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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心灵】表哥(小说)


作者:毕雨民 秀才,2168.0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259发表时间:2020-02-19 09:37:18
摘要:一生吹牛的表哥,吹成了赌注,用家庭暴力的教育方式逼迫孩子们考上了大学,满足了更大的自尊心,继续吹牛,却失去了观众,只能使劲喝酒麻醉吹牛的强烈欲望。

【心灵】表哥(小说) 时间回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冀中平原上还是蓝天白云,绿水青山的景色。工业的相对落后,必然是环境的纯净无污染。所有天然的东西都是清新、绿色的,就象我们走进深山旅游的感觉,鸟飞燕舞,虫鸣蝉叫,兔逃鼠窜,蜂绕蝶舞,大自然保持着生态平衡,人与自然和谐相处。
   那个时候雨水很多,每年夏季大坑小塘里全是积满雨水,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鱼儿,即便是小小坑塘里也能摸到几条。男孩子们没有娱乐项目,整天泡在水里嘻嘻、摸鱼、练狗刨、扎猛子。田里干完活的男人们最喜欢拿个自制的鱼竿,弄些面团,蹲在树下钓鱼。
   农村还是大锅饭的农业经营模式,一个公社管理十几个自然村,每个村子分成几个或十几个生产小队,超过六七千人的村子,为了降低管理难度又要分成两个以上的大队。
   生产力水平的相对落后,必然是物质财富的匮乏。人们住的、穿的、用的都是简单色彩的,整个环境都是灰黑色的,只有大队部飘扬的五星红旗鲜艳无比,成了村子里最亮眼的地方。
   孩子们没啥好玩的,尤其男生,到处野跑,摔跤、打仗、水塘里玩就是最好的娱乐项目。
   一天半晌午,一群孩子们说笑打闹着走来,里面有个浓浓的眉、欢欢的眼睛,黑黑的头发,大约十来岁的男孩子,蓝色短裤,白色粗布衬衫,唯有他左胸前佩戴的红色的塑料方牌与众不同,显出他在一群孩子里的不一样。
   方村小学授牌两个毛主席的“红小兵”,一个是五年级班长唐潇燕,另一个是三年级班长雨寒冰。
   刚才说的那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子就是雨寒冰,别的孩子们老远望见水塘,便是一阵欢呼,一阵狂奔。很快把衣物甩在池塘边,光溜溜地象鱼一样把自己抛入水中。那个欢快、兴奋,象极了一条条跃出水面的鲤鱼。雨寒冰没有那么狂热,象一个成熟的小大人,不慌不忙地摘下那个红红的方牌,藏在草丛的一个砖头下。
   “寒冰,快下水!今天星期日,老师不会来这里。”
   “寒冰,肯定没事的。我昨天听到咱老师说今天去县城买书,回不来的。”池塘里的孩子们喊叫着。
   “嗯。”雨寒冰答应着,脱下衣服鞋子,整齐地摆放在池塘边上,一个蛙跳跃入水中。
   不大的池塘,十来个孩子疯狂地戏水,惊扰了鱼群,弄出一池泥浆一样的水。钓鱼的男人们嘴里骂着:“这帮野种,真他妈捣乱。”纷纷到别的池塘继续垂钓。
   一个有一把年纪穿着工作服的中年人,走近热闹的池塘,眼里扫描着池塘里的每一个孩子,他在寻找自己儿子,四十好几的年纪,有了这个小儿子,喜欢并不宠爱。
   “寒冰,你爹来了,快点扎猛子。”伙伴们有意隐藏他,聚拢到一块。
   “爹,我就是练个狗刨,池里水很浅的。”雨寒冰说着,站起来,不及他胸部的泥浆水正好淹没住羞羞的小鸡鸡。
   寒冰一步步踩水走到父亲面前,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和蔼可亲的老父亲把他按在水里,着实让还不会水性的他喝了几口水。
   “雨师傅,这样不行的,会把孩子淹死的。”一个年轻的父亲冲过来,拦住了寒冰爹,雨师傅这种近似野蛮的管教才罢休。
   雨寒冰嚎啕大哭,在学校他是班长,一直是老师同学心目中的佼佼者。在家里他年龄最小,一把年纪的父母对他也算宠爱,从不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这一次父亲真的有点过分了,他真的受不了。
   他不敢在池塘里洗净身上泥污,慌乱地把衣服套在身上,从草丛里摸出那个红红的方牌,攥在手里,他不敢让别人看见。他是第一批荣获如此殊荣的好学生,他做错了事,对不住老师,对不住毛主席。
   雨寒冰跟在老父亲身后回到家里。表哥,一个比他大二十多岁黑脸汉子,带着一个和他一样大小的男孩,正在家里等着父亲。
   “舅舅,等你半天了。怎么啦,我表弟又水里练狗刨了?”
   “是呀,我和你妗子这么大年龄了,一个看不住,池塘里野去啦。”
   “你是当爷爷的年龄管儿子,不行了,不行了。”表哥说着,开始追逐着他的儿子在院子里打,儿子练就了一身躲避功夫,没有让表哥得手一次,却闹得院子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雨寒冰的母亲两手带着正在和面烙饼的面粉冲了出来,干瘦的小女人让风一刮就倒的样子:“黑娃子,你不闹行吗?”
   “不闹,不闹。给我们准备好喝酒的菜了吗?我和俺舅喝两盅。”
   “少不了,知道你爱喝,快炕上坐,烫着酒呢。”
   “好啊,什么好酒,妗子?”
   “老白干呗,劲大,便宜,俺家穷得买不起好酒。”
   “老白干就老白干,喝了都是晕乎乎的,一个样。”
   雨寒冰知道,每次表哥来,都是喝得酩酊大醉,不醉不归,每次都是带着儿子来,否则没人拉着他的手回家。
   “舅舅,我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个小崽子干吗,顶多大了是个干活挣工分的料,还要费劲拉扯大。”
   “孩子是投奔爹娘来的,来了咱就养。”
   在外屋忙着烙饼的寒冰母亲走进来插话:“能有几个象你黑娃那样有出息的,弄个民兵连长干干,将来肯定当主任支书。”
   “那没问题啦,我年轻,早晚把老主任老支书熬下去。”表哥一边使劲地喝着酒,一边嘴里喷吐着酒话。
   “老子英雄儿好汉!”
   “当然啦,我儿子要比我强,公社书记,县委书记。”表哥吹上了天,表哥儿子开始抢吃酒菜,表哥开始追着打,屋里开始闹翻天。
   从那一次下塘玩狗刨被父亲按到水里粗暴惩罚,雨寒冰再也没有玩过一次水,以至于后来成为教授的他回忆起来,那次的惩罚是记忆最深的,后来同事们去游泳馆学游泳,他也再没有兴趣报名参加。
   雨寒冰从小学到中学一路优秀走来,表哥的儿子在高中与他同班,总是“小叔叔,小叔叔!”地喊着他,可能也因为他在班里当班长的缘故,也是感觉很有面子,喊得异常亲切。
   上了中学的雨寒冰开始住校,自然回家少了。周末回家补充干粮,换洗衣物,也有碰到表哥来家,每次都会带来更小的孩子,寒冰没有数过来到底几个,因为总在变换着。唯独不变的是每次喝酒,每次酩酊大醉,每次都是带来的那个孩子拉着他的手回家。
   高考那年,雨寒冰考入河北师范学院,表哥的儿子名落孙山。寒冰拿着成绩单回到家里的时候,一把年纪的父母脸上只流露出瞬间的快乐,然后便是愁眉不展。寒冰知道,家里没几个钱,父亲年逾六旬,虽然在机械制造厂上班,也是用工资换工分,折合不了几个钱。四年大学上下来,也是一笔很大花销,肯定一个穷家底就抖搂干净了。
   快到中午,表哥气势汹汹地赶来了,押着高考落榜的儿子,嘴里一个劲儿地骂,手一个劲儿地打,脚一个劲儿地踢,好像根本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犯。
   表哥的儿子表现得异常老实,忍受着他父亲的不断攻击,脸肿了,鼻子流血了,一声不吭。直到寒冰的母亲冲过来,拦住疯狂的外甥,一场闹剧才安生下来。
   “我说黑娃,你怎么能这样管教孩子,打出毛病了怎么办?”能被风一刮就倒的寒冰母亲,好像变成了一棵树,保护着表哥儿子,却象树叶一样没有力量,在风中摇曳着、晃动着。
   “妗子,我想和你们商量个事,看你们家境条件不太好,不如让我表弟再考一年,让我儿子替着他先上大学,明年表弟肯定能考上一个更好的。”
   “那怎么能行呀,名字都不对,怎么能替呀?”
   “我找门子,再做个准考证,把相片替换下来。”
   “这我可做不了主,你舅舅没事,你表弟都成人了,不能这样干。”
   此时的雨寒冰已不再是池塘玩水的那个泥孩子,多年来的学习,他练就了智慧的大脑,尤其高中学习的经历,加上多年来当学生干部的历练,他懂得了是非曲直,表现出敢爱敢恨的正直。此时的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径直说话:“表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的前途命运,我做主。我就是我,谁也不能剥夺我上大学的权力,谁也替代不了我。”
   表哥被雨寒冰正气凛然的一席话惊呆了,几年不见,表弟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再看看自己的儿子,耷拉着脑袋怂得流水。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拉着儿子就走,头也不回。
   雨寒冰的父母对孩子的表现震惊,他们突然意识到孩子长大了,他们真的老了。
   开学的时间到了,雨寒冰带着行李,穿着父亲省下来的工作服独自一人去省城上学。哥哥前一年因公殉职,姐姐远嫁他乡,父亲这把年纪了,他是个男子汉,他相信自己能行,从此他开始闯荡自己的人生。
   第一次寒假回来,父母先是说他长高了、瘦了,然后轮番讲表哥家的事。
   “你上学走了,你表哥曾在我们面前夸过海口,说过他儿子多么有出息,可是连个中专也没考上,面子掉到地上摔成了八半。”
   “俺黑娃可是把脸面看得比天大,孩子没那个脑子,学习又不好,把孩子吊起来打,三天不给饭吃。”
   “那管啥事,他儿子就是个白痴,考试总是倒着数名次。”雨寒冰插话了。
   “管事呀,你表哥厉害着呢,棍棒下面出孝子,儿子跪在他面前说考不上大学用死发誓。”
   “我都看着心疼了,真想喊回冰儿来,让俺黑娃儿子先上大学,冰儿再考一年,咱不着急。”寒冰父亲真是年岁大了,有点糊涂,不明事理。
   寒冰并不着急,他理解父亲善良:“没准我再考一次能考上北京的大学呢?”
   “可不呗。俺黑娃还真行,下了大决心了,让儿子从高中一年级再上一轮,回炉再造。”
   “他儿子应该从初中一年级开始才对,高考总分不足100分,初中知识都不会。”雨寒冰不时插上一句话。
   “那咱不管了,随他去吧。”
   “那他过年还来拜年吗,来了又要喝醉。”
   “不来了,不来了,俺黑娃有志气,儿子考不上,说没脸见表弟的面,知道你回来过年,肯定不来。”
   果真还是这样,雨寒冰四年大学,每次放假回家从来没有见过表哥的面。为了面子,下了这么大的赌咒。
   给自己制造压力,等于给儿子形成更大的压力,依靠压力,变成动力,达到目标。已经留校当了大学教师的雨寒冰开始思考表哥的教育方法。
   雨寒冰决定去表哥家一次看看是个怎样情况,四年不见,虽然他很烦表哥,还是有点想。
   大年初三下午,雨寒冰骑车到了表哥家大门口,从院子里传出打骂哭闹的声音,当他走进去,发生的一幕令他震惊。
   表哥的大儿子、大女儿双双跪在地上,像是被审判的犯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刚刚被打过的样子;小儿子、小女儿站在一旁陪绑,都是耷拉着脑袋;表嫂哭成泪人,扮成双簧。一会儿大骂儿女不争气,高考落榜。一会儿又骂表哥下手太狠,孩子努力了,考不上就考不上,这样下去会打残的。
   见雨寒冰来了,表嫂和孩子们像找到了救星,虽然寒冰和表哥的孩子们都是一样的年轻人,毕竟辈分在那里,再加上有大学教师的名份,有说话的权力。表哥也就下了台阶,收起淫威,趁此结束了这场暴力教育。
   表嫂倒上茶水,一家人围坐一桌,开始说笑。雨寒冰大学没有白上,毕竟有专业的理论方法,说得表哥表嫂也服气。孩子们害怕表哥的淫威,听了小叔叔的话,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感激和崇拜。
   又一个春节回家过年,表哥没有来给舅舅拜年。
   又一个春季回家过年,雨寒冰带回来刚结婚的媳妇。
   大年初二,表哥一家人来了,还没走到屋子里表哥的声音传了进来:“考上了一个,中专也不错。”原来大儿子高中回炉三年,又连考三年,终于感动上帝,功夫不负有心人。
   后来的每年春节回家,雨寒冰没有再去过表哥家。他知道,只要表哥不来拜年,就是在家发淫威,轮到大女儿上刑场了。
   提到黑娃,老父亲总是唉声叹气又非常气愤:“没有这样教育孩子的,大女儿差点从房子上跳下来,幸亏被人拉住,考不上就考不上,一个姑娘家家的,嫁个婆家,日子也不一定混不好。”
   母亲跑过来抢着说话:“你外甥心气大,要面子,要超过咱们寒冰,四个孩子都得考上,考不上就往死里打。”
   “作孽呀,哪有这样教育孩子的,为了面子,这么狠心,没见他爹娘那么往狠里打过他。”父亲抱怨着。
   又过了两年,表哥一家人第二次全员来拜年,大姑娘考上了。又是人未到声音先传到屋子里:“又考上了一个,大专。我说过没有,棍棒底下出成绩,不打不成才。”
   大儿子服气地笑着,大女儿苦不堪言,小儿子、小女儿瑟瑟发抖。
   又是一场大喝,表哥、大儿子放开酒量,剩下的三个孩子忙乱地吃菜。结果,双双酩酊大醉。大姑娘、小姑娘扶着表哥,小儿子扶着大儿子酒醉而归。
   再过两年,再一次集体拜年,小儿子考上了本科,爷仨集体大醉,睡到天黑才走。
   再过了三年,小女儿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之后,继续读研。
   像闹剧一样的家庭教育,靠淫威吓怕了孩子的胆,却成了看似很成功的家庭教育方法,四个孩子全部考上。乡亲们服气,孩子们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表哥觉得很成功,招摇在村子里的大街小巷,俨然像胜利者的姿态,生动形象地讲述着他教育孩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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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讲述家庭教育的小说,作品展示了两个农村家庭对子女不同的教育方式。雨寒冰是独子,父母年龄很大了才有的他,自然宝贝得不行。但父母对他却并不溺爱,要求十分严格。这就养成了他诚实、勤奋、热爱学习的品性。再加上他天性聪明,学习成绩一直很好。终于,他考上了大学,成了父母的骄傲。表哥比寒冰大了十好几岁,就像是两代人似的。他羡慕寒冰能顺利地考上大学,也希望自己的四个子女都跳出农门,可他的子女却少了点天份,考试取不了好的成绩。高考也一次次落榜。一般家长或许会就此罢休,表哥却不,他靠着棍棒,逼着儿女,一次次的痛打也让儿女们发了愤,还好都有了出息。这让表哥有了吹牛的资本。很快表哥老了,成天喝酒吹牛,以至后来人家都不愿意听,见他就绕着走。他却乐此不疲。小说流畅,通俗,在不长的篇幅内塑造了表哥这样一个艺术形象。小说中表达出的主旨也发人深思。一篇值得细品的小说,推荐大家共赏。【编辑:木石语】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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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木石语        2020-02-19 09:43:24
  拜读了,点赞。
回复1 楼        文友:毕雨民        2020-02-19 09:52:14
  谢谢老师的精彩编按,感恩相遇您。
2 楼        文友:木石语        2020-02-19 09:43:45
  期待更多佳作呈现。
3 楼        文友:木石语        2020-02-19 09:44:10
  非常时期,多保重。
4 楼        文友:闲闲录        2020-02-19 15:12:56
  有的人为什么爱好吹牛胡编拍马溜须呢?!因为生活太苦了,所以希望所虚构的世界中一切都是甜的。这样,即使生活不如意,还有另外一个平行世界在美好灿烂着……
回复4 楼        文友:毕雨民        2020-02-20 08:46:02
  老师说的极是,雨民非常赞同。
5 楼        文友:毕雨民        2020-02-20 08:44:01
  吹牛皮,是活在幻想的美好世界里。
码排文字亦如品茶,享受品味其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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