁白的蝴蝶在桃花间翩翩起舞；看那些嗡嗡作响的蜜蜂采花蜜……她们后来在一棵柏树丫上找到了那些蜜蜂的家——它们的窝，黑乎乎的，就像一个球。他是她一个同学的表哥，她正低头闻着一朵桃花时，他来到了她的身边，被他的表妹照进了相片，然后她和他被装进了相框里……一个相框给了她，另一个相框被他拿回了家。后来，他表妹出面撮合他们在一起，于是他俩恋爱了……
　　 电梯门终于打开了，燕子看到一男一女戴着蓝色口罩，靠在不绣钢做的箱壁上，好像在一张纸下剪裁下来似的。她进去后，转过身来，看到电梯门又关上了。那一刻，她感到那两扇电梯门，关掉了她一直憧憬着的世界——那是她向往的、浪漫的二人世界。
　　 来到楼下，燕子觉得那些正在空中飘泊的雪花，就好像她想象中的那些“新型冠状病毒”那般，看上去美丽动人，却又十恶不赦。看到来往的人们都撑着伞，都戴着口罩，燕子捂着嘴，突然间，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郁结在心中的悲愤似乎需要发泄，可找谁好呢？找她的那个同学——介绍她和赖勇相识的那个表妹吗？不不不！对赖勇的怨恨，似乎也转移到她的身上去了。这个时候，燕子又觉得积聚在心的怨气就像天上的雪花一般，见谁就会飘到到谁身上去似的。
　　
　　 二
　　 咖啡馆里应该是温馨的，那里此刻或许正播放着旋律优美的乐曲呢。只要想到乐曲的旋律，燕子就会把那些音符想象成不同颜色的一只只蝴蝶，它们是会随着旋律翩翩起舞的。而一杯刚刚端上来、正冒着热气的奶香咖啡，也是很温馨的，可她还需要一个人来陪着自己呢，她要找一个让她感到温暖的人。她突然想到了高明，那个从小到大一直爱缠着自己的“假小子”，他的一举一动都像个女孩似的。她总觉得自己在他的眼里像只蝴蝶，不然，他怎么老是爱缠着自己玩呢？或许，自己在他的心中是只小狗吧……燕子这样想着高明，居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来到咖啡馆，高明已经等在那里了。这个假小子，脖子上系了条红色的围巾，把本来白嫩的脸映得红彤彤的了。屋里开着暖气，音箱里播放着缓慢优美的旋律，就是未看到飞来飞去，她想象中的蝴蝶。
　　 “燕子，喝原味还是奶香？”高明盈盈一笑，眼里就迷离起来。“我点了原味。”
　　 “来一杯奶香吧，”燕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我需要来点温馨的。”
　　 高明扭过头去，伸手打了个响指，说道：“再来一杯奶香。”
　　 燕子觉得高明和她是没有距离的，他们心灵相通，她一直把他当自己的“闺蜜”呢。
　　 “我看上去是不是对男人没有吸引力啊？”燕子看到高明回过头来，就问道：“我看上去像个女人吗？”
　　 “像啊，燕子，怎么啦？”
　　 “我和他吹了。”
　　 “什么时候？”
　　 “就刚才，我才从他家门前出来时。”
　　 “不会吧？”高明扭了一下身子，“你不是朝思暮想吗？”
　　 “他感染上了冠状病毒。”燕子说，“我只好选择离开他了。”
　　 “什么？不会这么巧吧？我也是昨晚看电视才知道这个的，他这么快就感染上了？”
　　 “他是在回家的路上……”
　　 “他路过武汉了？”
　　 “路没路过我不知道，不过，他现在全身都是毒。”
　　 “那你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和人家分手啊！在人家最无助的时候。”高明说，“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关怀和爱护，亏你还是个医生！你应该冲在第一线的。”
　　 “可他浑身都感染了，不光是身体，连心也被病毒感染了。”
　　 “嘻嘻，燕子，我知道了，刚才你是在逗我。”
　　 “谁逗你了？我说的是真的。”
　　 燕子看到高明安安静静的，盯着她看，好像在看一场表演似的。
　　 “哎，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找了男朋友，正好赶上了他冠状病毒发作，全身都是毒。”
　　 “你演吧，你就演吧！”高明用手掌托住了下巴，“你觉得演这个有意思吗？”
　　 听到高明这样说，燕子站起身来旋转了一圈，然后又坐下了。
　　 “高明，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风韵犹存！”
　　 “那我们走吧。”
　　 “干什么去？”
　　 “开房。”
　　
　　 三
　　 在宾馆里的洗漱间里，燕子捧着自己那对丰满的乳房，淋浴着滚烫的热水，抽泣着……想到赖勇正在他家里，像一只蝴蝶颤栗着在采一朵野花，她就想作贱自己。这样的作贱，或许就是对他最好的报复了……半年前，在他离开她去外地上班的那天晚上，经受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她把自己的处子之身献给了他。可半年过后，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带着浑身的“病毒”回来了……在这半年里，自己可是一门心思都搁在他的身上了，几乎断掉了所有的社交活动，也拒绝了几个男土对她表示的好感。可他呢？过年回家了，就借口有可能染上新型冠状病毒，不和她见面了，还在家里和一个女人……可这样作贱自己，真的能报复到他吗？难道自己还想回到他身边去？再洋洋得意地告诉他，自己也像他那样在荒郊野外浪过吗？想到这里，燕子突然感到了后怕。这时，洗漱间的门被推开了，她看到高明光着身子走了进来，她急忙推开了他的身子走了出去。当她擦干身子，正在穿衣裳时，高明又走了出来。
　　 “你后悔了？还是不愿意了？”他问。
　　 “是啊，我后悔了。”燕子说，“我不能因为别人感染了病毒，也把自己当成病毒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高明，请你原谅！让你看笑话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迟早你会明白的，”燕子已经穿好自己的衣裳了。“我是个医生，就不能让病毒在自己身上猖狂。”
　　 “是你要开房的。”
　　 “可我，后悔了。”
　　 “可我的处子之身，已经让你看到了，”高明好像心有不甘似的，“我的身子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看的。”
　　 “那对不起了，你进洗漱间，再洗洗吧，”燕子说，“如果你觉得我的目光玷污了你的身体。”
　　 “不是身体，是我的纯洁。”
　　 “好吧，玷污了你的纯洁。”燕子说着，拿起了床上的挎包，“高明，麻烦你把房间退了，我要回医院去了。”
　　 “你不是下班没多久吗？”
　　 “现在不是非常时期吗？我回去看看能帮上忙不。”
　　 “你说的是新型冠状病毒吧？”
　　 “是的，我要灭了它！”
　　 （编者注：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