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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星月】散步(散文)


作者:惘忆 布衣,353.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946发表时间:2020-02-13 16:29:15
摘要:首发

封城禁足,从城市终于发展到了农村,村子里以前打麻将的,聚众闲聊的,还有串门子的都被四周明里暗里的新闻或谣言给捣散了,各家各户开始呆在家里,虽没关门闭户,却也只限于自家门口踱步,与邻居隔空喊话,交流着各自掌握的疫情最新情况。
   对于禁足,我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应的,因为我平时除了玩手机就是散步,很少参与闲聊聚堆。农村这点好,空气不但新鲜还流通,空气里附着病毒的尘埃是无法悬浮的,且村子外来人口几乎是没有,对于外出散步,安全系数还是很大的。所以当一篇文字码完后,大脑空了,无所事事时,我会选择跑到屋后的田野上一个人闲逛,沿着田间小道,和着微凉的风儿,溜达溜达。但没想到今天溜达了一会儿,我竟然溜达出几分伤感,几分愁绪来。
   一
   刚踏上小道,我便发现了异样,前几天沿着道旁的沟渠坝上,一丛一丛枯黄的茅草丛不见了,只剩黑秃秃的泥坝,及泥坝上因潮湿没有被完全烧尽的稀稀落落的茅草梗。这几丛茅草终究还是让一些毛孩子给捷足先登了!我在心里叹惜道。我有两天没出来散步了,没想到仅仅两天的时间,这些孩子不管茅草干不干燥,一把火点燃,把这几处茅草烧了个参差不齐,这样一来不仅破坏了景致的美感,也掠夺了我预备重拾的童趣。这几丛茅草已被我关注半月了,打算元宵节晚上留作放野火的,欲在一场毁灭中寻找童年的记忆。然而天不从人愿,正月十四那天下了点毛毛雨,十五那天的天空阴阴沉沉,茅草不是很干燥,不适合放野火,当时我的心里只想着再等几日茅草被吹晒干再说,没想到它们却被孩子们早烧毁了。
   放野火是童年时代的一项常玩游戏,更是那时元宵节必备节目。记得小时候,冬春之际,茅草又干又枯,很适合燃烧,因此无论中午放学还是晚上放学,总会有一两个有心机的小孩掏出在家里偷带出来的火柴,在一帮小孩子的簇拥下跑向田野,寻找干枯的茅草丛,一丛又一丛,挨次点燃。茅草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孩子们退回到安全地带,叽叽喳喳地议论谁选的茅草被野火烧得彻底,谁选得茅草青不拉叽烧的火势难看且没有声音,一种毁灭的英雄感便会在胜利者的小胸膛升腾起来,快乐了放学的时光。
   其实最快乐的放野火要数星期天和元宵节晚上了,特别是元宵节晚上。冬春之际,星期天的小孩们像脱缰的小野马,撒欢儿跑向田野,有的带了小铲子,有的带来镰刀,有的带来土豆或红薯,当然,火柴是必不可少的。到了田野里,大一点的小孩在田沟里选好地势,选好比较厚实的沟坝,然后用小铲子在沟坝斜上方挖一个小坑,再在小坑侧边掏一个小洞,这样一个简易灶台便挖建而成了。这时挖灶的小孩甩掉小铲子,拍拍手里的泥,然后两手在衣服上来回擦掉残泥巴,伸手接过旁边的小孩递过来的茅草,擦根火柴点燃。野外常有风,所以点火通常不会一次成功的,这时旁边闲站的小伙伴们会集拢过来,自觉地围成一道防风墙。点火的小孩相当有耐性,也有经验,火柴距离用来引火的茅草近得不能再近时,迅速擦燃,冒出的火星很快就燎燃周身的茅草,这时防风墙里的小孩会拿茅草轻轻压盖在已燃的茅草窝上,点火的小孩顾不上装好火柴盒,就势趴在沟坝,小嘴几乎快贴着“灶口”,努力地深哈一口气,再猛力一吹,如是几次,火势终于旺盛起来,于是防风墙自动解散,四下里去寻觅割掳茅草。灶口只留两个小伙伴,一个传递茅草,一个负责加塞茅草兼拔动火丛。等到灶坑的泥被火烧烤得灰白坚硬了,于是开始往灶里投放从家里带来的土豆或红薯,把土豆或红薯拔放适当间距离后,再往灶口添草时就不用小心翼翼了,而是随意大把添塞茅草,边塞边找小木棍拔弄,以便及时给火堆充氧,避免灰堆结实后火苗缺氧而熄。负责割草的几个小伙伴任劳任怨,积极割草,直到灶里传来一阵阵诱人的烧烤香味为止。烤熟的美味和小伙伴们,总是粥少僧多,但这一点也不让领头的小孩为难,每人总能分到一丁点儿,即使有时被分到的烤食还不够塞牙缝的,但那种烤香却足以让肚子和鼻子吃得饱饱的了。一场野火下来,小伙伴们的小脸蛋小手常常被染得黑乎乎的,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些,因为心中获得的快乐已足以让星期天成为他们最盼望的日子了。
   但是这和元宵节晚上放野火的快乐相比,却又差得多。元宵节的晚上,月朗星稀,即便如此,影影绰绰的黑暗对孩子们来说还是有点恐惧的,这令晚上的玩耍充满刺激,让孩子们的快乐更显珍贵,因此这个晚上也让孩子们特别是男孩子更为期待。元宵节晚上,小一点的小孩挑着灯笼,在大人的陪同下,战战兢兢地四处寻找传说中的毛毛虫。每走过一处黑暗,小孩子便会得到大人的表扬和鼓励,他们颤颤惊惊地享受着勇敢带来的快乐,而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对这一则游戏是不屑的。为了证明我们已经长大到能足够离开大人,我们三五结群嘻嘻哈哈地跑到野外,直奔白天踩好的点,纷纷点燃一处处干枯的茅草,这个时候的活动一般是独立作业的,也有胆子小的女生三两个结伴的。来到田野里后,小伙伴们像被放入河的鱼苗儿,撒欢儿奔向四处,比起赛儿点燃茅草丛。不一会儿,田野里此一处彼一处的野火如妖冶的花儿竞相开放起来,此时的月光失去了皎白,田野里一片火红的亮光。听着燃烧的茅草丛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劈哩叭啦”的爆炸声,我们抬袖擦擦额角上细密的小汗珠,几张小脸被火光映照得红红的,那种由彻底的毁灭带来的兴奋快乐着幼小的神经,这幅火红的元宵节夜景图也深刻地刻在了童年的记忆里。在禁足的日子里一次次百无聊耐的散步中,这种快乐像馋虫一样勾引着我的心,但我一直忍耐着,一直等待着,等待茅草被吹干晒枯时纵情一燃,目的只是为了把童年放野火时的快乐完整地找回来。可是如今这几丛潮湿的茅草,已让不知谁家的小孩点火燃烧的斑斑点点,像一个不合格的理发师理推出的光头,有的地方锃亮,有的地方影影绰绰,让人看着就不带劲。
   一阵暗暗遗憾中,我的思绪却被广播里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拉回到现实。目前横行全国,特别是肆虐武汉的新冠状病毒肺炎,便是人类侵犯了动物而遭到的大难。若这几丛茅草被我恣意一纵,那茅草丛里隐藏的生灵会不会突遭厄运而绝种?它们的缺席会不会让大自然再一次大发雷霆之怒?这么一想,我暗自庆幸茅草被孩子们不适时宜地烧毁了,至少在还没干透的情况下火力不会很强大,那些生灵有逃生的机会,少了灭种的危险。如此想来,我的心中也就没有了遗憾。
  
   二
   胡思乱想着,田埂上被农人踩出来的小道已不知不觉地被我走了一大半。晚风中,田埂上的野荠菜叶子正肥厚青绿,静静地随风轻摇。蓦然中我第一次忆起南方荠菜的生命里是没有冬天的,顿时觉得好惋惜。这里的人不大吃饺子,更不喜欢吃荠菜饺子,好多人甚至还不知道这种菜叫作荠菜,而北方人喜欢吃荠菜,现在的北方却依然冰天雪地,很难找到荠菜的身影。荠菜在我们这里被叫细米菜,是用来喂猪的一种上好的青饲料,也是载满了我的整个童年少年的记忆的一种野菜。刚开始我不知道细米菜就是荠菜,当我知道荠菜就是细米菜的时间是在结婚后去安徽淮北第一次开店的时候。有一天早上,店里一个叫吕宁的女工来上班时从家里给我带来一小袋荠菜,说让我包饺子吃。我打开袋子一看,发现这种叫荠菜的菜就是我童年少年时每天挎着竹篮去田野里给猪挑的野菜细米菜,我惊疑地连问女工吕宁三遍:这确定是人吃的荠菜吗?吕宁肯定地点头,并强调这是她妈家的大棚里的,现在寒冷的冬季野外跟本找不着,可贵着呢!荠菜当晚被我拌肉馅包饺子煮吃了,味道还真是不错。带着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第二天刚收完生意我就随吕宁去她妈家,想在她妈家的大棚里现场确认一下荠菜到底是不是细米菜。荠菜在我们这里之所以被叫细米菜,是因为它开的花和结的籽是细小的小白点,很像稻谷加工时被碾碎的碎米头,故叫细米菜,或许是碎米菜。到了吕宁妈家的大棚里,我被眼前一幕情景看呆了,只见大棚里有一畦全是青碧油绿的细米菜,叶片或卵形或圆形,畦旁有因湿度和空间较为充足而生长快速的细米菜已有了隐隐的白色花苞,这正是我小时候常常翻沟越坎寻求的宝贝呵!我惊喜地蹲下去,亲热地抚摸着细米菜碧嫩的叶片,像见了久违的老乡。
   农村的孩子懂事,从小就开始替家里分担力所能及的活,其中挑猪菜是最常见的活。记得小时候,冬天里放学后,我常常会挎个竹篮子,带一把小铲子,去早已被收割完稻谷的田里挑猪菜。因为一年一头猪不仅是学费的来源,还包管着家里的许多开支,所以我常常是挑满一篮子猪菜后回到家,然后才在油灯下开始做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在那时,挑猪菜越过学习成为我的第一任务,现在的我还记得猪吃的野菜有很多种,但最喜欢吃的是细米菜。细米菜应该喜欢潮湿的土壤吧,因为潮湿的稻田里长出来的细米菜总是叶子肥厚而油绿,一铲下去,断根处还会流溢出如奶汁般的汁液,但地势较高较为干燥的田畦上,细米菜总是长得瘦小纤弱,并且一颗菜总是一铲难以铲断,须要多铲几下根才被铲断,还常常不见汁液流出。我是从那时候起开始不怀疑猪的智商的,总觉得猪是比较聪明的动物,要不然它怎么会那么喜欢吃带汁的细米菜呢?证实了细米菜就是荠菜后,每年回家过完春节再返淮北时,我会准备满满一大包荠菜带去,分给店里几个女人,她们看到荠菜往往是很高兴的,因为淮北偏北,天气太冷,野荠菜还没生长出来,只有温室大棚里才出产,但不仅贵而且难得买着。
   后来的我常常想不通,为什么我的家乡人这么笨呢,这么美味的一道菜就这样被无视略过了?直到有一次听到一位老奶奶哼着歌谣逗哄孙子时,我才知道我错了。家乡人根本沒有无视这种野菜,而是这种野菜只有作饺子馅或包子馅时才鲜美无比,家乡人习惯吃大米,所以对这种菜不大感冒了,而不是没吃过细米菜。老奶奶哼的歌谣是这样的:细米子菜,蒸蒸菜。好吃婆娘拿碗来,一跤摔死个蠢驴材。这首歌谣透露的信息是细米菜是能吃的,但难吃,只有那些又好吃又笨懒的婆娘才吃的。随着改革的不断深入,全国人民流动性越来越广,南北饮食差异也越来越小,家乡人已经习惯了过年时包些荠菜饺子冷冻着,以便偶尔变换一下口味。即使这样,荠菜的用量也是极少的,人们随便去野地里挑上一把,就足足够一个春节的需要了,南方的野荠菜,依旧只是春天里的一抹绿色,美丽着乡村。看着在晚风中摇曳的荠菜,想到被病毒禁足的城市里的人们有的连买菜都不能时,这道营养及药用价值极高在北方的热抢菜现在却被冷凉在野道旁,兀自生长,兀自青葱,兀自花开,兀自落籽老去,心中升起一阵惋惜,却又无能为力。
   三
   杂乱的思绪让我的心有了点沉重,我也无心 散步了,准备回去。晚风依旧吹拂着田野,柔柔地,地里刚刚舒展开叶子的油菜精神地焕发着柔绿,春刚来到,它似乎忍耐不住就要开始疯长了。风中遥遥传来广播的声音还没结束,播音员不知疲倦地继续播放着疫情最新报道。自从疫情开始,村广播空前地发挥了宣传作用,广播从早到晚,从全国到各省,然后到自家城市,各个乡村,适时地报道最新疫情,很好地打击了各种谣言,安定了民心。电视里的新闻是面对全国的,乡村里的新闻是围绕在身边的,两下比较,村民们没有了疫情初始的惶恐不安,安静地响应国家的号召,不串门,不扎堆,足不出户,在各自的家中理性地等待,等待一场疫战的最后胜利结束。到那时,上班的开始上班,种地的开始购买种子,做生意的踌躇满志地踏上征程……中华大地,又会迎来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
   浮想联翩中,昨天安稳繁忙的生活在心中生动起来,勾起了我的热望,一如我对放野火的馋诱那般浓烈。是的,灾难总会过去的,美好总会到来的。灾难虽然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但也让我们懂得了珍惜呵。心里一想通,回家的步子也变得轻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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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当前冠状病毒横行天下,禁足是控制疫情蔓延的最好方式。然而,在广大的农村,由于地大人少,空间相对充足,所以此时乡下散步是闲散而安全的。作者走出田间小道,本打算重拾童趣,没想到留作野火的茅草让孩子们早已破坏,然后联想到此次冠状病毒就是人类惹恼了生灵,是自然给予人无声的反抗。所以不放野火也是对生灵的一种保护。乡下的春天似乎来得更加早些,散步时路边的荠菜也从记忆里走了出来,有关荠菜的故事重现在眼前,不仅浮想翩翩。本次疫情,有些人禁足一月,怨无忧人,然而,如作者般乡间散步的闲适还是让人羡慕,顺便还能捎些野菜,生活依然充满乐趣。好文推荐赏读!【编辑:红尘一莲】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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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红尘一莲        2020-02-13 16:32:34
  看来我们的生活竟如此的相似,我回老家过年,一过过得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但我喜欢乡下的悠闲,可以散步,也可以出外剜苜蓿,挖荠菜,生活也挺好的。
回复1 楼        文友:惘忆        2020-02-13 18:30:44
  乡下的生活确实很闲散,悠闲得让人卸下全身的盔甲,我是农村人,也喜欢这里的生活。在外面辛苦拼力后回到家小憩,那感觉舒服极了!
2 楼        文友:红尘一莲        2020-02-13 16:34:46
  特殊时期,老师照顾好自己。我早上还去点野火,只是为了让埋在草下的苜蓿快点长出来呢。不过,我这点火很小的范围,伤不了生灵,呵呵。
回复2 楼        文友:惘忆        2020-02-13 18:35:10
  田野里盛满了记忆,盛满了快乐,望老师在特殊时期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在田野里重拾曾经的时光和快乐!
3 楼        文友:惘忆        2020-02-13 18:27:11
  谢谢一莲老师辛苦编辑和入心编按,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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