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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柳岸】飘落的叶子(小说)


作者:芦苇向远 白丁,28.8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72发表时间:2020-03-20 15:52:59
摘要:女人是该做一盆水,还是做一团面。还是去拼杀一番。


   一
   我俩踏上了去看大风的路。
   自从聚会后,大风是我想起最多的人,又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人。我给她打电话时,我的手是抖的,我想:领个陌生人去采访一个说不清话的是残疾人,是不是太残酷了?电话是她爱人接的,没想到她爱人却很高兴,他说;他在大风的微信群里看到了。大风手不好使了,有什么消息,他都念给她听。早就等着你们来呢,好对“专家”说说心里话。
   当年上学时,别说是在高十六班,就是在整个学校,大风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我们虽然是同学,也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家就是城关的。人们常说:“街面上的孩子,山庄里的狗——厉害。”她人长得好,高高的个子,浓浓的眉毛。走起路来一阵风,短发一扑闪一扑闪的。那时候女生都流行长辫子,可大风却把头发剪的短短的,越显得她干练、泼辣。她眼里揉不进沙子。有一次,我们下一届两个“硬茬口”同学,拿了我们班的铁壶烧水喝。明明看见他俩拿了,我们班的同学去拿就是不给。大风知道了,单人独马地跑过去,甩手巴掌就去他的脸上,吓的两个“硬茬”赶忙说好话,那时候她是生活委员,可她能把班长的事管了。同学们私底下叫她王熙凤,说她要‘逼宫’,可我们班长在我们班威信忒高了,几次选举,班长几乎是全票。
   在县城一个高层楼下见到了大风的爱人。因为在聚会时见过面了,我还认识他。他自我介绍说他姓张,就叫他老张吧。老张长得敦敦实实,说话稳稳当当,就是背已经驼了。她家住在十八层上,在电梯里,大风爱人和我们说:见了大风先说她不生气的事,高兴的事,大风吃了饭就得睡觉,等女儿回来了,咱们去饭馆吃饭的时候,咱在说别的。
   大风看到我们后,很是激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拉着我的手不放。同学几年,我和她也没有闹过矛盾,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亲密过。聚会到现在已经多半年了,大风的脸更瘦了,成了小镰刀。脸上长长的疤痕显得更深了。她流着泪,吱吱呀呀地说个不停。可一句也听不清,这是我最怕的,这样的大风谁敢想象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大风?尽管她爱人把客厅打扫的干干净净,还开着窗户,可还是有一种不好闻的气体弥漫在房间。
   人啊人,在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就怕老了有病这一关;这是多少老人发出的感叹!即将老去的我们可如何面对啊!
  
   二
   我们刚刚坐定,有人敲门,进来了一位大约五十多少的妇女,提着一大包菜,老张介绍说是大风的妹妹,一个村的,来给送菜。大风的妹妹和我们打了招呼,说没见过我们,问我们是那里的客人?老张替我们做了回答。走时,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老张说,大风点头,遇着她不认可的事,她就哇哇地叫。在大风点头示意下,老张拿出了一大摞照片,我们一张一张地看着,有一张大风和老张结婚时的照片,大风含情脉脉,老张英俊潇洒,真是金童玉女。照片背后写的:永结同心,不离不弃。有大风当民兵连长时的照片,大风手握钢枪,英姿飒爽。一张全公社民兵连长培训合影上,只有大风一个女的。在照片的反面,大风写下毛主席的诗词“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还有一张是那一年发大水,大风带领着民兵抗洪救灾,她赤着脚,站在洪水里,挥动着拳头,被记者抓拍下了这个镜头,登在省报上。大风在相片的北面写到:天地无语,岁月无声,历史记下了这一刻。有一张是大风作为模范人物,接受县委嘉奖的时照片,大风披着红,从县委书记手里接过奖状。那时的大风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照片的背后写到:亲爱的家乡,你给了我至高无上的荣誉,在这片热土上,我要竭尽全力,为你奋斗终生。有她一家三口的照片。女儿坐在中间,两只手环着他俩的脖子,多温馨的一家啊!大风拿着她当民兵连长的照片久久不放下,大概这是她的最爱。
   大风这一生是爱“武装”,不爱红装。只可惜她生不逢时,出生在和平时代,如果在战争年代,她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英雄。
   临到中午,她女儿回来了,我们去饭馆吃饭,老张早已把大风的饭准备好了。大风对我们恋恋不舍的样子,好像还有好多的话要和我们说;我们告诉她,吃了饭还回来。
   老张执意要喝两杯,几杯酒下肚,老张的脸微微发红,拉开了话闸子。一只手摁着桌子,另一只手比比划划,说到激动处,腮帮子鼓着,牙咬的咯吱响,手在桌子上“蹦、蹦”地就敲几下。看来,他是要把好久的压抑,迸发出来。他说:“本来我俩有着幸福的晚年,都让大风的硬脾气毁了,是她的过错吧?也不全是,可一个村子的事,为什么你去带这个头啊!这可好了,把我害惨了,我可什么时候熬到头啊!”
   大风的不幸缘于占地盖楼房。关于当拆迁,当下有最流行的几句顺口溜:“拆迁拆迁,一步登天。”“死了开发商,人民笑洋洋。”烫手的山芋又爱又恨。
   大风毕业后,几次报名参军,可是女兵不招农村户口的。于是,她就在村里当了民兵指导员,由于她吃苦在前,样样考核都是第一,处处是表率,第二年就当了连长。在几千人的大村里,一个姑娘家能当民兵连长,是何等的威风啊!
   老张回忆:“就在大风当连长的那一年,我俩谈起了恋爱。我的父母是不同意的,他们说大风是个‘疯姑娘’,咱家里是放不下的。可我仰慕她,尊敬她,觉得她漂亮能干,能娶她当媳妇是我的骄傲。这一年,公社招人,我去了公社。大风要去的话,是论不上别人的。后来还有好多机会可以出来参加工作,可她就是不去。每次我和家里人劝她。她总是官话:“我离不了这片热土。”她在日记里写到;大寨村是我村的榜样,郭凤莲是我的楷模。
   老张两手一摊:“谁让我娶了这样的傻媳妇啊!”
   那一年发大水,大风不顾个人安危,冲锋在前。她所带领的民兵连表现突出,得到了公社党委的表扬,并配着照片刊登在省报上。他们村也成了抗洪救灾模范村,大风更是名扬在外。可随着我国国防的强大,民兵工作不在重要。民兵连长这一职务被取消,大风又当了妇联主任。那几年,在村里,计划生育是最难做的工作,大风负责主抓。她以身作则,生了女儿后,就不在生育,成了典范。在村里带动了一部分想生儿子的人不再生育。她过人的口才,强硬的作风,把他们村搞成了计划生育模范村。
   “对于她这样的做法,我妈是天大的不满,我妈盼着生儿子续香火呢!直到去世,我妈也没有原谅她,病重的时候,只有她在跟前,我妈闭着眼睛不说话。对于我这个做儿子的是永远的疼了。”老张揉了揉眼睛。
   几年后大风又当上了村长。改革开放后,村长越来越难当。权利越来越小,土地分了,村民各干各的,计划生育也逐渐松了。社员变成了村民,村民再也不用看干部的脸色行事。国家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不适合大风的直爽、强硬的作风。
   公社改成了乡镇,镇政府的人天天下来下乡,下乡干部从过去的自带粮票变成了村委会管饭,又从村委会管饭变成了去饭馆招待。大风觉得不合理,给支书提意见,几个支委都站在大风这边,为此,村委会定下了规矩:下乡干部一律不管饭。因此和支书有了矛盾,也得罪了乡镇领导,饭是不吃了,事也不办了啦。别的村,国家支持办厂子,搞建设。他们村什么也没有。为此,村民们有了意见,村民的理想再也不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不再崇拜英雄、不再尊敬模范,而是崇拜的“大款”“老板”。想的是多挣钱,快致富。再也不管什么村风、道德,有了钱就是大爷,大风在村里不再吃香,想当干部发大财的人蠢蠢欲动。“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孩子娘们就是不行”的论调成了村里的主流。大风管计划生育时得罪下的人,这时候也落井下石。在这一年的选举中大风落选了。
   落选后的大风闷闷不乐,后悔不该不听爱人的话,早早地去参加工作,当不了大干部,也能落个铁腕饭吧!
   老张工作顺风顺水,从乡镇调到了林业局,当上了科长。他劝慰大风说:“无官一身轻。你就种种责任田,我的工资也够咱们一家三口花了。”
   可争强好胜的大风那能闲下来。
   大风也顺着潮流,在临街买了两间破房子,盖了两间门市,开起了小超市。大风精明,买卖干的也不错,可当干部的欲望一直没有退烧,“官瘾”还没有过够,机会又来了。
  
   三
   新当选的干部开始还行,引进了项目,办了加工厂。和开发商合作,拆了几片旧房子,建了几栋楼房,一部分村民住上了楼房。大风家也买到了廉价的楼房,几年过后,变了,村干部变得贪得无厌。一心一意为自己谋私,村里的土地一天天地减少,村里能卖的财产都卖了;加工厂、戏台,卫生室,一样一样地卖。村干部连饭馆的饭菜都不想吃了,跑到大山了吃野生。村民的房子拆了再也盖不起了,承诺给的过度安家费也不给了,好好的房子给拆了,还得去租房子住,有钱的能过,没钱的急了,天天找干部也没有用。
   这时候,村干部又和开发商签订了协议,要占村里的菜园子地搞开发。农民不是端着铁碗饭的国家干部,光住上楼房不行,还得吃饭啊!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再说有了前车之鉴,占了地,也不一定能住上房子拿到钱,村民谁也不愿意再让占地了。可七嘴八舌,形不成统一。看到肥的流油;只管自己发家致富的村干部,村民们又想起了当年大风的好,想起那时村干部出差要自带馒头、带烙饼。于是,一部分老党员、老干部极力推荐大风去竞选村支书。本来已到了耳顺之年的大风壮志未酬,再次出山,可由于准备充足的现任干部贿赂选民、大打亲情牌、家族派,送钱送东西。大风的老一套不管用,只当了个村民代表。
   村委会召开大会,让每家每户和开发商签订协议。大风第一个站起来发言反对:她说;“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农民不能没有地,确实需要占也行,补偿款一次补清。”大多数村民高呼响应。开发商不答应条件,就搁置了。一年后,又要开放,推土机推到了地边上。私底下人们都说大队和镇政府早已收了钱,可又没有证据。看着一边倒的民意,干部们改变了策略;大队不再管占地的事,让开发商直接和村民协商解决。
   开发商要强占,大风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村民代表的责任。她买了一个手提高音喇叭,每天巡视着那片土地。只要看见推土机开来,大风的大喇叭就响了起来:“乡亲们,土地要被强占,各家各户赶忙拿上家伙出来迎战。”顿时,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手里拿着铁锹,棍棒在地里围成了人墙。几个回合下来,开发商输了。村民们又都对大风竖起了大拇指,纷纷表示下一届一定还选大风当村长。就在大风沾沾自喜的时候出事了,枪打了出头鸟。
   这天晚上,一家人正在酣睡,几卷火炮扔到了大风的院里,顿时,火光冲天,震耳欲聋。没有伤着人,把院里的花盆和水缸都打了个稀巴烂。说起这这事的时侯,老张还心有余悸,手比划着、脑袋摇晃着说:“我立刻明白这是开发商动用了‘黑道’势力了。我劝大风千万不要再出这个头了。开发商都是有背景的人,不然会出大事的。那时候我们买的楼房刚装修好,本来还不打算搬家,出了这个事后,我不管大风同意不同意,立马搬家。在我百般的劝阻下,大风的思想也有些松动。”可活该出事,和她一起牵头抵制占地的一个老党员家里也遭到了“炮火袭击”,老党员当过兵,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犟老头。他不但不怕,反而更是激起了心中的怒火,举起了大风的高音喇叭满街的吆喝:“乡亲们,乡亲们在光天化日之下,黑社会分子竟敢袭击我们,枪林弹雨我都不怕,还怕小小的烟火,保卫土地,战斗到底!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
   在老军人的鞭策下,大风也壮大了胆,她本就是不服输的人。也许,性格就是一种宿命。
   一天傍晚,大风往家走,走过长长的胡同,好像后面有人,她也警觉起来,往回一扭头,看到了两三个蒙面人跟着她。换了别人,早已吓蒙,可大风是何等人物啊,当过民兵连长,练过武功,有防范意志,又有过人的胆量。前面的一户人家正在翻新房子,拆下的旧木头堆在墙角边上,大风已极快的速度,随手抡起一条粗木棍向蒙面人猛砸了过去,并高声地呼喊,木棍砸在了其中一个歹徒的头上,疼的那家伙哇哇地叫,他们没有想到一个半老妇人会下如此重手,捂着受了伤的脑袋大哇哇地叫着,另外两个人拿着明晃晃刀子朝大风捅了过来。大风中了好几刀,脸上最重。胡同里的村民听见喊声跑了出来,几个凶手跨上摩托车一溜狂奔。110赶来时,早跑到无影无踪。
   大风在医院里,做了大手术,没有伤着内脏,失血太多,输了好多的血,三天后才醒来。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基本痊愈,只是脸上留下了长长的疤痕。
   在大风被袭击的同时,老军人也被人推了几个跟头,没有大碍,只是原有的腿疼病更加重了,出不了门,走不了路了,再也不能拿着大喇叭吆喝了。
   大风住院期间,村民群情激奋,纷纷表示要上访。镇党委书记、镇长都来了。召开了群众大会,他们表示一点也不知道此事,为不能够深入了解群众的实际困难而自责,并全体村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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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从我的口中,讲述了一位女人的坎坷命运。我和一位“专家”专门去采访我的同学大风。他的爱人很高兴地接待了我们。提起大风,那当年可是漂亮的女孩,在学校里也是很干练的,头发剪的短短的,越显得她干练、泼辣。她眼里揉不进沙子,是个厉害的女孩,每次选班长,都是她当选。可就是这样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走向社会后却屡遭挫折。从她爱人老张的讲述中,我们得知了她后来的坎坷人生经历:大风毕业后,在村里当了民兵指导员,她吃苦在前,样样考核都是第一,处处是表率,第二年就当了连长。在几千人的大村里,一个姑娘家能当民兵连长,那是何等的威风啊!她本有机会出来工作,可她坚持扎根农村,不离开自己热爱的热土。那一年发大水,大风不顾个人安危,冲锋在前。她所带领的民兵连得到了公社党委的表扬,刊登在省报上。他们村也成了抗洪救灾模范村,大风更是名扬在外。后来,没有了民兵连,大风又当了妇联主任。那几年,在村里,大风负责主抓计划生育工作。她以身作则,生了女儿后,就不再生育,在村里起来带头作用,可婆婆至死也不原谅她,她却把他们村搞成了计划生育模范村,几年后大风又当上了村长。却因为直爽的性格和强硬的作风,对一些腐败现象不满,因此得罪了一些人,后来落选了。在爱人老张的劝说下,大风在临街买了两间破房子,盖了两间门市,开起了小超市。大风精明,买卖干的也不错。可后来因为村里搞拆迁,村民对村干部贪婪的腐败现象不满,村民们又想起了当年大风的好,一部分老党员、老干部极力推荐大风去竞选村支书。耳顺之年的大风也打算再次出山,可由于准备充足的现任干部贿赂选民,大风只当了个村民代表。她为了维护村民利益,勇敢地站了出来,和开放商指派的黑社会斗争,最后被打致残,经过一场大手术,命保住了,可从此,大风再也站不起来了,话也说不清了。爱人老张被迫退休回家,照顾她。可时间长了,也难免心生怨气,有了外心……小说通过描述一位女人的坎坷命运,她行侠仗义,很有正义感,是村民的好带头人,可这样一位好女子,却惨遭不幸,最后像飘落的叶子一样飘零无着落,凄惨的命运令人唏嘘和愤慨。小说语言朴实,通过对话和讲述的方式,使故事情节循序渐进,脉络清晰,人物形象鲜活血肉,故事催人泪下,读之断肠,产生共鸣!推荐共赏,问候作者!【编辑:刘柳琴】【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00322000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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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刘柳琴        2020-03-20 15:53:51
  欣赏佳作,感谢赐稿柳岸社团!
敬请加入柳岸花明文友交流群QQ: 858852421
2 楼        文友:刘柳琴        2020-03-20 15:57:05
  很震撼人的小说,给佳作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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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楼        文友:刘柳琴        2020-03-20 15:57:35
  恭祝创作丰收,期待更多佳作点缀柳岸,展示您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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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楼        文友:柳岸编辑部        2020-03-21 08:01:52
  佳作,已向江山精品审核组申报!
5 楼        文友:芦苇向远        2020-03-21 17:45:06
  谢谢编辑,争取写出好作品,汇报江山,回报社会。
6 楼        文友:岚亮        2020-03-22 22:13:40
  叶子零落成泥哪怕碾作尘,也是肥沃一片土地。为芦苇老师的佳作点赞!
7 楼        文友:水犹寒        2020-03-22 23:10:13
  很有时代感的小说,人物形象鲜明,故事情节曲折动人,不能不能让人感叹的人生,命运,人性。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8 楼        文友:芦苇向远        2020-03-23 10:20:00
  谢谢,谢谢文友们,恳切希望提出宝贵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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