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过年(散文)
每年一度的春节,是中国人最大的节日。民间俗称“过年”。过年是个喜庆的日子。
小时候最盼望过年了。那最初的记忆是过年时“吃”和“穿”的热切的盼望。后来又多了“玩耍”和“串亲戚”的喜乐。
成年后更懂得了对亲朋的挂牵和关爱,对长辈的感恩和孝道,对先祖的追思和怀念……
记得刚上学的时候,大概是一年级开学不久吧。
夏日。午阳高照。
我的唯一的衣服不知怎么弄脏了,或者母亲补洗去了。我只得光着屁股在家待着。
门口外,席子铺在半身高的板凳和木棍架起的架子上,用来凉晒淘洗好的家里仅有的一点麦子。那麦子很是珍贵,大人们是生怕被鸡抛却或偷食,才晒在半空中的。我被母亲打发去负责看护。
中午放学的时间到了。眼看同学们回家经过我的门口,即期待又害羞。期待和同学见个面,问一下上午学习的什么字;害羞的是毕竟光着屁股,一身不挂的光着身子啊。
当结伴而来的同学背着书包过来时,还有很远的路程,我就早早的回家闭了门,避在门后透过门缝小心地张望着……
那份羞怯是很深地印在脑海里了。
张望着,最后一个小同学经过时,他用手在那晾晒的麦子上划拉了一下。我极担心他把心爱的麦粒划拉到地上,于是不顾光屁股的羞涩,快速跑出去跟他理论,不一会儿就动起手来了。对方的哭闹惊醒了家里的大人。父亲出来,一下子把我拉过去,当着大街上看热闹的人们,“啪!啪!”地用他那大而有力的手掌掀起我的屁股。光着的屁股火辣辣的疼痛。
我也哭了,声音不敢很大……
直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父亲为什么那么狠心的打我。他是心痛掉落的麦粒?还是为了邻里之间的和谐?
自那以后,我天天盼着过年!
快过年吧!
只有过年,我才可以把二哥穿下的衣服接过来穿。
那时侯,过年的所谓新衣服都是小的弟弟或妹妹们捡拾大的哥哥或姐姐们穿下来的衣服的。
二哥穿下来的也必定是大哥穿过的,还得是大哥穿着小了不能再穿了,而且经过父母做工作得他自己同意才行。要不同意,他过完年得要回去的。所以等我穿上的过年新衣服,基本都是补丁摞补丁,退了色的蓝中泛白或是绿里透黄的色彩斑斓的“奇异”服装了。当然,那也会心满意足的。正月初一早上穿出门去也必得跟小伙伴们炫耀一番呢!
为这,邻居“倒插门”的那个小姑父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拾破烂”的。让我曾经懊恼了不少日子呢!
“拾破烂”穿的日子,直到高中快毕业了才有改观。一是我的个子长高了,不能再穿哥哥的衣服了。二是生活条件也逐步得到了改善,过年可以穿上新做的衣服了。不过这时的新衣服多数都是出嫁了的姐姐给做的!
那晾晒的麦子平日里是很少吃的。一般都是留着过年的时候,母亲去磨坊里磨成面粉。面粉分出粗细来,过年时用来包水饺。细面水饺年夜饭吃一顿就不错了,其它时候得等到客人来时才能再偶尔尝到几个。就是粗面的水饺也是桌前分了吃。母亲总是不舍得吃,留出几个给最小的我用来解馋。
那含在嘴里的水饺光滑细腻的感觉是永远忘不了的。享受光滑的感觉是经过了一段时间才舍得用牙齿慢慢咬破咀嚼的。咬破的水饺陷儿在细嚼慢咽中回味着香喷喷、甜滋滋、脆生生的感觉,总舍不得下咽……
正月里来客是经常的。招待客人的饭桌是摆在堂屋炕上。孩子们是不能上桌的,或许大人说话怕孩子们闹腾吧?现在看来,想必是孩子的饥饿会把菜桌瞬间扫光或者吃相难看怕客人笑话了。
于是,客人吃饭的时候,我们几个小孩子就挤在窗外从破了洞的窗户纸往里偷看。那眼神总是离不开那些大小不一的汤碗和五颜六色的菜盘。那桌上的菜香从窗口飘出来更是诱惑着我们的食欲。这时候,母亲总是把我们几个小一点的男孩子叫到锅台边下。把擦了炒过菜的锅底的地瓜面煎饼一个个卷起来分给我们。最小的我总是能分到沾油水最多的那个香喷喷的煎饼,有时里边或许卷着一点儿菜。这是平日里不曾有过的待遇。大一点的姐姐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只得等到客人们走了后再吃……
现在回想起来,我对当时母亲的那份偏爱还是很自豪的!
又过了几年,过年时我便可以随着哥哥姐姐们去串亲戚了。
有一年,二哥是穿了一件新做的裤子套在外边的。我却只有羡慕的份儿,也期待明年可以倒下来给我穿。这次来到姑奶奶家时,他步行走了一路的裤腿提了上去,里边的棉裤漏出来了。二哥叫我给他往下拽。我赶忙蹲下去,一边拽一边讨价:明年可得给我穿啊!二哥就嘱咐说:那菜桌上吃饭时可得看我的眼色去吃,不能老拿着筷子不放,让人笑话。我赶紧答应了下来。谁知吃饭时太过于小心,这顿饭没有吃饱。回家的路上饿得走不动了,兄弟两人就把亲戚回礼的油条从包袱底下拿出一根来分着吃,那油条的香味便深深的留在了记忆里!
再后来,终于可以自己去出门走亲戚了。这次是去二姑家。虽然自己是孩子,可每次二姑都拿我当客伺候。每顿饭都是六个盘,每人再分一份汤。
去二姑家总是多住几天,特别爱跟表哥、表弟们玩耍。晚上趴在炕沿上放滴滴金,白天忙不迭地观看踩高跷、耍龙灯、划旱船……满街满巷的大人和孩子,都兴高采烈地跟着喝彩。彩旗飘扬,锣鼓喧天,唢呐嘹亮……那热闹喜庆的场面终生难忘。静下来时小伙伴们又玩不够的捉迷藏、溜冰、跳房……做起了各种游戏,用现在的话说:玩的很嗨!
可不管待几天,二姑总是顿顿有菜有肉伺候着,我真有点不想回家的感觉了。直到二姑吩咐表弟和我一起回家时才不情愿的走。
直到现在,每逢年底,我都开车带着爱人和孩子去看望年迈的二姑,总能想起小时候的喜乐、顽皮和贪婪,也就特别感恩长辈对我的溺爱和关心来。现在的二姑每次都把自己精心缝制的耳枕子、小老虎、大元宝等传统的手工制作送给我们。孩子们特喜欢。我却醉心于这满满的亲情了。
今年的正月初七是母亲九年的忌日。计划好上十年坟的姊妹相聚也因这次疫情耽搁了。兄弟姊妹一商量,北京和青岛的哥哥姐姐们是都不必回来了。
这天我自己开车回了老家。一路上几乎没有任何游走的人流,车辆也是极少的。村头只留了一个进村的路口,其它路口都用土堆堵上了。支部书记亲自领着两个村干部在登记进出的人。我在招呼之后便顺利的回到老屋。堂兄嫂子早在那儿等着了。于是我们准备了一下就到了坟上。
给母亲上坟的过程简单而短暂。我代表所有兄弟姊妹们把纸钱和大姐找侄女置办的祭祀物品全部焚烧。堂嫂给做的饭菜也一并烧掉。母亲倘在天有灵也该理解和满足了。
从村里出来后,发现整个村庄极为冷清。大街小巷没有一个人影。大喇叭不停的宣传新冠病毒的恐怖,村里人们都在家里躲避病毒,防疫应势更觉严峻。
这与从前的春节热闹而喜庆的气氛截然相反。于是心里更生出些悲怆的情愫。
是谁把这五千年的传统节日突然之间一下子变得这么冷漠和恐怖?在后人的记忆里留下了永远的伤痛!是病毒?是蝙蝠?是果子狸?还是……
曾经缺吃少穿的贫困走了,而物欲横流来了。疾病和瘟疫的肆虐终于给了人们一次莫大的嘲弄!
这时我仿佛感觉到:那些偷猎者造成的漫野的惊慌,被捕获动物那满脸的恐惧、祈求的眼神、无奈的表情……
随着凄厉的呼号、浸润的鲜血、升腾的火焰……贪婪的欲望终于把灾难撒向了人间。伴随五千年的头顶三尺的神灵再次显现。
纵然死亡威胁下出现勇士,病魔摧残时飞来天使,可被贪婪打开的潘多拉,还是让病毒选择了庚子年的这个春日,冠冕堂皇地攻城掠地:万巷皆空、宅门紧闭、家家胆寒、举国自卫
……
人类的善良啊,能否在这个春节的闭门沉思中换回人性里的慈悲和对万物生灵的敬畏!
寒冷终将过去,期待着春暖花开。
是的,“怀念是为了珍惜,抨击是为了安康。”
感谢!敬茶!
是的,“怀念是为了珍惜,抨击是为了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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