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嘿嘿,我没疯(小说)
(一)
“别脱我衣服,不要脱啊,求求你们了,啊呀,疼啊?”梦芹叫喊着从一场噩梦中惊醒,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坐起身,双手抱着自己的肩头,浑身似乎还在微微颤抖。过了老大一会才从噩梦的回忆中稳下心神。
梦芹最近睡眠不好,老是做梦,有时还是一些惊悚恐怖的噩梦。今天晚上到了凌晨才朦胧地睡去,一开始梦见自己一个人行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沙尘暴遮天蔽日席卷而来,她不一会就淹没在沙海里,爬呀爬呀总也爬不出来……后来又似乎梦见一群凶神恶煞的坏人围着她一件件地脱她衣服,有的捏她的乳房,有的咬她的屁股,爆发出一阵阵的淫笑,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恐惧到了极点……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翻了多少个“烧饼”也未能睡着,回忆起自己惨淡坎坷的人生,那些可憎的面孔、伤心的事儿一股脑涌进了她的大脑,两股清泪竟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打湿了枕巾。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命运会这么悲惨,5岁时死了大大(方言爸爸),8岁时那个狠心的妈妈受不了穷苦日子跟人跑了,撇下她孤苦伶仃的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好在跟着一个羸弱多病的奶奶,艰难地熬到了初中毕业,就只身一人来到城里打工。什么苦活脏活累活都干过。有对她好的,有对她使坏的,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她似乎都尝了遍……
梦芹直到早晨6点多钟才囫囵地眯了一会眼。那会正迷糊着,就听着厨房里“砰”的一声,她被吓了一跳,也没了睡意,忙起身趿拉上拖鞋、惺忪着双眼到厨房去看。刚到厨房门口便见晓荷正蹲在地上收拾打碎的盘子和散落的土豆丝,梦芹本来就几乎一夜未睡,情绪一下子就烦躁了起来:“去去去,谁让你大早上去炒菜的,瞎鼓捣啥呢?一会我们去外面买点吃,我来收拾吧!”
晓荷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的盘子碎片,红着眼圈道歉道:“妈,我错了,都是我不小心,下次一定注意!”
“别啰嗦了,快出去吧!”梦芹一脸的不高兴。
晓荷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一圈又憋了回去,她小心翼翼地出了厨房,回自己房间收拾书包去了。
梦芹收拾完了,又去洗手间刷了牙、洗了脸,接着便是每天出门前必不可少的涂粉、描眉、抹口红、喷香水、挑衣服,每样都做得津津有味、一丝不苟,临出门的时候还要站在镜子前扭扭屁股、侧侧身看一番,才挎上她那最爱的大姨妈色的伊梵妮小坤包、戴上浅色的墨镜出门。下楼时高跟鞋的长鞋跟触碰水泥面发出的“咯咯”声能回荡在整个楼道里。
她走在小区里、大街上,几乎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一米六八的个子,体态匀称、两只丰满的乳房随着一扭一扭的小蛮腰的节凑上下微颤着,让那些从路旁下棋的老大爷也抬头多望她几眼,更何况那些年富力强、精力充沛的男人恨不得把两只眼睛长在她身上!梦芹也并不气恼,因为有男人看她她才觉得自己还有魅力、有价值,才能引以为豪。
把晓荷送到学校后,她便打车去了市区最繁华的商业区去逛街。
看着鳞次栉比的店铺、琳琅满目的卖品,梦芹的心情就不由地好起来。她几乎挨个店铺逛了个遍,买不买都要进去瞧一瞧、看一看,遇见合适的衣服、化妆品也不讲价就直接装包拎走。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左手大包右手小包地打了车回了家。回到家找出购物小票一捋采发现花了三千多,不过也并不心疼,因为她现在早已摆脱了以前那个穷苦贫困的境况。一来从她那死去的男人那里获得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那个短命倒霉的老公在去年冬日的清晨出去买早餐被一辆飞驰的小货车给撞了七八米远,没等救护车来就咽了气),又把赔偿金放到了一个好姐妹介绍的投资公司,每个月能收五六千的利息;二来呢,她今年换了一个工作,把以前的服装店盘了出去,去了一家还算正规的足疗店做起了足疗技师,一个月也能有万把元的收入,有时把客人伺候好了还能得不少小费。
因此,现在她花钱都是大手大脚,她要把以前过苦涩日子受的那些苦全补偿回来,别人能吃香的喝辣的,能穿金戴银的,她为什么不能呢?算命的说她耳朵短、脸上肉少、颧骨有点高,不是有福的命。一开始她想到自己坎坷波折的人生,也就相信了。想想认命吧,可又不甘心,她要从社会的底层走出来,要挣很多钱,要过上富人的生活……
给那些形形色色的臭男人们捏脚丫子虽然是提不上台面的工作,可是,梦芹却觉得比干其它的挣钱多,无非就是有时得牺牲自己的色相,让那些好色的男人“揩揩油”。她虽然心里厌恶,可是脸上还得笑靥如花,奉承讨好他们。微信里的红包自然会从那些有钱男人的手机里“嗖”的一声发送至她的手机里。
下午到店里刚换上制服,便有人点她的钟。她心里嘀咕道:千万可别是那个有着狐臭味、牙齿被香烟熏得暗黄的秃顶男。可是当她端着洗脚桶推开虚掩着的门时,那个令人讨厌的秃顶男正穿着一次性的浴服斜躺在足疗沙发上悠然地抽着烟。见朝思暮想的美人儿到了眼前,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扔,色眯眯地看着梦芹的胸部,笑吟吟地说道:“佳佳宝贝,想哥了没?哥可想你啊,嘿嘿!”
“佳佳”是梦芹给自己起的艺名,真名一般是不能告诉客人的。梦芹放下洗脚桶,就闻着一股夹杂着玫瑰香水、香烟还有狐臭的混合味道扑鼻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刚要说话,冷不丁地被秃顶男给来个熊抱。梦芹只好强忍着没有恼,用力推开了,并娇嗔道:“哥,看你猴急的,在家嫂子肯定没有伺候好吧?”
秃顶男不舍地坐到沙发上,又一探身伸手在梦芹白嫩的大腿上摸了一把,叹气道:“哎,那个‘死水桶’怎么能和宝贝比呢!他那腰比水桶还粗,两个奶子耷拉着,一点劲也没有!”
梦芹往桶里倒了两包牛奶,弯腰用手搅了搅,听着秃顶男那刺耳的粗话心里虽然有些反感,但是自从做了足疗技师接触的形形色色的男人多了也就逐渐习惯了。客人们讲那些露骨的黄段子时,她还得插科打诨地应付两句,有时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哥,瞧您那色样,外面少不了勾人家良家妇女,您还缺女人!”
梦芹边说边示意秃顶男烫脚。秃顶男把脚放到桶里,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着梦芹柔荑似小手的按摩。捏肩、揉脖、捶背、搓手、挖耳,一套程式化的动作下来,梦芹额头上已微微出汗。接下里便是捏脚,捏完脚便是做前列腺保养,最后是踩背。一个钟点下来得九十分钟。期间,秃顶男一会讲他的发家史,一会讲他的黄脸婆子老婆,再插上几个黄色段子,时不时在梦芹身上摸几下。嗅着美女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男性荷尔蒙似乎分泌了一大盆,弄得他浑身躁动,难受至极。当梦芹给他踩完背下来坐在沙发沿上的时候,秃顶男终于憋不住一把揽着梦芹的肩头把她掰倒在沙发上,翻身压了上去,一头扎进梦芹的乳沟处就贪婪地吮吸了起来,一只手还不停地在梦芹的大腿、屁股处乱摸。梦芹又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也不惊慌,两手一边使劲推一边假装生气道:“哥,哥,别这样,你这样,妹子以后就不伺候你了,快起来,你胡子扎人了!”
秃顶男正处在兴奋处,哪里听得进去,从梦芹的乳沟处亲到了耳朵根,弄得梦芹十分难受。这要是搁帅哥的话,梦芹说不定是另一种的“难受”,可是,这个让人有些犯呕的猥琐男人着实让她觉得有些像臭虫爬进了身上一样难受。梦芹心里想要不是看他平时挺大方的,每次红包都是千儿八百的,早就跟他翻脸了。想着只有下绝招了,她一把抓着秃顶男的蛋子使劲一捏,秃顶男疼得“啊呀”一声放松了嘴、手,梦芹趁机使劲推开,忙下了沙发,站在地上,气哼哼地说道:“哥,你不能这样了,这样就过分了!”
梦芹说完忙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瞪了秃顶男一眼。
秃顶男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便忙道歉:“哎呀,好妹子,都是哥不好,一时冲动,谁叫你太美了呢,哥真是喜欢你!”
秃顶男一下子偃旗息鼓了,他顺了顺头上周遭稀疏的毛发,装出一脸可怜相:“妹子,哥真是有苦难言啊,家里那个黄脸婆我都两月没碰她了,咱又没有其他女人,这不一时没控制住嘛!”
“哥,你这么有钱,还能缺女人,谁信呢?”梦芹似乎消了气。
“真的,妹子,”秃顶男点了一支苏烟,吐了一个烟圈,动情地说:“妹子,哥看你的确是个好女孩,人美,脾气也好,也善良,跟哥好吧,哥不会亏待你的!”
“行啊,就怕你养不起哦!”梦芹莞尔一笑。
“啥?养不起,十个八个哥也养得起,你开个价听听?”秃顶男两只小圆眼放着光。
“哥,你真想包养我啊?包养我行啊!一天一万,先预付半年的,怎么样?”梦芹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
“嘿嘿,妹子,一天十万也行啊,”秃顶男站起身来上前握住梦芹的手,一副兴奋的样子:“就凭我对妹子的喜爱,我家产都给你也行!”
梦芹把秃顶男的手掰开,狡黠地一笑:“哥,妹子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我哪里能承受得起您老人家的‘厚爱’呢?满大街的美女那么多,您看上哪个,一大摞钞票往上一扔,保准有大把的美女屁颠屁颠地跟您走!”
“妹子,我是认真的,你考虑考虑,我不会让你吃亏的!”秃顶男眼神里满是诚恳和希冀。
“呵呵,嫦娥看上了猪八戒,”梦芹边端着足浴桶往外走边说:“不可能!哥,您再休息会,我先出去了,我让服务生再给您倒杯水哦!”
“哎呀,别走啊,哥还有话跟你说啊,要不再加个钟吧!”
“哥,您歇会吧,还有其他客人点我的,回头再来!”梦芹回头一笑。
秃顶男十分不情愿地说:“那好吧,你好好考虑考虑,哥真不会亏待你的!等会接收红包啊,哥给你包个大的!”
秃顶男心里贼痒痒的,他自从来店里点了梦芹的钟后,一眼就喜欢上了梦芹,每次来都点她。有时,来了等两三个小时也要等,并且每次都会给梦芹不少的小费,似乎是真迷恋上了比他小二十来岁的足疗女了。
梦芹一开始只当他是逢场作戏、开玩笑的,可是后来觉得这个有钱的秃顶男似乎真动了情,便就有意想躲开她,躲了几次,也不凑效。想着他给了那么多小费,只好跟他面上一套心里一套了。
梦芹伺候完最后一个客人已经到了深夜十一点多了。她收拾完房间,毕恭毕敬地送走了客人,又回休息室换了衣服,在考勤机上按了手印才算下班。一天忙下来累得精疲力尽,坐在出租车上差点睡着了,直到司机师傅喊她,她才知道到了家。回到家里,也懒得洗漱了,推开晓荷半掩着的门看了看,见晓荷已睡熟,就打着哈欠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可是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了,大脑就不听使唤地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死去老公,一会儿想起那个可恶的让她流了很多次产的无耻臭男人。想起那个制衣公司的老板张有福,她就恨得牙根痒,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拿刀宰了他,那个臭男人不但玩弄了她的肉体,更玩弄了她的感情。想想那时她一个十八九岁的懵懂的女孩儿被禽兽不如的老板张有福给花言巧语地骗了,她的处女之身也给了他。那时,她还天真地以为获得了真爱,以为自己的人生从此就会幸福美满了。哪知直到有一天那个臭男人的老婆在公司大门口堵着她又抓又撕、又骂又数落的时候,她才知道老板张有福给她看的离婚证是假的,才如梦初醒。当围观的人站了一圈的时候,她被扯着头发,衣服也被撕破了,被人骂着“小三”,那种羞辱、可怜、无助和悔恨,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而让她气愤的是那个无耻的张有福竟然说是她先勾引的他,说是她为了图钱……
梦芹失眠有一些日子了,闹得她眼圈发黑、面容憔悴,情绪也烦躁不安。整日睡不好觉,精神就萎靡不振,身子也乏力,便跟领班和店长请了几天假,去找了位老中医把了把脉。老中医说她患了严重的神经衰,内分泌有些紊乱,气血循环也不好,便给开了个方子,让喝中药调理。梦芹虽然从小就怕打针吃药,但是这次她不得不吃了。
在家吃到第三副的时候,便感觉起了效果,觉也略略能睡着了,浑身好像也轻松了。吃了一个星期,便渐渐地改善了不少,加上在家里“休养生息”,精神和身体都好了起来。
可是,当她身心刚要恢复的时候,一个不啻于晴天霹雳的消息差点让她当场晕倒。让她感觉使自己生活有些许底气和安全感的那几十万块钱一下子全没了。是她的一个朋友一大早打电话告诉她的,那个让她获得了三四万收益的投资公司的老板携款跑路了。当她火急火燎地赶到投资公司时,那里已是人去楼,满地狼藉。一群被骗的投资人正情绪失控地围在门口焦急地相互打探消息,有的乱砸着东西,有被骗的多的老太太则捶胸顿足地叫骂着……
梦芹着急上火地问了一圈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还抱着一丝的希望打那投资公司老板的电话,可是电话早就打不通了;也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警察来了,拍了照,找了几个当事人做了笔录,给大门贴了封条,让都散去回家等消息。
那天直到中午人群才散去,有三三两两的人始终不肯散去,接连去了几天,也只是白费工夫。梦芹像是身上的肉被割去一大块,疼得没差点晕过去。她原本打算用这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拥有属于自己真正的家。可是,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了。她独自一人在街上游荡了半天,路上的车和行人已与她无关,她恨透了那个骗钱跑路的老板,也气恼自己太大意,东想西想,过去、现在、将来在脑子里翻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