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的家人制作了一种传统美食艾叶糍粑，是用糯米粉、春天的鲜嫩艾叶、花生、红糖为原料的，香甜粘软，味道挺好。我忽然想到南宁市中山路传统小食一条街，便谈论着抗疫前，那里每到晚上的盛况。自发生疫情之后，那里就冷清得多了。
　　 谈到小吃，我又想起上世纪80年代，学校东门外那位卖一种小吃的老太太。
　　 那时候我校东门外有一大片相思树林，浓荫盖地，那是周边居民活动的地方。每到星期天，就有几个老人在那儿摆摊做些小生意，有理发的、卖青菜的、爆米花的、磨刀的、补鞋的。摆摊的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因为那年头，农村都是大集体，个体经营受限制。那时买菜的人也很少，因为那时单位职工和学校师生都吃大饭堂。
　　 在那里卖小吃的只有唯一的一位老太太，她卖的是一种无名的油炸小吃。那种小吃鲜香嫩脆，我尝过，十分可口。
　　 到了90年代，那位老太太不见了，那种小吃也就随她而去了。
　　 80年代，我留校工作的当初，我就常见她在那片相思树林下卖那种小吃。她身板高大，70开外了，但身体还硬朗，她的脸真的极像古铜色，她很少有笑容，也很少说话。
　　 每到星期天，她就挑着一副小担子，从学校南边的广西机械学校走出来，我估计她是“机校”某位老师的家属。
　　 她的那副小担子，一边是一只小“风炉”，炉中装些木炭，还有一个小铁锅、一片算盘大小的铁丝网、一把小葵扇。另一边是一只篮子、一只小板凳、一瓶食油。篮子里装的是糯米浆、切好了的胡萝卜丝和白萝卜丝，还有一只铝汤匙、一只漏勺和一只自制的“小铁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了。
　　 那只“小铁斗”，是有提把的，就像副食品店里卖酒用的量筒。它圆筒形，浅浅的，大约半寸的深度，口径有茶杯大小，容量最多能装2两酒。依我看来，那只“小铁斗”是制作那种小吃的关键。
　　 每到星期天，她挑着小担子，从“机校”徐徐走来。到了那片相思树林下的时候，她轻轻地放下担子，然后在地上安稳了“风炉”，再拾些枯枝落叶引燃炉中的木炭，再用小葵扇煽火。火烧燃之后，便将小铁锅架在火炉上，再将食油倒进锅里去。锅口的半边，架上那片铁丝网。
　　 在油尚未滚开之前，她取出那盘糯米浆，用小汤匙搅匀了，先打一些浆料进“小铁斗”做垫底，再用筷子夹一夹红萝卜丝和一夹白萝卜丝放进去做芯，然后再打两汤匙米浆封顶。所装的食料，以刚平“小铁斗”的口为度，装不满不行，溢出来更不行。
　　 一切准备好后，待小锅里的油滚开了，就将那装了料的“小铁斗”沉下油锅去，关键是油面必须淹没“小铁斗”。然后关上炉子的风门，用慢火慢慢地炸着，等“小铁斗”里的东西泛出金黄色的时候，立即将“小铁斗”提上来，将斗里东西震落于铁丝网之上，让带上来的油回流到锅里。
　　 她就这样重复地操作着，不一会儿，架在热锅上的那片铁丝网上面，就排列着七八只金黄金黄的、像金桔一样的东西。它似饼非饼、似馍非馍，我自称它为“油果”。我也不知道别人称它叫什么，也许它从来就没有名字。因为它是那位老太太独创的，到如今中山路小吃一条街也没有见过。因为老太太无名，它就跟着无名了。
　　 在那个年代，人们生活水平比较低，人们主要考虑的是吃饱饭，人们很少有闲钱，极少有人买小吃。所以她一天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地守那小炉子，卖出一只也不容易的。
　　 她从不吆喝，也很少说话。当有人问买一只要多少钱的时候，她也不愿出声，只是指了指铺在地上那张纸里唯一的五分硬币。买主会意，将5分钱放进那纸里，她就夹起一只“油果”递过去给他（她）。
　　 她一天做的“油果”不过二三十只，但有时也卖不完的。即使卖不完，她丝毫没有不悦的样子，直等到黄昏，她才收拾担子回家去。当长时间没有人来的时候，她就封死炉子的风门，不再给油加热了，只让那油锅的余热去保持“油果”的温度。
　　 有一天，一位中年妇女跟她买“油果”，她先买一只当场细细地吃着，还不时地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吃完后，她对老太太说：“我再买两只留着回家吃。”老太太露出笑容，用一张蕉叶包了给她。可她没有马上走，却小声问老太太：“我一切都仿照您的做了，但总是比不上您的好吃，也比不上您的香、您的黄，这是怎么回事啊?有什么秘法吗?”
　　 老太太忽然一脸笑容，小声道：“告诉了你秘法，我还卖什么?还有人来买我的吗?嘿嘿！”那位中年妇女听了这话，一脸羞愧，顿时面红耳赤起来。老太太看出她心里难过，就低声对她说：“米浆里加些鸡蛋搅匀即可。”
　　 那那位中年妇女很是感动，将那铁丝网上的“油果”全买了。
　　 老太太收拾好担子，就起身回家。这时，太阳尚未偏西，离黄昏还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