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正】法院的蔷薇(散文)
天气暖了,攀爬在法院透明墙上的蔷薇开了。
四周围墙上满满的都是,黄色、红色、白色的花,密密地开在翠绿的小叶片间。密不透风的绿叶繁花,紧致地沿墙铺展,将透明墙铁棱间的空隙填满,沿花墙向远处延伸,把法院的春天渲染得分外浓郁。
褐色的老杆柔韧,每年都生出新枝向高处攀伸,枝条上的芒刺泛着青寒的光。“外布芳菲卧晓枝,中合芒刺欲伤人。”无数次挨扎的经验,让贪吃的牛羊和无知的少年们早就懂得,美艳的蔷薇,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用自己的刺做武器,守护好自己的特立独行,也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柔弱中隐含着刚强,蔷薇娇柔的外表里杂糅着自尊的风骨。
“蔷薇点缀勾栏好”。在透明墙下种蔷薇,既能让人欣赏花的美丽,还能防止想走捷径的人攀爬,是在新址建院时上任老院长的杰作。不知老院长当初设计院内花草布局时,是否考虑了种植蔷薇的实用性,但他对蔷薇的解读一直萦绕在心头。
守候着社会矛盾最后一道关口,为不良的社会现象治病,法官们不得不慎重。希望我们的法官能够“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妥善处理好每一件案件。老院长这充满哲理的话,一直是我衡量法官处置案件、处理与当事人关系的标杆。
每个当事人心里都有一只猛虎。绝望于亲情,失望于好友,深陷于债务……也许他们自己还不觉得,但充满气愤的起诉、答辩状里,激烈的庭审辩论中,连旁观的人也能感觉到他们心中的猛虎一直在咆哮。
让猛虎在芳香美丽的蔷薇前停下脚步,静心感受自然的美好,感悟生命的可贵,安放下暴躁的灵魂,是不易的。让内心愤怒的人重新感受到亲情,体会到人性的可信,平复激动的情绪,也是困难的事。蔷薇是无害于虎的,法官也是。法官的职责,就是做那虎穴外丛生的蔷薇,让当事人从自己身上感受到人性的美好,体会到法律的公平和正义,修整好他们人生中一段扭曲的生活轨迹。
用蔷薇一样的美丽、良善、坚定的内心去安抚狂躁的猛虎,是法官应有的修养;但善意的付出并非都能换来同等的回报,面对泯灭了人性的犯罪分子,面对着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被执行人……法官还要把法律当成武器,做降服丑恶世相的猛虎。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若缺少了蔷薇的美丽和自主,法官就难免变得莽撞,从而流于庸俗;若缺少了猛虎的刚毅和力量,执法者就会变得无力和怯懦,没有了斗争的能力和气势,连法律也会变得形同虚设。法官,应该把魄力和细腻和谐地融为一体,在心如磐石的坚毅、满怀万丈的豪情中,依然留一份轻灵自在、一份淡然超脱。在拥有猛虎威慑力量的同时,如果还能把握一抹风光霁月的心情,无疑就是把猛虎之威和蔷薇之柔糅合完美了。
谁也没有告诉,在蔷薇初开的周末,已经离任几年的老院长自己开车,从百里外专程赶来,来看自己亲手种下的蔷薇,来探望自己曾经倾注了心血的法院。听门岗的大爷讲,怕添麻烦,老院长不让惊动我们,但看得出,故地重游,他很是高兴。
要有娴熟的法律知识,足以说服当事人;也要有涵养,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去感染人,纠正当事人因一时恼怒而生的偏执心;还要谙熟人情世故,虽说法律是最大的人情,但仅仅掌握法律还远远不够,要真的做到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能开出降服病人内心猛虎的良药。面对复杂的社会矛盾,法官还应是高明的医者。
老院长对年轻法官的要求和希望,亦犹在耳。欣慰的是,一切如他所愿,满院的蔷薇茂盛,新入职的法官也像新长出的蔷薇般充满着茁壮的生机。
“蔷薇水润衙香腻”,从毛滂的诗中就能发现,在官衙中种植蔷薇,是自古的传统。其实,不只是在中国,古罗马法庭的雕塑中就有蔷薇的影子,这原产于中国的美丽花朵,也特别受到了文治武功都达到鼎盛时期古罗马人的喜爱。在美丽中充满智慧,在智慧中蕴含着刚强,这给人警示的花天生就适合种在法院的大院里。
在靠近蔷薇的甬路上走一走,思考要面对的庭审,分析要解决的纠纷,已经成了很多法官们的习惯。太阳升上来了,花蕊上的露珠熠熠闪光。嘤嘤嗡嗡,蜜蜂和蝴蝶在花间飞转,不知疲劳地忙碌着,不只有鲜花的灿烂,蔷薇还用自己馥郁的香气招来了勤劳的伙伴。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想起老院长的话,心中就充满了安静。我小心翼翼地靠近蔷薇,当然不是去摘取花朵,我无意把美丽据为己有,只要去闻一闻蔷薇的芬芳。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蔷薇也是一样,一捏被露水打湿的蔷薇花香,已足以让我坚定祥和地面地去对繁忙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