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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绿野】悠悠地软情(散文)


作者:林科 举人,4470.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522发表时间:2020-03-31 20:48:10


   随着一场雨的到来,大地褪旧装,处处绽新妍。雨过天晴,阳光普照,清风习习,行人的脚步似乎变得更加轻盈,宽阔的道路车流不息,行道树默默地站在绿化带里。喧闹挟裹着静谧,尽显盛世繁华。
   民以食为天,味乃食之魂,吃是人类最原始最迫切的一种欲望。物阜民丰的时代,超市里什么样的食材都有,芸芸众生的味蕾和感官,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与享受!此刻,蓦然间想起了久别的故土,以及那片土地上独特的风物人情。我的家乡沟壑纵横,峁粱相依。因着大山雪水的滋养,初夏时节空气润泽,草长莺飞,绿意盎然。雨过天晴的当口,空气潮湿温润,岚气在山涧缭绕,阳光静静地照耀着大地,这时候的荒坡里,便不失时机地生出一种叫地软的食用菌。
   《本草纲目》上称地软为“地踏菰”,它是在河滩或山坡的草地里生长出来的,故亦称草耳。地软生于自然,初为球形,其后扩展成片状,状如胶质皮膜,干后呈黑褐色。富含蛋白质、多种维生素和磷、锌、钙等矿物质,可抑制人体大脑中的乙酰胆碱酯酶的活性,对老年痴呆症具有良好的预防和治疗作用。生于地上,形似木耳,色如墨玉,烹调入味,口感脆嫩,为一道集美味、营养、药疗为一体的山野佳肴!童年时代,每次雨后母亲都要提着个大竹篮,踩着泥泞去荒坡里捡拾地软。母亲起得很早,她说拾地软要趁早,去得迟了,就被热头(太阳)晒没了!地软都去了哪里了?幼小懵懂的我非常好奇,这个疑惑像谜语一样,总是猜不透、想不明白,便久久地留在了心里。白驹过隙,时光流淌,蓦然回首间,童年时代的情景竟已去几十年。……
   母亲提着一大攀笼的地软回来了,先铺张苇席在房子开间的地上,再把所有的地软都均匀地倒在上面。说是晾,其实是不见阳光的,只是利用门口进来的过道风吹吹而已。新鲜的地软非常娇嫩,半透明,亮晶晶,颤巍巍,手一捻,便成黑乎乎的齑粉。母亲把地软看得很值钱,用手轻轻地在席子上划拉着,细心地捡掉混杂其中的枯枝、树叶、砂砾什么的。最重要的工序就是等到地软“出分”得略微干爽了,母亲便取来竹篾大筛子,分好多次把地软放在里面统统要筛一遍。筛的过程是取舍的过程,也是存优取劣的过程,是很累人的一个活。母亲双手端着大筛子,跪在席子一角,随着前、后、左、右不停地抖动旋转,地软就像一道黑色的锦缎绕着筛子底在欢快地奔跑。片大的留在了上面,细碎的落了下去,筛选毕了,地上有一层密密的碎屑、苔藓和泥沙。
   世上的所有物质都是上天的恩赐,在那个饥肠咕咕、食物匮乏的年代,地软显得尤为如此。母亲把地软淘洗干净,倒开水锅里烫一下又捞出放凉水中冰透,捏干水分,再放到一个墨黑色的调菜瓷盆里。那时候的农家人饭食调料简单,只要盐罐里有盐、醋缸里有醋,墙上挂几串焦黄的辣角,在村里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日子了。母亲摘几颗干瘪的辣角埋到灶膛的热灰里,一会儿便有一股呛鼻的“火烧辣子”气味到处弥漫。这时母亲用柴火棍刨开热灰,捡出里面的辣角吹弹干净,放到碓窝里捣烂。最后把辣椒碎窊出与适量的盐、醋调和成汁子,倒在瓷盆里的地软上搅均拌匀,于是,吃玉米榛子的菜肴就算做好了。乡里人对生活的窘迫和艰难,祖祖辈辈都抱着乐贫安道的态度,吃玉米榛子就着地软菜,满口满口地吃,虽缺油水少调料,却依然津津有味,满心欢喜!
   情义是困难时期亲情间互相帮衬、走动联络的助推剂,显得弥足珍贵。母亲把片大肉厚的地软选出来,放到太阳底下摊开暴晒,几天后都会变得皱巴干硬,更像是一枚枚精致的黑色“纽扣”在簸箕里“嚓嚓”地响。这时候的地软脱干了水分,耐贮耐放,母亲就把它们收集起来,装到塑料袋挂在厨房的檩头上。母亲说,等家里来了客人,用这些干地软做细面打汤臊子面。在那个年代能吃一顿地软汤面,是非常奢侈和美好的事情,于是我就天天盼着家里来客人。其实呢我的盼望注定是痴心妄想,因为大人们都要在生产队里按时上工劳动,哪有时间走亲戚?况且当时交通闭塞,亲戚家相距都是几十里的坎坷泥土小路,谁还愿意腰酸腿疼地徒步走动啊!
   记得当时我的祖婆还活着,老一辈人的亲戚多,她的侄子、侄女、外孙、外孙女组成了一个拜亲团,总要四时八节来我家看望老人。他们都是我家血脉相连的亲人,都是一年难得见一面的实在亲戚,自然要拿出最大的热情和最好的吃货招待一番。到了中午,母亲必定要做一顿地软打汤臊子面,待承远道而来的客人!那时没有压面机,家里来人了,母亲做地软汤面的时候,用的都是手擀面。面团在母亲的手中像变戏法一样,经过揉、攒、压、擀几道工序后,最终成了一张圆形的白色大幕布,铺摆在面案上。案板的那边折叠了几层,这边还往案下扇了一大截。母亲撒上面扑把面卷在擀杖上,叠成九十度的扇子形状,左手压住擀杖缓缓向怀里滚动,右手执菜刀左右来回划动。一根一根,细致均匀,劲道十足,面条下到在锅里只有滚三滚才能熟透。母亲做的地软打汤臊子面,很有个性特色,到现在我依然记得清楚:地软在浇汤里盖了一层,辣子的红和漂菜的绿相得益彰,爨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老家贫瘠,但天赐之物的地软却富足,这曾经是我身居外乡的一种自豪。记得二十年前在西安打工,经常听朋友说五一饭店的地软包子不错,味道如何的美味。我不相信,就说,要不拿几个来尝尝?包子带来了,里面的馅料呈黑色齑粉状,他们说这就是地软。我咬了一口果不其然,满口生香,却感觉包子馅料的香最多来自于食品香料和植物油脂,地软的原始味道很是寡淡。不见大山,难以知晓伟岸,不临沧海,何以懂得浩渺?地软的味道早已深入我的骨髓,像他们不经常吃地软的人,肯定是品鉴不出来的。我就给他们讲,我们老家的地软遍地都是,朵朵都像木耳一般,手一抓一把,乡亲们就着榛子把地软当下饭菜吃呢!谁还像城里人那样,把这个遍地都是的物种当稀罕,剁成细末作包馅料,岂不是哄大家的胃口啊!我的话,听得他们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啧啧称奇,夸赞不已!
   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为了未来日子过得更加滋润,几年后我们各自又有了新的选择。电话联系中又说起了地软,有人计划开办个以乡村美食为特色的小吃饭庄,思来想去决定以地软为主打产品,就问我能不能给他提供充足的食材原料。我刚好也在老家,就答应了,说让试试看吧!
   不曾想到,后来了解和访寻的结果令我愕然又凄然,原来家乡的地表早已不再适合地软生长了。地软属于念珠藻菌类,对环境要求苛刻,特别是对化学制剂非常排斥,一旦受到污染,它们便隐藏潜伏在土壤里,时间可长达七八十年之久。昔日的普通食材,如今竟成了回忆和奢望,祝愿祖国欣欣向荣,环境日新月异,梦想着“地软肥美满山坡,天赐百福万象荣”的那一天早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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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地软——一种野生野长的野莱。贫瘠之地荒生荒长,却是一份难得的佳肴。先前本是劳苦大众易得的佐食之味,而当下人民生活富足了,科技生产力上来了,人们蓦然回首本想去再品昔日之物,却是难以再寻。愕然有之凄然更甚,唯梦想着“地软肥美满山坡,天赐百福万象荣。”的痴了。一篇满富灵性的文字,引读者共忆昔之美好,同祈生活美满。欣赏作者仁心慧笔,佳作共赏之。问好作者林科老师,愿慧眼拾文,妙笔生花。【编辑:潘梦臣】【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00403001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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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李会芳        2020-03-31 22:28:41
  拜读老师佳作,语言朴实流畅,结构清晰,主题鲜明,表达悠悠的乡情!
2 楼        文友:林科        2020-04-01 05:08:13
  岁月悠悠过,地软情弥深。感谢李老师莅临留言!
3 楼        文友:林科        2020-04-01 08:36:58
  辛苦了,感谢社团主编潘梦臣老师细心编发!祝幸福安康,万事如意!
4 楼        文友:雪落黄河边        2020-04-04 08:01:49
  好文!接地气!赞!
雪花飘落黄河边,融入笔中写华年。
5 楼        文友:文思若静        2020-04-04 15:45:00
  一段回忆,一份地软情,给人带来无限遐想,纯洁带有童贞的岁月回不去了!到孙子身上去探索吧!
6 楼        文友:鹦鹉        2020-04-04 15:50:27
  拜读林科老师美文,每次读到林科老师的文章,总会有一种亲切感。文章忆苦思甜,构思很好,结构缜密,先从一场春雨下笔,勾画了一幅优美的田园风光,民风淳朴,亲情甜蜜,或引述经典名著,或描写美景,或娓娓叙事,突出了独特的风土人情,把悠悠地软情描绘的漓漓尽致,仿佛这样的美餐就在眼前,赞美了新农村新社会新风尚,结尾对地软情深深的牵挂之情跃然纸上,充满了无限的期望,点名了主题,起到了前后呼应的作用。祝贺林科老师再次获得精品!期待更多佳作!问好林科老师。
7 楼        文友:林科        2020-04-04 17:19:24
  鹦鹉老师好,别来无恙!好久不见了,大家都非常期待您的归来。恭祝幸福安康,诸事吉祥!
8 楼        文友:林科        2020-04-05 03:09:36
  谢谢,感谢舒老师和雪落黄河边老师关注、莅临、留言!
9 楼        文友:鹦鹉        2020-04-05 19:26:32
  谢谢林科老师,绿野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的梦想,这里有我的良师益友!遥祝平安幸福,佳作不断!
10 楼        文友:秋心        2020-04-14 16:17:01
  热烈祝贺林科老师佳作获得精品!这份荣誉实至名归,希望林科老师继续再接再厉,期待更多精彩,创作出更优秀的作品!
秋心如水
回复10 楼        文友:林科        2020-04-22 07:10:48
  谢谢社长秋心老师莅临留言,以及真诚地鼓励!祝您:万事如意,时光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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