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芳】黄鹤楼吟(散文)
一
那年,只为拜谒黄鹤楼而站在武昌蛇山下,我效仿崔县尉峨冠博带,背手仰面,高吟“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是啊,黄鹤楼巍然,黄鹤的翅膀太弱,无力挂楼而去,如今可供我们听江目楼,“大地山河并万象”,好一派壮观!我曾经认为,天下之景,武汉三镇独占三分,皆因黄鹤楼拔山而起,览尽天下之胜,哦,真不愧“天下江山第一楼”!
黄鹤楼不倒,蛇山背驮名楼1797年,面江屹立,令世代拜仰,身为武汉人的湖北佬,个个都与黄鹤沾边,并以为活脱而有仙气。说起黄鹤楼,我的朋友口吐唾沫,历数“楼史”变迁,让我惊讶。自盛唐以后,兵火频仍,楼身鳞伤,仅在明清两代就曾火毁七次,仅剩下一个黄鹤楼铜铸楼顶。武汉人以“江南三大名楼”我独据其一而自豪,史书有“国运昌则楼运盛”之说,我想反过来说,楼运盛,国运必昌,相互表里,互为依存。繁年兵火不损其魂,而今“新冠病毒”来去无踪,并无硝烟,名楼踞山,怎可撼动!“抗疫”的队伍不下万众,我推窗南望,白衣天使,簇拥楼下,耸臂宣誓,其势威震江楼,其志誓与楼存。历史总是以它必然的惯性而推进,小小病毒,奈何我楼!一位武汉朋友我约与之视频通话,就是不肯打开,说,样子被口罩遮住了,怕吓坏了我,我说“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他理解了我的意思,透过口罩,音频传递,我依然觉得声音浑厚,如编钟大吕,因为他此时代表了武汉人,喊出了心声,黄鹤楼不倒,武汉人挺住。据说,阴暗处的病毒最见不得阳光,最怕好心情,我眼前的黄鹤楼,正沐浴在暖阳里,东风巡楼,楼周焕发葱绿,我相信,春色春光总在武汉人引以为傲的楼下留驻……
我们聊天,突然我生出一个医学观点:情绪就是免疫力。末尾我缀一串字赠他:养心如葵,足不踏蚁,食草如肴,心堤不溃!
心堤不溃,黄鹤楼就不倒,众人臂撑肩扛,危楼依然耸天入云。
朋友说,黄鹤楼临江,接受江水的洗礼,荡去污垢。上天欠下武汉一个明媚的春天,那恼人的柳絮,此时此刻,多么想让她钻进我的鼻孔,可口罩隔绝了和春天亲密的距离;那原野的花香,多么想弯腰深嗅几许,可哪得踏游春萌时。
我有了新的赏春方案,待明春刚刚探头,我便唤常在春里不知春的武汉朋友饱餐春色:引朋友流连于杨柳岸边,喝杨柳风,食春柳絮,闻春香百味;再采野花盈篮送与,让朋友坐拥花色的春天……
二
黄鹤楼的楼体结构令我有了别解。我想到了建于隋朝的河北赵县的赵州桥,历经风雨1400年,桥涵拱而不屈,可载重400吨,其力是力学可解释的?太难,我以为是中国人智慧的力量,不然何以力举百吨。与赵州桥同样可称雄于世的是黄鹤楼。楼体重量据说上千吨,由72根圆柱支撑。72,这是个魔幻般的数字。古以为天地阴阳五行之成数是此数,亦用以表示数量多。济南城内百泉争涌,享有名泉七十二之说。《西游记》之孙悟空有七十二变之诡谲,古人建楼,本为佑三镇,镇蛇妖,立柱卓卓,镇住一江一地风水。三镇水游,水府泽国,清人魏源曾感慨:“水复山重行未尽,压来七十二峰影。”(《三湘棹歌•蒸湘》)是否受到这七十二擎楼天柱的启发?我想,今日武汉抗疫,岂止七十二壮士,医生李文亮,将生命的数字定格在34岁上,以文弱之躯征战于“疫场”的徐辉医师,缓缓倒下……这些人物,做了撑起武汉危楼的擎天一柱,他们虽然倒下,但精神可是站得笔直。
此疫过后,黄鹤楼应该立碑刻名,将功德之人镌于楼内,传至后世,永芳千古。
黄鹤楼夜色四垂,缀楼的霓虹闪烁游弋,五彩亮空,和着流淌的江水,演绎着“声色”胜景,水为楼歌,楼跌水中而舞,相得益彰。可这些景色太沉静了,少的是生动和灵魂,炫彩并非强大,眨眼并非多情,真正媲美光芒的是那些抗疫人物。
这些人物,未必光芒万丈,但始终有着充足的人性温暖,关键时候,他们也会发出灼目的光焰。
刻字于柱留念,名字不存,而在战疫前线倒下的,不刻名字,名字也在这七十二柱上,这是精神的华表,丰碑永垂。
扶伤者先死,以倒下垂名,不是他们的初愿,但无畏赴死,雕刻初心的血,缓缓淌流,汇入三镇(武昌、汉口、汉阳)江水。我的一位朋友的女儿,在省城医院做医生,疫情爆发,她先斩后奏,奔赴武汉,她告诉父亲,从来没有看到黄鹤楼,这是个良机……
女儿做了一个视频抖音发给父亲作为临别的礼物,命名为《在路上》。
这不是个例。一个四年级的学生写信给在武汉抗疫的医生妈妈,主题就是“妈妈,你是我崇拜的英雄”。
笑谈赴死者,古已有之,我真不希望今天还在演绎这样悲壮的故事,但鬼魅作弄的硝烟还未消散……
黄鹤楼上有十万琉璃瓦,就像披着铠甲的神勇大将军,一片不能碎,一瓦不能少。我联想到这次武汉收治被新冠病毒感染的患者,就是“应收尽收,一个不能漏”,这是多么人性化的举措,就像对着孩子的母亲发誓,不能让孩子少一根毫毛。支撑起黄鹤楼的不单单是几根柱子,还有武汉人的心。
我在北方,远眺黄鹤楼,虽不能见,可瓦当映日,炫目耀光,我心感知。
三
“黄鹤一去不复返”,为何祥鸟去而处于阴暗角落的蝙蝠群舞于黄鹤楼下?我想起了黄鹤楼得名的传奇与唯美,我想驱散心头的阴霾。
一说楼建于黄鹄矶上,鄂人读“鹄”为“鹤”,以讹传讹,遂成事实。但最能够表达人们愿望的是创造了“仙人黄鹤”的传说。祖冲之的《述异记》中有“驾鹤之宾”的记载,传说,辛氏曾在蛇山开设酒店,一道士为了感谢她千杯之恩,临行前在壁上画了一只鹤,告之它能下来起舞助兴。从此宾客盈门,生意兴隆。十载后,道士复来,取笛吹奏,道士又跨上黄鹤直上云天,来去皆有意,聚散都是情。辛氏为纪念这位帮她致富的仙翁,便在其地起楼,取名“黄鹤楼”。
更接地气的,还是辛姓酒店老板开店的一段传奇故事。有一天,来了一位衣着褴褛的人,问辛氏:“可以给我一杯酒喝吗?”辛氏急忙盛了一大杯酒奉上。辛氏并不因为这位客人付不出酒钱而显露厌倦的神色,之后何人几乎天天来楼上蹭酒喝。有一天客人告诉辛氏说:“我欠了你很多酒钱,没有办法还你。”于是从篮子里拿出橘子皮,画了一只鹤在墙上,因为橘皮是黄色的,所画鹤也呈黄色。座中人只要拍手歌唱,墙上的黄鹤便会随着歌声,合着节拍,蹁跹起舞,酒店里的客人看到这种奇妙的事都付钱观赏。
我生出联想。辛氏老板,拿什么来款待八方食客?哦,垂纶一缕,钓得江中草鲢,腥一下铁锅;拎篮登蛇山,采几朵菌菇,尝尝野味;跑一趟华农狮子山,摘一篮子拐枣,品品果子甜;唤几个采茶女,让她们趁着晨曦在龟山采满一筐子露茶;选几个挑夫奔江夏八分山,担来溶洞水,润润食客的喉……辛氏老板真的没有动什么心思,拿什么怪异的野味来款待食客,可食客若市,门庭毂声辘辘,人欢马嘶,好不热闹。我并非要人们返古拟古,学学我们的先人,是如何善待自然,保护物种,什么可食,什么碰不得,他们虽未读过生物学课本,可深知可为与不可为。
黄鹤楼,演绎了多少神话,版本有几个,我们无法考究,但黄鹤楼的故事表达着武汉人的性情,浪漫而遐思,活在当下,更有憧憬;好客而温敏,诚信求财,生财有道,此道非诈,而是开辟了三产娱乐业的先河,不能不说武汉人的贡献,早就如黄鹤楼一样,声名远扬了。当年,也就是改革开放之初,在硚口区就有一条街,名“汉正街”,商贾繁华,为黄鹤楼凭添了人气与热闹。
当年的道士“驾鹤”遁去,据说,唤来了鹦鹉,在江中造一爿汀州——鹦鹉洲。武汉啊,你被神鸟护佑,是凤凰起舞之地,住在三镇的人,个个都是载着诗歌,泛着扁舟生活的桃源人。谁曾想,神鸟飞过的天空下,一群身藏百毒的蝙蝠,鸠占鹊巢,玷污了这片朗朗的净空,洒下了阴霾的毒种。我悲伤地想,那位经营饭庄的辛氏老板,是否也有了心事?几个贪婪的食客,要满足自己肮脏的口欲,使不见阳光的鬼魅之物成了舌尖上的味美,蝙蝠的污血染红了他们血盆的嘴唇,让万千生灵因大饱口福的人而涂炭。善良的人,只能独守清白,谁曾想,一方口罩成了武汉人面对世界的样子,欲言无泪,想说无声。口罩可以抵挡硝烟,也可以预防暗器?这不是无奈,而是大义凛然,口罩,成了人们不屑病毒的表示。
韦恩所创作的《佐罗》里的“蝙蝠侠”,那是西方世界的文化角色,骑士时代,徒有其表。蝙蝠,只能算是世界存在的一个物种,远离,是风景,走近,甚至入口就是接吻死神。口罩,不再是形式上的武器了,而是对人类嘴巴的严肃告诫。
四
“黄鹤一去不复返”,我唤黄鹤再回来,驱散那些鬼魅魔影;我呼鹦鹉以学舌之趣讥讽那些无言无语的丑类。我不是诗人,只选择浪漫,我看到了一股火神冲天而起,在火神山上。十天的时间,火神山抗疫医院,树立起一座精神和温暖的丰碑,在历史长河中只能算一瞬,而在抗疫的过程中,可以是一段气贯长虹刻字长卷的漫长而浩大的时光亮点。那些白衣人,以凛然姿态,对抗着黑色的幽灵(蝙蝠,此次爆发的冠状病毒肺炎,据世卫组织报告,与蝙蝠亚种菊头蝠有关)。如果说,黄鹤楼是武汉名震千古的建筑,能够与之相对的就是这火神山。
我禁不住撰联寄给武汉——
吟风弄笛黄鹤鸣霄沧江咽
抗疫祛魔火神烁光碧空澄
大诗人李白曾经亲临黄鹤楼,迅即登上凤凰台,留下了两句精美的诗句: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有诗在上头。是啊,这黄鹤楼有匾额,却无楹联,谁可道来?那些抗疫的天使堪为撰联镌联人。他们就是传说中的火鸟,对抗的是死神,火烈鸟无畏死亡,选择涅槃以求生灵安然,刻在黄鹤楼上的岂是楹联这样的文字游戏可以传颂其德?我想,应该将他们的事迹刻成丰碑,为这千年黄鹤楼铸上雄魂。我想,即使来不及刻名,时光也会烙印他们的芳名于楼上。
他们为什么在关键深刻能够临危,一个武汉人说,黄鹤楼下深埋着一股地火……
责难同胞,应该是痛定思痛后,每一个都不能倒下,也为了不再倒下,让我们铭记这场污血之吻吧。
小时候,父亲教我认识老屋前后的动物,指着半空的蜘蛛网说,蜘蛛用织网装饰天空,飞虫总想撞破那张网,那叫“自投罗网”。暮色里,屋后的飞檐下,飘飞出一个个黑蝙蝠,父亲说,它最怕阳光,傍晚是他们的,是啊,我们要允许蝙蝠起舞蹁跹。家雀,1958年被列入四害,父亲说,谁家房子没有家雀钻几个窝,这家的烟火就不旺,没有温暖。这些启蒙,在我的头脑根深蒂固,算不算学问,但告诫我们尊重世界,这是多么朴素而深刻的教育。
黄鹤楼啊,我游览时,见到壁上“周瑜设宴”一幅画,笑道,武汉人个个都是美食家,但食谱里没有蝙蝠一道菜,周瑜只举杯,桌上空无一物,下酒无需菜,有也是野菜河鱼而已。在我们北方,下酒一碟花生米,足矣,多么惬意,北方人说,一碟菜,太丰饶。下酒有“花”,享吹花嚼蕊的口福;有“生”,人生有酒须尽欢;有“米”,独享五斗米,不谢万户侯。酒本就是情绪饮料,这番说文解字,真为小酒找到了菜肴。浪漫是可以下酒的,因为兴致都可以使人多喝半斤。
黄鹤楼还适宜于送别,我曾经想,与我网友得见于武汉,他若别我,应该就选在黄鹤楼下,念着“朱栏将粉堞,江水映悠悠”(王维《送康太守》)的诗句,让我们相见欢,送别更富诗意。
如今黄鹤楼灯光璀璨,难掩白衣使者的光芒。樊楼可以几次被毁而失色,但在人们心中依旧流光溢彩,而今天,楼之光影不生动了,楼之霓彩黯淡了,皆被抗疫志士的光芒而掩盖,掩映于楼的是精神的光环。
有豪言壮语曰:众志成城。面对“鹤楼”,我说:众志成楼。
在特别的日子,我作《黄鹤楼吟》赠予武汉人,遥祝武汉安康。
驱魔之日无论长短,胜之在我,“烟波江上使人愁”,此愁只为送别意,“历历汉阳树”、“萋萋鹦鹉洲”,只为黄鹤楼,开花千树,满洲葱茏。
“谁解成无限恨”,明年春风醉染黄鹤楼。
2020年2月13日原创首发江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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