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没事，重读《聊斋志异》。
　　 越来越发现蒲松龄笔下的语言很有生活气息，读来有时让人忍俊不住笑出来。当然，他笔下的故事以及语言好多是亲自搜集而来的，该书自序里就提到“闻则命笔”。纵使道听途说也罢，来自乡野民间也罢，该书的语言还是有着极强的生命力的。
　　 语言朴实是本书的一大特色。《王大》里的周子明，因赌博被抓，其他几个赌徒皆贿赂看守，“独周不许，辞以囊空；押者约送至家后酬之，亦不许。”押者指之曰：“汝真铁豆，炒之不能爆也！”真铁豆，用的生动形象，仅这个词就把周子明的固执和倔强传神地表现出来，面前仿佛看到一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赌徒形象。又如《葛巾》里的常大用对话葛巾：“今为卿故。如寡妇之失守，不能自主矣。”寡妇失守，这几个字让人不由得想起了那句俗语“寡妇门前是非多”，很容易让人理解常大用的无奈和纠结心情。
　　 有人说，文学来自生活，一点也不假。该书的语言好多是口语，通俗易懂。《慧芳》里马二混的老母给慧芳诉苦：“我母子守穷庐，不解役奴仆。日得蝇头利，仅足自给。今新增新妇一人，娇嫩坐食，尚恐不充饱；益之二婢，岂吸风所能活耶？”吸风两字估计是马母随口而说，犹如我们今天常说的喝西北风，话语中多少有点调侃的味道。在《萧七》里，徐继长的妻子在招待完客人后笑曰：“婢想俱饿，遂如狗舔砧。”话中的“狗舔”用的真是接地气。在我老家，老人也常用这话来形容小孩子吃饭吃得干净，吃过的碗盘像狗舔的一样，并非贬义。《青梅》中的狐在得知程生再娶妻后大怒，把青梅丢给他说：“此汝家赔钱货，生之杀之俱由尔，我何故代人做乳媪乎！”把女儿当作“赔钱货”，看来当时也是重男轻女了，也从侧面揭示了当时的山东真实生活状态。
　　 该书的语言诙谐幽默也让人过目不忘。在《仙人岛》中，当王勉被道士以鞭驱石，途中堕入大海一幕时，幸好为一女子援登舟上，女子还说：“吉利，吉利，秀才‘中湿’矣！”见人落水，竟然嘲笑人家，真是可爱的女子，也不难想象自称中原才子的王勉当时的狼狈相。其实，中湿即是中式的谐音，至于“中式者”，是指举人——科举考试合格为“中式”，举人是乡试合格者。《佟客》文中主人翁快役某的妻子与无赖私通，被他发现后，非得逼着妻子上吊不可。当快役妻子换好新衣服，流泪告别准备套绳时，他掷盏呼曰“咍，返矣！一顶绿头巾，或不能压人死耳。”这里提到的绿头巾，也就是日常所说的绿帽子的代名词。戴绿帽子对于每个已婚男人来讲可以说是奇耻大辱，不过，快役的恻隐和包容最终原谅了妻子。快役的这一声吆喝传神到位，话里真格是五味杂陈。还有《酒狂》里的“老拳碎颠骨子！”《赌符》里的“花骨头当铁杵碎之！”《邵九娘》里的“此非饿鸱作天鹅想耶？”《静听》里的“侬也凉凉去！”等等，这些蒲氏风格的语言，无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说实话，《聊斋志异》盛行到现在，不仅得益于它引人入胜的故事，还有就是它的语言魅力，这些生动形象的语言，为我们塑造了众多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尽管是文言，但却反映了当时人民的心声和情怀，帮助我们还原了历史的真实面貌。
　　 2020.0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