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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宁静】陪考(随笔)


作者:倦鸟 秀才,2073.7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642发表时间:2020-02-09 22:07:45


   陪考是一场焦灼中的修行。家里有个高三的娃,都经历过那种特殊的煎熬。
   结婚多年,家里家外的事,都是娃她爹全权负责,我从不操心。然而,自从我娃上了高三,一切都变了。娃她爹是大家长式作风,他说啥就是啥。娃小的时候,他这一套还管用,进入高中,父女关系日渐紧张,到了高三,已成剑拔弩张之势。我临危受命,接下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开始了与娃斗智斗勇的生活。
   首要问题便是做饭。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有米之炊”也难为呀,老母亲厨艺不过关,我娃嘴还刁,我十二分投入,也不一定达到我娃满意。
   我娃学校是封闭式管理,中饭和晚饭都得送到校门口。每天做饭时,都是按我们两个人的份备得足足的,给我娃盛饭时,总怕她吃不饱,往我娃饭盒里添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留给自己的,只有一点汤了。我娃每天吃到撑,我则天天在家吃半饱,还是残羹冷炙,送一趟饭得半小时,能不冷吗?
   我娃心疼我,每天嘱我少带些饭,可我还是忍不住每样菜多盛一勺。宁可剩了,也不能吃不饱,我娃吃不饱,我心疼。我打听了一下,这种情况还不少见,很多送饭的家长都是这样。同一个世界,同一个老母亲啊。
   高三了,最重要的自然是学习,也只有学习让无数老母亲把心揉碎。老母亲们都有一个特点,一见娃努力学习,就心疼得不得了,生怕她累着;一见娃歇着,就想赶她去学习,生怕她耽误一点时间。很惭愧,我也没能例外。
   我娃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学霸,是家长们口中的“别人家孩子”,高中进入一私立学校的清北班,这几个清北班的学生,都是从全省选拔出来的学习尖子。我娃在这里没能保住荣耀,从学霸位子滑入中等生队伍,这给了我娃毁灭性打击,调整了两年,我娃才慢慢适应。这种情况下,我娃压力极大,一次小考失利,都会郁闷几天。
   我娃学习还算努力,但我娃继承了我的缺点,做人有原则,做事无章法;对人很宽容,对己更宽容,需要常常提点。
   提点不是耳提面命,也不是三缄其口,耳提面命我娃会烦,我娃烦了,就影响学习。三缄其口吧,我娃的神经就绷不紧,绷不紧又得影响我娃学习。所以这提点尤为重要。
   提点是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见缝插针。看娃心情好就多说两句,看娃不太高兴,就三缄其口,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娃不提学习就坚决不提。我一堂堂人民教师,在娃面前哪还有老母亲的威严?没办法,娃就像个弼马温,我却不会紧箍咒,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怒也不敢言啊。
   自从接手管娃,我就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侦探。娃学习时,一会进去送点水果,一会送点零食,我是送水果吗?是,也不全是。我主要是借机看看我娃学习有没有溜号。面对高考,哪个老母亲敢放松呢?
   一次,我娃上厕所,半天没出来,想起她是拿着手机进的厕所,我不禁暗暗紧张,她不会在里面偷偷玩手机吧?这手机要是玩上瘾还了得?她为什么要拿着手机上厕所?是思想负担过重,看小说缓解压力?难不成她早恋了,躲在厕所偷偷给人发微信?一瞬间,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一种比一种可怕,想得我冷汗直流。等我娃出来,我一边跟她唠嗑,一边装做不经意碰了下她手机,手机不热,看来没玩,忽而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瞎紧张。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离高考也就一百多天,在这一百多天里,任何一个“万一”都有可能演变成“一万”。能不紧张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老母亲们总是不满足的,成绩够得着专科的,想让孩子考进个大本;能考进本科段的,又想进入一本;能进一本的,眼睛都瞄着211;够得着211的,又盼着985了。为了让娃高考时能提几分,付出多大代价都舍得。
   提分最快的方式,不外乎吃小灶了。为了给娃找个好老师,到处打听,各个课外辅导机构问个遍。为了让孩子同意补课,我和娃她爹轮番上阵,苦口婆心地劝,只要娃点头,课程随时跟上。
   平常吃薯片都得舔手指头的人,补课花钱眼都不眨。我娃有时觉得太贵,不忍心,我就宽慰她:“没事,妈有的是钱。”一个月三四千块的清汤寡水的工资,哪来的“有的是”?不过是勒紧裤腰带攒出来的。
   我都穷半辈子了,难道让娃跟我一样输在起跑线上吗?不!邓爷爷说了,“再穷不能穷教肓,再苦不能苦孩子”。鲁迅先生也说了“银子就像海棉里的水,只要肯挤总是会有的”。老百姓还说,“好钢用在刀刃上”,啥是刀刃?娃就是刀刃,当年父母不也是这么咬紧牙关供养我们的吗?“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高考多一分,将来的路就能顺一成,关键时刻,怎能在钱上认怂?坚决不能!
   一想到高考这事,我就莫名紧张。前阵子在网上给孩子填写高考信息时,心里就开始打鼓了。我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高考时,老母亲都要穿红旗袍,老父亲都愿意穿紫内裤。穿红旗袍是希望旗开得胜,穿紫内裤是希望高考紫腚(指定)嬴。当初听到这个说法时,我笑出了眼泪,笑那些人紧张到失了基本的判断能力。真到了我娃高考时,我没准也会弄件红旗袍穿上,我宁愿相信这不是迷信,而是一种积极的心理暗示。此一时彼一时啊。
   家长的焦虑掩饰不好,就会对娃要求过多。有时,把我娃惹急了,我娃就会说:“你们自己不会飞,就生个蛋,让蛋飞是吧?”我娃说的也有道理,我无从反驳。前阵子有人提议,让家长自己多努力一些,把对孩子的期望用在自己身上,多赚点家底,让娃做个平庸的有钱人。这话恐将戳中无数老父亲老母亲的泪点。高三的家长,多是年近五旬,男的多半秃了,女的多半肥了,经过半生跋涉,事业多定型,很难再有上升空间,还能追求什么?也就能从娃身上找点希望呗。
   同学聚会、朋友小酌时,谈当年情爱太小儿科,谈各自工作太沉重,唯一能谈论的,也就是各家的娃了。娃优秀的,家长提起娃时眉飞色舞,唾沫星子飞上天;娃不够优秀的家长,只有“呵呵”几声以应对。网上流传着一句话“谣言止于智者,聊天止于呵呵”。这话在生活中也同样适用,都“呵呵”了,就是人家不想听了。话说回来,“不想听了”不代表“不想想了”,那些家长回到家难免会长嘘短叹,逼自家娃更进一步。
   仔细想想,娃也没要求我们必须功成名就,我们为啥一定要逼娃金榜提名?这话也就自己说说,千万不敢让娃听见。
   这是虚荣吗?应该有一点点,生在世上,谁又能如佛一样万般放下呢?那是亲生的娃,花了一二十年心血培育打磨,谁不希望他如珍珠一般耀眼夺目呢?人之常情嘛,这点子虚荣也不为过。
   一个理想的学校,就能为娃的人生之路铺就一块平稳的基石,让他们今后的生活顺畅很多,这才是家长们简单而朴素的愿望。为了这个愿望,让娃苦一阵子,也是无奈之举。有多少家长为了娃,生生把自己拼成超人啊?娃们辛苦,父母也不容易。
   老母亲们都盼着高三快点结束,等真结束了,就该懵了吧。娃高三了,离别的序曲也就奏响了。一想到这个,哪个老母亲不是黯然神伤呢?
   每周看娃,我都在那住一夜待一天,那周有事,住了两晚。走时就感觉多了一层不舍。娃就像一只小鸟,羽翼丰了,就要飞了,你却只能摊开双手,送她飞翔。将来她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娃,想见她一面,都得掰着手指数好久,想跟她说句话,就只能靠手机视频,多可怜!想到这些,忍不住掉了几滴老泪。养了快二十年的白菜,还没被猪拱,就不完全属于我了,怎能不伤感?
   身为老母亲,又怂又贱又没骨气,但也不觉得丢脸。在娃面前,要什么骨气?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我觉得世上只有我娃好,她不够完美,甚至缺点多多,但在老母亲眼里,她就是一朵娇艳无瑕的花儿,美着呢。她一个委屈的神情,就能让我心揪扯着难受好久;她一个笑脸,一个拥抱,就能让我心花怒放、得意忘形。是她成就了我母亲的角色,给她当妈,我觉得很幸福。
   临近高考,我愿为我娃拼尽全力,若有不当之处,相信我娃也会理解,本就一直理想解着。结婚多年,我一直体弱多病,我娃自懂事以来,几乎没对我说过重话,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高考是一家人的修行,陪考是老母亲的使命,各自努力吧,总有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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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临近高考恐怕是每个家长都会紧张的,家长都企盼孩子考个好成绩,进入好大学,成人以后有个稳定的工作,一辈子安稳生活。孩子从出生到高考前都是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长,彼时孩子都是父母眼里的宝贝,一举一动牵动着父母的心。高考既意味着孩子以后的前途,也意味着孩子即将离开父母,开始自己独自生活的新篇章。高考就是一场成人礼,面对这样的人生转折,孩子紧张,家长也紧张。孩子是心头肉,哪个不疼不爱,可为了前程,有时又不得不逼孩子一把。这点我感同身受,我自己的高三就是这么过来的。此文中作者把这种既爱又怜又不得不逼孩子的心态描写的精准到位,惟妙惟肖。作者的老母亲心理描写的生动传神,让人感动。天下父母皆是为孩子操碎了心的,孩子恐怕依然懵懂无知,只有孩子有了自己的孩子,才知父母恩。作者的文章里情感真挚感人,是真实的生活感悟,读来让人深以为是。尽管我没有孩子,没有体会到父母之难,但以后有了孩子恐怕也是会掏心掏肺地爱孩子。人都概莫能外。希望作者的孩子考个好成绩,作者的目标达成,有这样优秀的老母亲,孩子一样会优秀的。感情充沛的好文章,倾情推荐阅读!【编辑:秦安】【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00217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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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秦安        2020-02-09 22:13:01
  倦鸟的文真棒,欣赏了,祝您笔丰!遥祝春祺!
回复1 楼        文友:倦鸟        2020-02-14 20:22:22
  多谢秦安!多谢精彩的编案。
2 楼        文友:岚亮        2020-02-09 22:46:36
  家里有个高三的娃,当父母的日子就得折磨着过。娃在炼狱,父母也跟着炼。其中滋味,感同身受。拜读学习了,佳作!
回复2 楼        文友:倦鸟        2020-02-14 20:23:08
  只盼着快点高考,熬吧。
3 楼        文友:想飞的企鹅        2020-02-09 22:50:06
  喜欢您的文字,读着舒服极了。温暖,又不失幽默;大方,且十分得体。文中母亲这个心呀!真是操得稀碎,没办法,我也快了,熬着吧。
告诉你多少次了,1+1=3,怎么还成天2、2、2的?能不能长点儿心?
回复3 楼        文友:倦鸟        2020-02-14 20:23:36
  可是它没有精。说明还有不合格的地方。
4 楼        文友:悬壶        2020-02-10 08:28:28
  俺这有个中招的娃,操心啊。同感美文。
悬壶
回复4 楼        文友:倦鸟        2020-02-14 20:24:24
  等高考完就好了,据说高考不算折磨人,孩子的婚姻大事才折磨人,还有的熬呢。
5 楼        文友:淡泊宁静社        2020-02-11 08:39:47
  佳作,已向江山精品审核组申报!
淡泊宁静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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