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光阴可以随意拉长或缩短，但却无法阻止它的脚步。
　　 凌晨四点左右。黄女士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声，从床上弹了起来按开电灯大声喊：“妈！妈！你又在干啥？”披着件外套三步并作二步窜进里间(这是个套间为方便夜起照顾妈，就让妈住里间，自己和丈夫住外间)见妈正双手拿着便桶在摇晃，赶紧喝住说：“快放下，你便排在桶里面就行……”
　　 原来黄女士，因丈夫患病丧失劳动能力，长年在外地带着丈夫一边照科，一边务工挣钱给丈夫养病。年终回家过年时，见到86岁的老妈因患小脑萎缩而痴呆，生活不能自理，孤独自闭，神情呆板像木雕。见到自己如陌生人一般脸无任何表情且言行怪异。心痛如绞，愧疚万分。怨恨命运不济，自己又无分身之术，便利用在家过春节的机会，把妈接到家中以便弥补自己的愧欠和缺憾。
　　 妈妈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赶紧上床缩进被窝里，把眸子盒关紧、似乎一切都推出了窗外。
　　 黄女士把妈的大小便倒进卫生间的马桶，冲洗完后又把便桶放回妈的房间。发现床前不见妈穿的鞋，便问：“妈！你又把穿的鞋藏哪去了？”妈微开眸子瞥了一眼说：“我没有藏鞋子！”说完又关上了眸盒子，似乎这件事也推出了窗外。
　　 黄女士爬到床底下，把鞋拿出来放到床前，望着妈的眼皮在微微颤动，心疼地把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当一个人的年龄到了幼儿的思维加成人的体面时，会常做出让人不齿的行动。
　　 让黄女士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早上六点，一般臭烘烘的气味把黄女士从梦乡中抽出。奔进里间，母亲把她自已刚排的大小便全泼在墙角处并且还用便桶挡压住。
　　 紧闭着双眼，直挺挺地和衣仰躺着，当走近床前时，两眼皮又微微地颤抖着，严然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在等待大人过来惩罚情形。
　　 黄女士想呵斥几句，可一张口就看见自己小时候的一天早上。太阳晒进了窗户照在被子上，自己一觉醒来，因内急又不敢弄脏裤子，就蹲在床边的墙角处解决。被进来掏米的母亲撞见，一把提起我在屁股一顿狠揍，一边打一边问:“……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在房间里撒……”被打的火辣辣痛。
　　 黄女士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在清扫。已经是第N次这样了，此时真正感悟到“久病常前无孝子”这句话。心里莫名的堵的慌:妈妈为啥要这样做？索性停下，打开一扇窗户，站在窗口。掏出手机在网上搜询答案。一位网医给出了回答:“人的大小便是全靠括约肌控制。随着岁数的递增和细胞的老化，生理机能就逐渐减弱，括约肌就会松弛，严重时会失控。人虽有意识但却无法撑控……”一肚子怨言也就释然。
　　 外面刮着寒风，黄女士关紧打开透气的窗门。扶起老妈，帮其穿扣好晨衣。拿出一柄乌黑的牛角梳说：“妈！坐好。现在我们开始梳头啊！”
　　 “哦！还要梳头呀……”声似三岁幼童，神如千年朽木。
　　 一把梳子插进斑白如棕丝的发间，理出老妈一生的光阴。唉！一生省吃俭用，操劳持家一辈子，现如今，真当颐养天年的时候却落下个遭人不齿的病症，老天真是不公……
　　 妈突然“哎呦！”一声，黄女士才感觉梳子在发间绊了一下。急紧用左手捏住粗糙的发根，在发稍一下一下从昨天梳过今天再理出明天。
　　
　　 一碗用紫菜、鸡蛋、虫草菇加青菜煮的面条，正冒着腾腾热气摆在桌上。妈一下子有了食欲，正想伸出干瘦如枯枝的手去拿筷子时，黄女士喝住说:“要先洗手后吃饭……”
　　 黄女士拿着纸巾一边帮妈擦试着眼水和下巴，一边不停地说:“慢点吃，别噎着……”突然停住嘴自语道:“唉！我怎尽重复妈的话呢？！”
　　 一束金色的暧阳从窗户射进，掠过妈的脸庞直透心房。满是岁月沟壑的脸上，如同古木逢春，露出了丝丝生机。黄女士拉起妈的手说道:“走！我们到外面晒晒太阳去……”
　　 在明媚的阳光里，黄女士牵着妈的手尤如今天牵着昨天，又似乎今天牵着的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