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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丹枫】磨地(散文)


作者:延河水 秀才,1576.3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518发表时间:2020-03-24 17:35:22


   凡是生活在陕北黄土高坡里的农村人,一年里都少不了一种被称作“磨地”的劳作尤为普遍。尤其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前,这种劳作,在春夏秋三季中,更是既平常又多见的劳作。所谓“磨地”,就是把翻耕过的地平松平细,以报墒情。因为土地经过犁铧的翻耕后,土块比较大,加上犁沟之间有空隙,不利于保墒,这就需要将土块磨压碾碎,使被压碎的土沫填入缝隙里,以致土地的平整而起到保墒的作用。不管是平地还是山地及坡洼地,但凡耕种的地块,都会将其磨一至两遍。
   “磨地”用的“磨”,是用中指般粗细的枣圪针条(也有用荆条的)编制成的结实木架。在制作“磨”时,先要做磨框,磨框是用三根二米左右长如镰刀把般粗的枣木棍或者是土槐木棍、木棍中间是两尺多长三四寸厚和宽的方木头、而两头则是两寸厚两寸宽和一尺左右长的方木合制而成。磨框做好之后,便放在平整的地上,然后用石块压住,以保磨框的平整而不变形。等磨框经风吹日晒干后,就将砍回来的枣圪针条中间部位用温火熏软,弯曲交叉,像扭麻花般一条一条地紧靠着固定在磨框上。随后,用锯子把长出的枣圪针条留个三四厘米的长度,多余的部分全部锯掉,使编制好的磨如同人的两只手背相靠,手指伸展开来一般,最后,再将编制好的磨放在平地上,用石块压住,以待备用。“磨地”时,把磨一边带有三四寸长的枣圪条放在后边,这样磨起来顺地顺土,磨出的土地既平整又均匀,让人看起来的十分舒坦,又赏心悦目。
   “磨地”是极为辛苦的劳作。在集体劳动的时候,通常是固定七八个人或者是十几个人耕地,待将地翻耕出一大片的时候,便从耕地的人中派出一两个人去“磨地”,其余的人继续翻耕着地。于是,磨地的人便将山地犁或铧卸掉,吆喝着早已套好的牛倒地的边沿,在用铁棍做成的磨勾搭分别挂在牛套绳后边的木头上和“磨”中间的木头两边,形成两头牛能齐头并进的态势,然后吼叫一声,扬起手中的鞭子抽打一下牛屁股,牛便乖乖顺顺地走动起来。如果是磨平地,“磨地”的人就比较轻松,一手拿着鞭子,两腿叉开站在由牛拉动的“磨”上,角度基本与两肩平行,以便两腿站直而用力一致地往下踩踏,就这样由地块的这头磨到那头,再返回转时要紧挨已磨过的边沿,周而复始,直到把所耕过的地块磨完磨平整。倘若是“磨地”经验丰富的老手,站在磨上,边磨地边悠闲地哼唱几段信天游,蛮有韵味的。如果是刚学磨地的新手,那就没有这种闲情逸致了,不然就会弄得手忙脚乱了起来。
   当然,在黄土高坡的陕北,平地较少,而大多是山地和坡洼地,因此,磨山地和坡洼地时,人更加辛苦,而且还如同活受罪。所以,人们最感到头疼的是磨山地和坡洼地。磨山地或者坡洼地基本和磨平地一样,不一样的是:磨平地人可以站在磨上,而磨山地及坡洼地时,人却无法站在磨上,只能用手压在磨上,如同爬虫似的趴在土地上一般。不仅仅如此,一手还要拿鞭子抽打不听话的牛,还要在磨的一边将磨往洼上推,不然就会重茬磨到已经磨过的地上去。而另一只手则紧紧地压在磨的中间部位,不能松劲。尤其是在夏天,翻耕过的地表干的快,磨山地或坡洼地的人将一块地磨完时,浑身都布满了一层黄尘,再经汗水的调和,使人简直成了一个黄土“泥人”。倘若人们从远处看,根本看不清磨地的人,只能看见牛的身后雾气腾腾地冒着一股黄尘。
   “磨地”一般在三种情况下进行:一是春耕春播,既需要把土地磨平展,又需要好保好墒情,以便下种,而且出苗率也高;二是夏季麦子收完后,人们要将麦地深翻一遍,并不需要磨地,这样以利于太阳将草根和杂草晒干剔除,消除害虫,再经夏季的雨水将翻入底下的麦茬欧烂,然后再翻耕第二遍,这时就得把翻过的地磨好,以便在白露前后种麦子还有好的墒情。三是播种麦子时,在施过农家肥、化肥后,便套起牛进行“磨地”,这既是为了确保种子和肥料被土壤均匀的裹埋,又是防止山野鸡等鸟类刨挖开吃麦种,同时也起到了保墒的作用,从而更利于种子发芽、拔节向上。
   记得我初学“磨地”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而且,我刚学会耕地时间不长,个头又不高,身体也比较瘦弱,磨起地来非常吃力。但为了挣那一天六分的工分,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来磨地。磨平地的时候,由于劲力小,站在磨上,两头牛如同不拉东西似的,轻轻松松地毫不费多大的力气。再看磨过的地,就好像没有磨一般,只是把大土块磨小了而已,气得生产组长直吼叫和大骂,我只有默默无声地继续磨地。
   有一次,我站在磨上磨着磨着,突然两头牛像遇见了什么似的,一个猛立站住不前了,磨上的我猛地一闪就摔倒在牛的屁股后边,两头牛受了惊吓,拉着磨就向前奔蹿起来,夹在牛与磨中间的我被拉出了几米远的距离,两头牛才被跑来的生产组长给乖哄地逮住了,沾满黄土的我才从磨下爬了出来。于是,生产组长破口就骂:“你他妈的,磨个地还能叫磨把你给磨到下边,你还能作甚?给老子的,不好好地学,将来你连狗屎都吃不上!”我浑身疼痛不说,还挨着骂,心里特别的不是滋味。不管我心里有多难受,身上有多痛,但仍然得强打起精神继续磨地。我一边磨地一边想:城里人好说我们农村人是“打牛后半截的人”,可能就是根据农民们耕地磨地这一劳作方式得来的吧?
   后来,我学会了磨地,还老练了,无论是磨平地还是山地或坡洼地,我都能得心应手地磨完磨好,再也挨不上生产组长的骂了。我常想,也许正是因为我挨骂挨的多,才使我学会了农活中一些比较难做的活路,也才使我在以后的日子里不需要求人,就能把所有的农活都做得头头是道。没过几年后,农村落实了生产责任制,土地分给了每家每户,人们再也不用过集体劳作的日子,却是各自种好自家的责任地就行。
   但是,由于我家比较穷,分地时,我家并没有分到牛或者是驴,自己又没钱买牲畜,所以,我只能扛着老䦆头,以更为原始的劳作方式,一老䦆头一老䦆头地掏种自家的地。每每在“磨地”时,便给磨上压些黄土,再用粗麻绳的两头拴在磨上,麻绳的中间拴在老䦆把上,然后将老䦆头扛在肩头上,弓着背弯着腰拉着磨地……这样的原始劳作延续了几年之后,我家才凑够了能够买一头驴的钱——六百块。有了驴,就解脱了我用老䦆头掏地种和人拉着磨磨地的劳作方式。
   再后来,农村实行了退耕还林,因此,那些山地坡洼地都栽植上了各种树木和种了草,只剩一些平地可以种植农作物,加上农业生产机械化的普及,牛和驴都没有了用武之地,“磨地”的传统做法也随着牛和驴被人们卖掉而消失。如今,农村那些相关的农具基本上都已成了废品。据听人说,当年农村的有些农具不仅成了“幸运香饽饽”,被农俗博物馆收藏了起来,而且还供城里人观赏。
   现在想起以往的劳作,虽然是苦一些累一些,但人们吃的都是真正的绿色食品。可如今呢?我多么怀念以前农村的集体劳动那种氛围,更感叹我以前所学会的那一套农活技艺,从此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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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磨地”写出平实的农家细活的一件劳作,其实磨地就是把犁过的土块进行再进一步细化的处理,这是生长在陕北黄土高坡农村人的一种农活细作,作者在这篇散文中祥细地叙述了磨地的艰辛与制作磨地构筑的经过,并把磨地的活计写得很具体和丰满。虽然这项劳动有点呈原始状态,但这项劳动,却深深地扎根在作者的脑海中,所以作者耳熟能详,心知肚明,也滴落下这篇散文。散文表述具体而生动,细致而丰实,值得一读。好散文!倾情力荐赏读!问好作者!期待作者更多精彩继续!【编辑:黄江山】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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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黄江山        2020-03-24 17:36:08
  好散文!倾情力荐赏读!问好作者!期待作者更多精彩继续!
《江山文学》永远都是最棒的!
回复1 楼        文友:延河水        2020-03-25 21:03:41
  谢谢老师对拙作的精辟点评与编按,祝老师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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