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是这样形成的
　　 1
　　 愣头是一只三岁的小丑鸭，长得愣头愣脑，活脱脱一个愣小伙，奶奶就直呼愣子或楞头。它和奶奶住在溪水湾附近靠树林小丘的地方。那儿又潮又湿，半年见不到太阳。奶奶把好的房子留给叔叔婶婶住。叔叔婶婶无儿无女，奶奶要求接过愣头，婶婶不同意，说什么猪皮贴不入羊肌骨。婶婶不但拒绝收养愣头，还多次让奶奶丢了愣头，奶奶不敢反抗，但不会听它的屁话。愣头生下来的时候就没有见过爸爸妈妈。出来玩的时候，蜻蜓、啄木鸟、兔子、狐狸、山羊、这些小伙伴都笑话它，说它长得丑是奶奶捡来的。它听到这些话很不开心，回到家里拿起奶奶梳头的莲花大镜照起来，一身黑绿色的衣服，一颗又大又讨人厌的脑袋，脑袋上有一对仿佛受到惊吓的很大很圆的眼睛，还有一张吐着白色泡沫的大长嘴巴，这就是自己啊！愣头“唰”一声把奶奶的镜子摔在地上。正在备课的奶奶隔屋听到响声出来了，看到地上一滩碎渣渣，奶奶扔下手头的书边收拾残渣边唠叨：“哟哟哟，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啦？”愣头鼓着嘴巴不答话，奶奶用疼惜的目光看它一眼，“小样的，不明不白生气多丑啊，不招不惹的。”奶奶的一句话愣头哇的一声大哭：“奶奶，您也嫌弃我丑啊，小伙伴都笑话我丑，我在这个世界还有亲人吗？”奶奶明白了愣头发脾气的原因，站起身搂住愣头的身子，干瘪的嘴唇抖动起来：“说这话奶奶要生气了，奶奶正给备新课，让你跟着奶奶学本领，本领学好了就有出息，看谁还说你丑。”
　　 愣头看着奶奶，大眼睛巴眨巴眨：“奶奶，出息是啥东东啊？”
　　 奶奶额头的皱纹跳了三下，拉着愣头的手摸摸它的大头：“大孙子，出息就是不怕吃苦受累，好好学本事，就是光阴可以留住的东西，也是能达到理想目的阶梯啊！”
　　 “哦！”愣头思索着点点头。
　　 奶奶一生善良、聪明、勤劳，是这一代有名的动物、植物医生，哪颗高粱或者玉米生病了都来找奶奶，奶奶起先是握着它们的手腕闭着眼睛摸一会，然后拔下头上的一根大银针在它们胳膊上腿上慢慢扎，直到它们笑了，奶奶也笑了。
　　 愣头对奶奶的话似懂非懂，但它明白奶奶的一片良苦。可它就是淘气不好好跟奶奶学本领，每当奶奶拿起一本很大很厚的叫什么《本草纲目》、《神医扁鹊》的书教它学本事，它就打瞌睡。因为它不喜欢受束缚。奶奶首先教它认识人体穴位——人中穴，晕倒掐人中，奶奶做起了示范，展展地躺在床上，“人中这个穴位很神奇……”愣子看了奶奶一眼，按住嘴巴一溜烟跑出去了。奶奶讲解了半天，不见回话，方才发现愣子早已逃跑了。奶奶生气了，扛起顶门棍追出来，愣子藏在青草滩不敢出声。奶奶东张西望，淤泥地、青草滩，扯开嗓门喊，它听见了，就是不出来，按住嘴巴偷偷发笑。晚上偷偷溜进门，奶奶揪住耳朵又是一顿大骂：“奶奶不给你吃饭，饿三天，看你再不听奶奶的话！”奶奶嘴上这么说，还是麻利地给愣子做起了好吃的。
　　 愣子很聪明，只要用心都能领会奶奶的课程，例如，奶奶最早教会它人体有自身的小宇宙，人中以上有六个窍，两个耳朵两只眼睛两个鼻孔，它们呈偶数排列，代表坤，坤就是地。人中以下还有三个窍，前阴、后阴、肚脐。这三个窍成奇数排列，奇数为阳，代表乾，乾就是天。这说明了天气在下，地气在上，如此天地交泰人才可以活着。晕倒了就是天地之间断开了，掐人中天地之气就交泰了，人就苏醒过来。
　　 表现好的时候，奶奶也让它出去玩，不让它野跑，它偏偏喜欢跑老远的沼泽地、湖畔。它躺在沼泽地的中央，就像一个泥鳅，看不到高处的风景，又发现四下无人，自言自语：笨蛋，只要站高一点儿，不就可以看到这湖的大部分嘛！它果然爬起来往高处一站，发现在芦苇和绿色湖泊的旁边的一颗大槐树上，有两只大鸟便落在上边，扇着翅膀，朝四下望着。它吓得缩回了头，大气都不敢出。大鸟一身雪白衣服，它们当中的一只甩掉了身上的衣服，对另一只说：我们下去吧，这儿是最安全的。愣头偷偷抬起头瞧了瞧：哇，它们就是住在绿色湖泊的天鹅姐妹。另一只也脱掉雪白的衣服，它们手牵手轻轻落进湖面，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自由自在的嬉戏。它们相互追逐，振翅高歌，累了赤条条躺在芦苇丛相互梳羽小憩。
　　 它听见其中一个说话了：“我们快穿衣服回去吧，要不然妈妈要唠叨了。”它听明白了，原来是姐妹两偷偷跑出来洗澡了。再抬起头的时候，两只天鹅穿好了衣服，啊！它们更漂亮了，衣服更洁白了，它认为它们之所以那么漂亮一定是常来芦苇丛中洗澡的原因。今天自个出来了也痛痛快快洗个澡吧！看看自己能不能变得漂亮点。有了这个聪明想法很高兴：嗨，嗨，它屁颠屁颠的马上蹦跶到芦苇丛附近了，脱掉自己的黑绿衣服搓洗起来，它幻想洗出天鹅的白，洗呀洗，用力洗，它感觉洗得腰酸背痛，穿起来临河水照了一番，还是原来的样子。一股风吹来，溪水哗啦啦地响，它便厌恶起来，河水都笑话自己的丑。它皱着眉头，哭丧着脸准备回家。猛然发现不远处一颗小球闪闪发光，咦，那是什么玩意儿呢？它好奇地跑过去捡起来，小东西很光滑，发出蓝色的光，刺眼，它看看附近，鸦雀无声。它断定就是两个天鹅小姐姐丢的东西，藏起来吧，说不定它们明天来找。
　　 回到家后，奶奶问起去了哪儿？它说好远好远的地方，还捡到一颗圆球，它可以留下玩了。愣子拿出来让奶奶看，奶奶立刻脸色大变：“哎呀，这是一颗砖石神珠，这么尊贵的东西我们不能留，归还失主啊！”
　　 奶奶赶忙把砖石神珠恭恭敬敬摆放在正中，跪拜起来：“尊贵的神珠让你受委屈了，我会把您送还您的主人的！”
　　 2
　　 天鹅姐妹两回到家，向父母夸耀溪水清凌凌的，洗得衣服很干净，还说那儿无人打扰，它们玩得很开心。当老奶奶向小孙女要回神珠的时候，小天鹅摸摸脑门，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它着急地喊姐姐：“姐姐，看到神珠没有？”姐姐说没有啊，不是在你项上嘛！小天鹅急哭了，根本没有神珠的影子。妈妈说它们可能丢在洗澡的地方了，吩咐它们去找，一定要注意安全。姐妹两赶忙返回原地寻找，在它们到达目的地时，奶奶在同样的地方等它们。它们亲眼看到一个很丑的老太婆带着难听的嗓音和它们说话：“你们就是小天鹅吧？”小天鹅看了一眼奶奶，再连眼皮都不敢下瞧，看看奶奶飞走了！大天鹅说：“我们潜下去吧！好像有人说话。”小天鹅炸呼呼地：“姐姐，姐姐，不敢啊，巴掌大的怪物太丑太可怕了，我怕它跳到我们身上，不敢！”姐姐说不下去怎么找到神珠，小天鹅说：“姐姐，妈妈吩咐我们安全第一，再说，神珠不可能丢在这儿，要在这儿我们早看见了。”大天鹅觉得妹妹说的对。奶奶看到两个小天鹅不肯下来，奶奶脱下自己的绿色衬衫对着它们的方向挥舞起来：“喂，下来啊，下来啊……乖乖……”奶奶喊声越厉害，它们逃的厉害，仿佛怕奶奶追来。
　　 小天鹅是爸爸妈妈的宝贝，丢了传家宝也舍不得怪怨，小天鹅奶奶就不一样了，整天对它们唠叨：“丢了神珠，你们再也不能穿着漂亮的衣服到处炫耀了，再也见不到最好吃的东西了！就吃草根苦菜吧！”接着，天鹅奶奶便把它们的衣服翻了好几遍，羽毛四下乱飞，就像飘起一阵雪花。忍不住骂起来：“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太残酷了，以后我们怎么活，树皮草根可以吃，可你们哪个愿意去挖！”两姐妹哭了，小天鹅妈妈又心疼起来，安慰婆婆后又问女儿们：“奶奶也是着急啊，奶奶一辈子的宝贝丢了能不着急？快告诉妈妈，到底怎么回事！”两姐妹说了遇到愣头奶奶，头大、皮皱、眼鼓，说了第一次见到最丑的生命，它们不敢靠近。妈妈跺脚：“傻丫头啊，那是丑鸭，最善良的！”天鹅妈妈决定自己出去找神珠！
　　 砖石神珠的光和热发散出来，愣子和奶奶的阴暗屋子顿时变得暖和明亮起来。愣子特别满足，开心，再和神珠说一会话：“神珠啊，奶奶找到您的主人我们就分开了，我很舍不得您走啊，我没有伙伴，它们嫌弃我丑，您能把我变得漂亮一点吗？我只需要一身洁白的衣服！”神珠顿时闪出层层光晕，愣子看着眼花，光就像一层白花花的棉被，慢慢覆盖愣子周身，嘴巴和周身有一种奇痒，愣子不住挠，挠啊挠，地上出现一层黑绿色羽毛，它定睛一看，哇！自己又黑又脏的衣服不见了，周身雪白，它摸了上去，柔光细滑。这还是自己吗？喜极而啼。
　　 奶奶发现丑孙女变得漂亮起来了，嘴巴不再吐泡沫，周身洁白无瑕，奶奶感动万分：“这是神珠对我们的恩赐，有这一点我们就够了，不能再贪心，必须送走！”
　　 愣子一身雪白让婶婶发现了，婶婶端量自己快半辈子还是一身绿色毛皮，愣子怎么几天不见就大变样了？它哄骗愣子说出了真话。
　　 清晨，芦苇高高低低的还在水雾里酣睡，一弯细细的银月焦虑地挂在淡蓝的高空，一只好大的天鹅已经从遥远的地方飞来了。雪白的翅膀、长长的脖子，样子总是那么高贵，姿态总是那么优美。宽大的翅膀扇动着，画出一道道洁白的弧线。不知不觉，本该明媚的朝霞让一片黑云吞进肚子里，暗淡了天空，暗淡了芦苇湖。
　　 奶奶爬上了当初愣子攀援过的高丘，再往下就是芦苇湖，它看到一只天鹅在暗淡的高空盘旋，奶奶想：这就是天鹅妈妈吧！
　　 “婆婆，婆婆，等等我！”
　　 奶奶回头，是儿媳妇气喘吁吁后面追来了。追来的婶婶看着奶奶，一副殷勤，边擦汗边问：“婆婆哟，您老人家这是跑大老远干啥去啊？”
　　 “媳妇，我要把砖石神珠还给天鹅，它们丢了传家宝很着急的，你看！”奶奶指向远处的芦苇丛，“那是小天鹅妈妈出来找它的宝物了。”
　　 婶婶哪儿有心思看什么天鹅，它一门心思都在宝物身上，恨不得抢过来。有了宝物可以坐享生活，不用雨里泥里刨日月。它明白奶奶是不会给它宝物的，它眼珠子一转来了诡计：“我的好婆婆啊，我看看宝物是什么样子的，再还给天鹅也不迟。”
　　 奶奶信以为真，赶忙掏出宝物递给媳妇，它的目光盯着芦苇丛的天鹅，这儿瞅瞅那儿眸眸，看上去很着急。婶婶趁机把自己头上一颗娘家陪嫁的珠子摘下来递给奶奶。将宝物含在嘴里转身一跳三尺逃走。
　　 3
　　 粗心的奶奶，只着急把宝物还给天鹅，没有识别就装在口袋里。奶奶气喘吁吁跑到天鹅身边，举高“宝物”恭恭敬敬递给天鹅：“天鹅啊，这是你家丢的宝物吧！那天我来了看到是你女儿出来找，我喊它们，它们没敢落下来，今儿您拿走吧，物归原主！”这时候，天鹅感动了，泪流满面接过“宝物”端在眼前：“我的宝贝啊，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回家吧！”天鹅告别奶奶，奶奶也松了一口气，往回赶路。奶奶没走多远，突然脑门劈头盖脸来了一大掌，奶奶随即晕倒在地。过了好一会儿，奶奶苏醒过来：“老丑婆，我家的宝贝到底在哪儿？”奶奶看到眼前无数白花朵围着转，奶奶再用力眨眼，原来就是那一只小天鹅妈妈凶神恶煞盯着它。“尊贵的天鹅啊，我已经还给您了，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了。”奶奶颤抖着双手摸着自己的口袋。小天鹅妈妈将一颗珠子用力扔在奶奶面前，珠子蹦起打在奶奶的脚面上。“哼，我以为你们小丑鸭一族善良可爱，原来你这贪心的老丑婆，霸占了我家的神珠，以假乱真，我是那么好捉弄的，交出我家的神珠来？”没等奶奶反应过来，小天鹅妈妈伸出大手抓起奶奶狠劲摔在岩石上。
　　 奶奶醒来已经是傍晚，伸手不见五指，它拖着病体赶回家，它要找到逆媳要回神珠，它咬着牙，爬啊爬……
　　 “奶奶，奶奶，您在哪儿啊？愣子的声音在漆黑的夜空穿越，穿入奶奶耳鼓膜，奶奶挣扎着应声：“愣子，奶奶……在……在这儿……”愣子在一滩乱草找到了奶奶。奶奶咬着嘴唇要站起来，眼睛浸满泪水。可奶奶不能动，愣子感觉从来未有的恐惧，它伸开双臂紧紧拥抱奶奶，奶奶周身冰凉，“奶奶，奶奶，奶奶啊……”
　　 “别哭，愣子，奶奶要走了，奶奶没什么珍贵的东西留给你，奶奶把银针留给你……它，它不知治了多少病，救了多少命……"
　　 奶奶颤抖的手举起明晃晃的银针。愣子握住奶奶的手，“唔，奶奶，我不要，奶奶，"
　　 “愣子，这是我们鸭子家族唯一的宝贝，是上苍恩赐的宝，我的大孙子，怎么能说不要呢？这只银针照理应该属于你的叔叔婶婶。但现在这只银针属于你了。现在奶奶把它送给你了，记住，好好学医，拯救——苍生！"
　　 奶奶说完最后一句，死神接走了，愣子看着奶奶飘在一朵白云中，它拼命喊，拼命追，奶奶头也不回。
　　 小天鹅妈妈寻找神珠无果，小天鹅奶奶天天抱怨，牢骚。天鹅家族几乎瘫痪。天鹅爸爸妈妈带着女儿出去挖野菜充饥，爸爸妈妈累了坐在芦苇滩休息，它们个个满脸污垢，疲惫不堪，以前高傲霸气的样子荡然无存。小天鹅两姐妹反而不知疲惫，到处跑着玩，它们无忧无虑，笑着，唱着。小天鹅爸爸怪怨起妻子：一个年近古稀的丑鸭，它的生命余额已经越来越少，不应该对它动手。让它说出真宝贝的下落是最上策，你这蠢货，让暴脾气钻了空子，坏了好事。这事要出在我的身上，出在咱家任何人身上，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小天鹅妈妈来气了：又怨我了？我生气是因为鸭丑婆不该拿出假的东西蒙混我，我无法克制被骗的怒火。你现在指责我已经迟了，问题是再想办法找回我们的宝贝……哼！就这样，天鹅夫妻开始了争执，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