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蝙蝠,我们怎么你了(散文) ——我们本该是好朋友啊
蝙蝠啊,蝙蝠,究竟我们人类怎么你了,你却如此急躁、粗暴、疯狂、诡异、赓续地攻击我们?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至今,你已经向我们发起过埃博拉病毒、2003年非典、MERS病毒、尼帕病毒、马尔堡病毒以及本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这些病毒已造成十几万人死亡,几十万人身残病疾。实际上,人类对你可不薄呀,尤其是我们中国人,号称礼仪之邦,给予你无比的尊敬和荣耀。全国各地的大家商户宅院的根基、影壁墙上,皇宫、寺院的古建筑顶上,公园里的廊亭上,瓷器绘画,玉器雕刻上经常见到你的幅云图案。
我清醒的记得小时候你不是这样无情无理,无情无义的,我们对你也是恩礼有加。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出生于华北平原的一个小乡村里,那时的中国,农村人口占百分之八十,而且农村情景还非常原始,村里的街道全是土路。小的时候我最大的娱乐场地也就是家门口的大街,说是大街,也就是能穿过一辆马车宽多一点的街道,当然,那时候最大最好的车也就是马车了。街面一年四季除了下雨下雪,都是坑坑洼洼,两道深深的轮辙旁边积起厚厚的泥土,每当车辆穿行都会尘土飞扬。夏秋季的街道上方不高的空中,也就是低于路旁的房子,高出人不远的地方,往往会出现两个自然流动的风景,那也是最吸引我们孩子们的场景。白天一簇簇蜻蜓穿来穿去,我们这些玩耍的孩子,时而跳起来用手抓住一只,时而跑到家里拿出扫帚捂它们,一扫帚下去往往捂住五六只呢。这时,是我们孩子们最高兴,最得意的时候,颇有收益感。然而,欣慰的还不仅如此。妈妈看到我们的劳动果实,也非常欣喜。她说这些蜻蜓很适合家养的那些鸡的口味,而且鸡吃了以后特别爱下蛋。于是,她就鼓励我们每天多捂一些,我们也乐乐悠悠地欣然接受了母亲的任务。每当吃着妈妈煮熟的鸡蛋,看到妈妈高兴的样子,心里特别舒服,还有些成就感。
街道上方另一道风景总是发生在太阳西下,炊烟袅袅升起的傍晚时分。一群群黑色的蝙蝠从各家的房檐椽缝里俯冲而下,似乎它们也喜欢热闹的街区,和蜻蜓那样飞来飞去。一天傍晚,我和小伙伴突然有了一个奇思妙想。我们把妈妈给我们做的布鞋脱下来,赤着脚,然后把地面上的土塞满鞋廓落里,随后,当蝙蝠低空飞过我们头顶的时候,我们边唱着我们自编的儿歌,边把鞋子抛向飞过来的蝙蝠群:
蝙蝠,蝙蝠
为什么你在夜里出
或许你害怕
或许你害羞
蝙蝠,蝙蝠
为什么你夜里不睡觉
或许你是个间谍
或许你是个贼盗
蝙蝠,蝙蝠
为什么你只在夜里飞
或许你知道白天明
或许你知道夜里黑
蝙蝠,蝙蝠
请告诉我真相
你要不说
我就是你亲娘
蝙蝠,蝙蝠
穿花儿鞋
你是我孙儿
我是你爷
然后我们又不断地抛出鞋子,装作蝙蝠一起哭泣地喊:
我什么也不为
只是因为我的眼
它们白天失明
只能夜里看得见
就这样,我们偶尔用我们的鞋子和泥土套住或砸下一两只蝙蝠,然后我们把它们带到院子里。起初,我们也不敢碰它们,但有胆大的孩子说,“有什么害怕的,这不是一只小老鼠吗,只是多了一对儿像燕子一样的翅膀而已,我们就叫它们燕老鼠吧!”
于是,我们就用找来的小柴棍儿不断地敲打它们,或翻挑它们的身子,这时,它们就会发出像老鼠一般吱吱的叫声。看着它们那畸形的翅膀,我们发现它们又薄又脆,还有点半透明,仿佛一扯就会碎,膀子上还没有羽毛。很快它们就像一小团烧焦的黑色胶布似的,蜷缩起身子,颤抖成一小团儿。
这时,妈妈突然从身后过来了,她伸手就打了我一记耳光,并大声地警告我们:“谁叫你们害蝙蝠了,你们知道吗,它们是益鸟,是‘福运’,不属四害!什么叫四害?记住,苍蝇、蚊子、老鼠、麻雀!”
从此,我们再也不敢欺负蝙蝠了。直到我长大以后,我才知道妈妈所说的“四害”是我国五六十年代提出要在10年或更短一些的时间内,完成消灭苍蝇、蚊子、老鼠、麻雀的一项任务。后来又随着社会的发展,渐渐的,麻雀被“平反”了,由臭虫代替。之后,由于社会生活的变化,臭虫又被蟑螂取代。因此“四害”最终被定为苍蝇、蚊子、老鼠、蟑螂。由此可见,我们中国人从来没有把你们——蝙蝠,看做过敌人。
再后来,也就是从八十年代,我国改革开放,我搬到城里住起,我再也没有直接见到过蝙蝠了。其原因很简单,城里都是高楼大厦了,根本没有蝙蝠栖息之地。即便有时回到村子里,也无法见到它们了,因为那里原来的椽檩平房也都被翻盖成水泥浇筑的平房或楼房了。我对儿时近距离接触蝙蝠,或同它们一起游戏玩耍,只能成为一种奢侈的美好记忆了。
我后来见到蝙蝠,不,是见到蝙蝠图案,是在山西的王家大院的影壁墙上,那里雕刻着祥云和五幅图。那里的讲解员介绍说,古代建筑上雕有蝙蝠和云是因为:蝙蝠和云都是中国传统寓意纹样,有着美好的寓意。蝙蝠不是鸟,也不是鼠,而是一种能够飞翔的哺乳动物,属动物学中的翼手目。在中国传统的装饰艺术中,蝙蝠的形象被当作幸福的象征,习俗运用“蝠”、“福”字的谐音,并将蝙蝠的飞临,解释成“进福”的寓意,希望幸福会像蝙蝠那样自天而降。蝠和福是同音,借喻福气和幸福之意,蝙蝠和云组成的幅云纹图案象征着福运到来的意思。如一只蝙蝠飞在眼前,称为“福在眼前”,蝙蝠和马组成了“马上得福”,器物上部一圈红色的蝙蝠纹,也称洪福齐天。
从此以后,我对蝙蝠更是刮目相看了,把它看作神一样敬重它。
然而,如今,也就是在2020年新春佳节之际,一个拥有十四亿的中国——我的母亲,祖国,却承受着你带来的一场史无前例的疫情灾难——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它已经造成我数万兄弟姐妹,我的父辈及晚辈的人们,感染上病毒,甚至造成数千人的生命停止了呼吸。它的危害不仅如此它还给我们的经济生活、社会生活和精神生活都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它使我们减少了购物、减少了外出、减少了旅游,也减少了消费和投资。由于大量经济活动的减少,社会需求被抑制。也影响着对未来的消费预期。
另外它还有很多不确定性——不确定性风险。新冠病毒疫情的死亡率,比起其他许多疫病,不一定是很高的,但人们之所以恐慌,主要就是对这种疫病的传染方式、防治办法的不确定性。正是新冠病毒疫情的这种不确定性,导致人们的不安全感,从而采取比防范其他疫病更加谨慎的预防行为,并大量减少工作、生产、旅游、娱乐等活动,相应地大量消费活动被减少。再者就是新冠病毒疫情对我们的经济发展造成外部影响。因为它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给中国对外经济来往造成了干扰,甚至阻断某些行业。与此同时,新冠病毒疫情对经济的冲击是一种安全隐患,对人们的心理会造成较为长久的影响,对经济的滞后影响将越来越明显。当然,新冠病毒疫情的影响程度还要视其传播速度、扩散情况和受控状况而定。如果疫情在短期内得到控制,那么对相关行业的经济运行的影响将是短期和局部的,反之则是长期和整体性的。
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着这样一场如同战争的,全国性的同一时间,统一指挥,统一协调,统一调度的防控、阻击疫情之战,我对你——蝙蝠有了重新审视的想法。因为我们现在直接面对的,防控的,抗击的不是我们直接的敌人,而是敌人给我们造成的病毒疫情。真正的敌人是谁,它是如何向我们发起攻击的,通过查阅大量资料,和听取专家解读,都一致认为新型冠状病毒就来自你——蝙蝠。不管这些病毒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你是直接还是间接的,但大量科学数据都已表明你就是罪魁祸首。
然而,此时此刻,我内心非常忐忑,半信半疑。中华几千年的文明,都渗透着对你——蝙蝠,是那么的尊敬和崇尚,怎么一下子你就成了我们的敌人了呢?真是令人费解,难以置信。我的脑海里一直徘徊着几个疑问:蝙蝠,你是不是鼠类,有没有攻击人类的功能,是不是我们真正的或直接的敌人?为什么在我小的时候我们小伙伴儿那样欺负你们,你们也不会报复我们?为什么你跑到湖北武汉华南海鲜市场攻击我们?
从中国的古老传说中有迹象表明你是鼠类变来的,有诗为证:
老蚕晚绩缩
朝代:晋朝|作者:陆机
老蚕晚绩缩。
老女晚嫁辱。
曾不如老鼠。
翻飞成蝙蝠。
拟寒山寺一三二
宋代:释怀深
一鼠变蝙蝠,群鼠相庆贺。
飞鸣觉身轻,自喜脱猫祸。
日中不见物,夜里长忍饿。
不如做鼠时,窟里饱眠卧。
这两首诗中的描述和我们儿时对你的称谓看来是一致的,佐证你就是鼠类。然而,文学作品和少年思维往往都有些奇思妙想,虚构无端,更何况诗篇往往是作者用来发泄,比喻,借物说人呢。因此,对这一结论我是将信将疑,疑信参半的。
实际上,博物学家们早已给出了结论:蝙蝠和老鼠并没有关系。你属于翼手目,而老鼠则属于啮齿目动物。你还是唯一一类演化出真正有飞翔能力的哺乳动物。
自从你闯了祸以来,科学家们还利用各种先进仪器,抽查血样,追查了你们祖孙三代并对你们的族群进行了一次彻底的“人口普查”。通过遗传基因分析发现,在大约1亿年前,你们蝙蝠与马、狗是同期由哺乳类祖先的一种动物分化进化而来。也就是说,原来蝙蝠竟与马和狗是同属一个祖先。你们作为唯一会飞的哺乳动物,常年"高烧",体温维持在40摄氏度左右,而心跳能达到1000次,寿命也长达30余年。
经过动物学家们的统计,目前全世界你们蝙蝠类的动物一共有900多种,从数量上来看,你们占据了哺乳类动物的五分之一,其中从大体上来划分,又分为大蝙蝠和小蝙蝠,大蝙蝠一般都比较原始,普遍分布于东半球的亚热带和热带地区。而小蝙蝠则相对进化得更加成功,身体结构更加特殊,携带的病菌也更多,在东西半球的热带和温带地区非常普遍。曾经在2017年被查出来是SARS病毒直接宿主的中华菊头蝠,就属于小蝙蝠。
根据你们的饮食的差异,蝙蝠分为食虫类和食果类。果蝠因为体型庞大、肉质肥厚,被非洲和东南亚一些地区的人当作美味。非洲和太平洋地区的果蝠寄生多种病毒,例如马尔堡病毒、亨德拉病毒和尼帕病毒。与免疫系统相关的亨德拉病毒、尼帕病毒、埃博拉病毒和狂犬病毒,已经在中国的果蝠中被检测到。此外,还从果蝠中检测到或分离出遗传物质多样的呼吸道肠道病毒、腺病毒和冠状病毒。
总而言之,科学家们已达成共识:你们蝙蝠的身上携带着几百种病毒,因为你们生活在潮湿阴暗的地方,而且会飞,于是你们也就成为了病毒的天然宿主和快速的传播者。比方说SARS病毒来源的你们中的中华菊头蝠,它们原本生活在云南地区,与果子狸的生活范围发生了重合,中华菊头蝠将病毒传播给果子狸,而人类因为吃了果子狸,导致病毒跨物种传播。经过统计,在地球上,很多人类中爆发的病毒,来源都与你们蝙蝠有关。
中国医学专家们对新型冠状病毒基因组序列的比对结果显示蝙蝠最有可能是新型冠状病毒的天然宿主。新型冠状病毒的基因组与蝙蝠身上发现的冠状病毒比对结果表明,新型冠状病毒完成从蝙蝠到人的进化和传播,中间至少需要一个中间宿主。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爆发后,新型冠状病毒的起源及其从天然宿主传播到人类的中间宿主传播路径,一直是个迷。但大多数人都认为湖北武汉华南海鲜市场就是新冠病毒感染肺炎疫情的爆发点是无可置疑的了,因为那里有很多野味儿,也许人们就是吃了你的肉,或者吃了你吃过的果子,或者人们吃了别的吃了你的肉或你吃过的果子的动物,才感染了病毒。而且,中国的疫情就是从湖北武汉传遍了整个中国。
正当我带着儿时母亲教育我而产生的同情心,或怀着不愿意接受的心情,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定位为恶意行为,你们就是我们人类共同的敌人的时候,中国专家发表了结论:”假设蝙蝠就是新冠病毒的原生宿主,然而没有中间宿主,蝙蝠衍生的冠状病毒很少直接感染人类。疫情在去年12月的一个大城市武汉爆发,冬眠的蝙蝠不太可能是疫情爆发的直接原因。他们对2019年3-12月野生动物救援中心收集到的4个中国穿山甲和25个马来亚穿山甲进行了检测,获取了它们的肺组织。通过对穿山甲样品进行宏基因组分析,25只马来亚穿山甲中的17只的RNA产生了预期的PCR产物,而来自中国穿山甲的RNA未能扩增。采用双抗原夹心ELISA法对8只马来亚穿山甲的血浆样本进行分析,其中1只样本反应强烈。当稀释到1:80时,血浆仍然呈阳性,这表明穿山甲是自然感染了一种类似于2019-ncov的病毒。”
这就充分说明了你们不是直接侵害武汉的凶手。
那么谁是最早发病的患者呢?该患者具体什么时候发病的?是否曾有过华南海鲜市场接触史?也许从他身上能查到宿主。
2月26日下午,武汉市委、市政府官方账号发布:据查询信息系统,武汉市登记报告最早的新冠肺炎患者为陈某,发病时间为2019年12月8日,经医院救治后痊愈出院。患者居住在武昌某小区,否认去过华南海鲜市场。因此,首位病例没有溯源。
与此同时,世界卫生组织表示目前已经有三个国家,即韩国、新加坡和伊朗,出现了无法追踪来源的冠状病毒病例。卫生官员说,这些难以溯源的病例可能意味着该疾病已经开始广泛传播,以至于无法采取可靠的公共卫生措施来消灭它,将看到的可能是一场大流行病。
尽管有了以上这些事实依据说明新冠病毒源头不一定是武汉,不是来自华南海鲜市场,而是从其他地方输入,但我们中国出于对蝙蝠你,或对世界人民负责人的态度,中国动物卫生与流行病学中心的科研团队检测了4800余份家禽家畜,包含鸡、鸭、鹅、猪、犬、猫等样品,新型冠状病毒核酸均呈阴性,排除了导致本次疫情的新型冠状病毒来源于家禽家畜的传播路径。
综合上述,对之前新冠病毒的猜测,首先考虑的是中国,但最近国外出现的一些情况,让我们考虑到,疫情首先出现在中国,但不一定发源在中国,正如“西班牙流感”也不是首先出现在西班牙一样。这个说法将可能一度将发源地的范围扩大的更加扑朔迷离,但也并不能判断疫情就来自国外。
蝙蝠啊,蝙蝠,不管此次疫情爆发根源是因为误食沾有你粪便的水果,还是食用你及其它以你为食的生物,我们都在你身上接受到了惨痛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