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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遇见西伯利亚的蓝眼睛(散文)


作者:桑子 秀才,2391.2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025发表时间:2020-03-06 17:46:23


   到达前往奥利洪岛的渡口时,我第一次与贝加尔湖,这双“西伯利亚的蓝眼睛”对视。眼前是极其狭窄的湖面,夹在两岸的山崖之中,天地之间这抹狭窄的蓝色,惊艳了整个秋天。
   这是我第一次来俄罗斯,去的不是莫斯科,也不是圣彼得堡,而是距离莫斯科有足足5小时时差的伊尔库茨克。这座小城位于贝加尔湖以西,是前往贝加尔湖的中转站,而我即将去的奥利洪岛,则是贝加尔湖27个岛屿中面积最大的一个。 
   湖面上,白色的海鸥鸣叫悦耳而悠长,似乎在轻哼着一首俄罗斯小调。
   奥利洪岛分为北线与南线两条环岛路线,第二天,我们先去了北线。若是冬日来,就能在北线看到晶莹剔透的蓝冰,而秋天时分,则是属于那一抹流动的湛蓝。 
   十点钟,小钢炮车来接我们了。想要在奥利洪岛起伏的荒原上飞驰,只有小钢炮这种前苏联的军车才能办到,其他车子,哪怕豪车基本是别想了。 
   出了我们住的胡日尔村,岛上就没有路了。之所以不修路,是出于保护贝加尔湖的生态。一路上,所谓的“路”,是无数辆小钢炮车压出的车辙,彼此平行,抑或交错,为后来的人指明方向。 
   到达第一站哈兰茨时,眼前的天空依旧是万里无云。阳光之下的贝加尔湖,此刻犹如惊艳的三色钻石,呈现出了翡翠绿、淡蓝色与宝蓝色的三色渐变,跳动着亮如星钻的光点。宝蓝之中,鳄鱼岛静静躺在湖上——所谓鳄鱼岛,其实就是块长得非常像鳄鱼的大礁石。 
   这是一双望不到底的蓝眼睛,天堂的颜色无非也如此了。在契诃夫笔下,眼前这片无垠的蓝色根本不能称之为”湖“,就是一片海,是“瑞士,顿河和芬兰的神妙结合”。在几亿年的沧海桑田之后,贝加尔湖就会变成浩瀚的大海——地处欧亚板块和阿穆尔板块之间的裂口地区,两个板块在不断分开,眼下,贝加尔湖正在以每年10厘米的速度向外扩展。 
   秋日的凉风吹过湖面,悬崖之下的松树林发出簌簌的低吟。悬崖边上,飘扬的萨满经幡在一次次的风动之中,无声吟诵着古老的萨满咒,仿佛是在朝着湖神布尔汗顶礼膜拜。 
   身后的大片云层紧紧追着小钢炮的步伐。离开哈兰茨后,车子很快驶进了大片的松树林。奥利洪岛从东到西约75公里,可就在这75公里中,会呈现温带草原——温带森林——小沙漠这样的景观变化。在草原上还有显眼的车辙作为参考,可松树林中全是烂泥路,当小钢炮以30度倾斜,行驶在森林中的烂泥路,真是怎一个酸爽。 
   到达沙滩村时,眼前的湖水又换了张面孔,玉石的绿色还有湖水的蓝交错。与其说这是沙滩,倒不如说这是一片紧靠着湖的小戈壁滩。就在沙土中,还能看到依旧朽烂的松木树干。搁浅的渔船、腐朽得只剩下架子的码头残骸——据说这是奥利洪岛的第一个码头,都在湖水的冲击中散发着老旧的气息。 
   废弃的铁架子似乎就是湖水的架子鼓,在湖水的拍打声中,发出一声声富有节奏的“哐当”声。 
   村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我们几名游客带来了一点人烟。据说在当年大清洗时期,这座村子曾经是西伯利亚地区的劳改营,关押了许多红军军官。
   岛上的局部小天气说变就变,从出发到现在不过两小时,背后的云层就超越了我们的步伐,将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变成了一片阴沉。
   到达奥利洪岛最北端的哈伯伊角后,司机开始准备俄式野炊。我们走上木栈道,沿着山脊,往哈伯伊角走去。一路上,山峰耸立,松林密布,湖水的轻轻拍岸声在山崖下回响。断层地貌上怪石嶙峋,背后是千万年地质变化的沧海桑田。如果高中地理老师来此一游,回去后,或许又能想出一堆让学生们要死要活的考题。
   阴天之下的贝加尔湖,是铅蓝的色调,是不复晴天之时的惊艳。天地之间,只剩下属于无边宇宙的万顷茫然。虽然,苏武牧羊的那片“北海”并非是眼前这片瀚海,然而望着这片看不到边的铅蓝色,我只觉得,这就是属于苏武牧羊的颜色。 
   站在哈伯伊角上,我仿佛站在了世界的尽头,目光所及之处唯有湖面浩瀚如北冥,奥利洪岛就在此处被古老的断崖截断。也不知那一层层铅灰色的波纹,是否是鲲鹏在轻轻搅动千层浪? 
   下山后,司机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野炊午餐:新鲜的贝加尔湖鱼汤,主食就是大列巴,配着凉拌西红柿黄瓜、巧克力饼还有司机煮的生姜红茶,非常符合战斗民族粗犷的作风。不过,汤还是很好喝的。
   瑟瑟的秋风中,喝上一碗热乎乎的,洒了茴香调味的鲜鱼汤,很是舒服。
   海鸥时不时从头顶上飞过,似乎是嗅到了人类做的美味。  
   从北线回来后的第二天,是南线之旅。推开门,外头正是一片天青色等烟雨,民宿里的小猫咪蹲在房门口躲雨。南线的精华其实是冬日里如梦如幻的气泡冰,我来的时候正是秋天,只能遗憾错过。再加上飘着细细的毛毛雨,对于南线环岛,我原本抱着很佛系的态度——如果老天肯赏脸,那算我运气好。 
   到达第一个观景亭时,我就知道南线绝对有看头。站在观景亭上向西望去,两株低矮的灌木孤零零地站在荒寂的原野上。再往西差不多几百米,就会看到大片的温带松树林如魔术师突兀的一变,突兀地蔓延在萧瑟的荒原之上,一黄一绿,泾渭分明,之间毫无过渡。
   朝东方望去,便只看到了与灰色天空相连的秋黄。天地之间唯一的一抹亮色,来自于我眼前萨满柱上飘扬的五彩经幡。在奥利洪岛上鲜少看到东正教的痕迹,更多时候,看到的是布里亚特蒙古人的元素,比如在下一站的哈拉葛伊考古基地,就是成片的萨满石祭台。咋一看,非常像藏区的玛尼堆。 
   早在斯拉夫人翻越乌拉尔山,向东挺进前,奥利洪岛是属于布里亚特蒙古人的萨满之地。再早一些,这里属于元朝的“岭北行省”,属于鲜卑与契丹等游牧民族的天苍苍野茫茫。风过草原,游牧民族远去的铁骑声隐隐约约穿越岁月,在旷野上回响。 
   这些祭台多由三四条较长的岩石作为支撑,顶部几颗小石子如玛尼石一样层层叠叠。就在祭台之间,一棵低矮的松树从岩石中破土而出,成为这一片石林中最别样的存在。即使这里的冬天有一百种办法让植被活不下去,可它们依旧能在贫瘠的沙土中找到自己的栖息之地。
   或许是萨满神决定赏脸,天空中原本的乌云开始慢慢散开,阳光为云层勾勒上了一层金边,也将些许光线洒落在了起伏的原野上。
   相比于北线上宝蓝色的惊艳与铅灰色的冷峻,南线——特别是九月份的南线,相当符合人们印象中那个最为狂野的西伯利亚——起伏的山丘上,偶尔会站立着一两棵低矮的松树,绵延不断的荒原上一片枯黄,及腰的草在秋风中轻轻晃动。头顶上青灰色云层压得很低很低,在冷色调的旷野之上随风前行。 
   打开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这里似乎就是地球上最与世隔绝的流放地。而离开城市喧嚣后被流放于此的我们,渺小如地上的沙粒。山峦之间,贝加尔湖不似北线的一望无际,而是变成了一条河流,在青山两岸之间静静流淌,有如肖洛霍夫笔下那条静静的顿河。 
   今天野炊的地点,是奥利洪岛的最南端“小海”。这里的湖水深度为200米,是整个贝加尔湖湖水最浅处。如果在冬天来到这里,就能看到如梦如幻的冰裂与冰挂,看到世界尽头的冷酷仙境。 
   湖水清如水晶,两岸延绵的山丘呈现出典型的断层地貌——奥利洪岛每年都会发生好多次小地震,小到你感觉不到。这些小小的地震,塑造出了这片如同苏格兰高地般的断层地貌。 
   终于,当我们到达一片大峡谷时,太阳出来了。沿着有些陡峭的岩石爬上登高台时,我似乎看到了从天地玄黄之始、从地球诞生之时就亘古不变的洪荒。在这片荒凉的天地间,什么车水马龙,什么霓虹喧嚣,都从未存在,仿佛跨越了千万光年的无垠,还有那些被流放于此的人们。 
   旷野里,贝加尔湖依旧在无声地流淌。蓝色的天空中,云朵在朝着远方不断聚合。 
   秋风从耳畔呼啸而过,穿越西伯利亚的旷野,一座座山丘就在无垠的大地上向天边起伏。小钢炮压出来的“路”,在青黑色的原野中与山峦平行。身后的荒原、岩石裸露着冷峻的色调,偶有零星野草在一片荒芜之间野蛮生长。天地之间静默不语,此刻越过山丘,只有荒寂的秋凉在等候。 
    如果你来奥利洪岛,千万不要错过晴天时胡日尔村的日落。 
   日落时分的胡日尔,笼罩在阡陌交汇、鸡犬相闻的宁静中。天清气朗之时,一片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胡日尔村被橙色的夕阳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面纱。湖面上,斜阳在一点点朝着山峦落下。 
   此时此刻的贝加尔湖,是秋水共长天一色的静谧,蓝得恬静而温柔。夕阳的微光照着悬崖边上的十三个萨满柱,许是在向它传达着关于光明与黑夜的些许告示。微风中,十三个萨满柱犹如十三位静默的信徒,在天地之间静听神灵的低语,及人类的祈祷。当然,这里还是汪星人睡觉的好地方。从北线回来后,日落时,在第三棵萨满柱下偶遇了一只呼呼大睡的拉布拉多狗子。
   当天的天气没有上岛那天的风和日丽,傍晚时分,天空的云层依旧有点厚,万幸没有遮住夕阳。悬崖上的阵阵冷风中,一条拉布拉多狗子在第三棵萨满柱下蜷缩成了一个球,悠然自得地打着呼噜睡大觉,胖嘟嘟的屁股有节奏地一鼓一鼓。
   山崖之下,湖水轻拍着狭窄的白色沙滩。这并非热带地区长满棕榈树与椰树的海滨沙滩,而是夹在贝加尔湖与大片温带松树林之间的一道窄窄的白色丝巾。
   太阳一点点落入了云层里,湖水轻轻拍着岸边,荡起沙沙的沉吟声。秋风萧瑟中,萨满柱上的五彩经幡在轻轻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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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遇见西伯利亚的蓝眼睛》是一篇游记散文。都说天下的景观大致一个样,但走过后仍念念不忘的,一定是你用心走过的,犹如这“颗”西伯利亚的蓝眼睛——贝加尔湖。而作者要去的奥利洪岛,是贝加尔湖27个岛屿中面积最大的一个。作者用大量笔墨描写了奥利洪岛北线和南线两种不同“颜色”的景观特质。北线的蓝、绿、铅灰、铅蓝色与南线的秋黄、枯黄、青黑色的原野和荒芜的野草形成鲜明的对比,同一片天空下能孕育出如此不同的两种介质,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神奇。而连接他们的,是十三个萨满柱上轻轻飞扬的五彩经幡,这既是一种寓意,也是生活在这片天空下人们的一种信仰。信仰,每一个国度的每个民族都拥有,它是一种精神寄托与希望,无论环境美好或者恶劣,飘动的经幡始终会给你力量——信仰的力量。“遇见西伯利亚的蓝眼睛”既是遇到了开启智慧的密钥,拥有者,既作者也。佳作,流年欣赏并推荐阅读。【编辑:临风听雪】【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00308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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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临风听雪        2020-03-06 17:47:21
  问好老师,感谢赐稿流年,期待更多精彩分享,祝创作愉快!
雪,本是人间清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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