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感动】七塔迷雾(散文)
近日,在史志办工作的陈兄,发来本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专辑供我一阅,发现其间有正乙派道士“吊九台”求雨之记载。
吊九台我没亲身经历过,不可妄言。然,我在少年时曾见识过“打七塔”。遂去咨询道教朋友。一资深道长曰,两者大同小异,区别在于吊九台的法坛由九张八仙桌层叠而成,而打七塔则须七张八仙桌也。
于是,我就想起了一桩陈年旧事,想起了一次诡异的秋夜迷雾。
那一场神秘的“七塔迷雾”,得从我的梦珑表叔说起……
一
直到看见美国总统特朗普年轻时的照片以后,我才可以比较生动地形容出梦珑表叔的形象来。
梦珑表叔是我姑婆的独生子。
我没见过那个被父辈吹嘘得神乎其神的姑婆,她是个红颜薄命的人,我出生后,她早就去世多年了。据说,姑婆曾是十里八乡长得最俊俏的美女之一,十六岁就嫁给了县城的一大户人家。姑公解放前曾在某县当过三个月的县长。好在他生性慈善,手上不沾血案,解放后头上虽被扣上一顶沉重的帽子,但毕竟没被枪毙掉,保住了一条性命。
大约是从六岁开始,我认识梦珑表叔了。那时,每隔两个月左右,我家中就会来一个客人。三十多岁,扛一药箱,身材修长,天然卷发,脸部棱角分明,眼眶深凹,双目深䆳有神,鼻梁高挺带钩,阔嘴红唇白齿,嘴角呡着也微微上扬,脸上始终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我妈说,这是你爸的表弟,你得叫他梦珑表叔。
梦珑表叔是个江湖游医,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行走。他会听筒搭脉,也会拔火罐,还会针炙,医术到底怎么样,我不了解。他的药箱药味很浓,里面叠满狗皮膏药。他与我爸的关系很铁,右一个表兄左一个表兄,叫得很亲。小时候,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不仅长得有趣,一口“大峃腔”(县城口音)说得也很有趣。其他客人一般只会分给我们糖儿,他不一样,送“麻花”和“枇杷梗”。每次到我家,他都会掏出伍块钱给我妈。我妈不要,他就到供销社去,回来便拎一刀猪肉。有人说他长得很英俊,也有人嫌他难看,说他长得怪怪的,像洋人。现在我想起来了,他就长得像特朗普,除了笑容有异。特朗普是诈笑,他是傻笑。
我爸对我说,你梦珑表叔是一个才子,学医无师自通,如果不是阶级成份不好,早就在大医院里当大医生啰。我妈的看法不一样。说他其他方面都很好,就是有点阴阴,不好。一是三十好几了,一直不娶媳妇。二是吃相不太雅。他吃饭时,嘴巴特会“扁唧”,“嘭嘭嘭”的,犹如老母猪吃食,很夸张。我妈说,那叫“猪嬷搭”,太难听了。
我大公“老道头”住在“路廊槛头”,梦珑表叔得叫他大舅父。梦珑表叔对大公很敬重,每次都送他一条“飞马牌”香烟。大公捋着山羊胡,喷出一股烟,瞪着眼睛对梦珑表叔说,我说大峃外甥,该娶媳妇了。梦珑表叔说,不急不急。大公说,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不急?八成你是被那个女鬼迷住了,我明天叫赵九仙过来用铜镜给你照一照,看看是何方女鬼如此大胆。
梦珑表叔一听,连忙回到我家中扛起药箱就开溜。我妈问他为何?他说,大舅爹又要叫道士先生给我驱鬼了,我好好的一个人,驱哪门子的鬼呀!
我十岁那年,梦珑表叔疯了,姑公把他领到我家里调养。乍看,不像疯的样子,笑容依然,就是沉默寡言。一个星期下来,破绽就出来了,除了傻笑,一句话也不讲。一天下午,路廊槛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我跑出去一看,惊着了。村里的风骚女子阿玉婶在前面尖叫着跑,梦珑表叔手舞足蹈地在后面追。
大公一见,山羊胡气得横飞了起来,他对急得捶胸跺脚的姑公喝道,明天,我就请“打䍿师公”(属道教正乙派驱鬼道士)去。是夜,梦珑表叔就被大公带到路廊槛头,五花大绑地捆在屋柱上过夜。
二
次日一早,大公便到七星岩请打䍿师公。
中午时分,打䍿师公就风尘仆仆地降临大公的家里。这师公叫赵九仙,号称天威真人。他四十开外,长得鹰眼狮鼻,脸瘦颊削,背负铜镜,腰挂铃刀,足蹬麻布鞋,颇具仙风道骨。
赵九仙一到,就手执铜镜把大公家楼上楼下屋里屋外的转了个遍。大公不悦,说,我家没鬼,你得往他身上看。赵九仙嗤笑道,我是为了查得仔细点,以防万一。接着,就举着铜镜把梦珑表叔的身前身后照了一遍,然后坐在饭桌上拿姑公问话。
近来此人可遇怪异之事?赵九仙问。
姑公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大公一看就不耐烦,说,你说呀,有啥好隐瞒的。
姑公遂说,有。
可是遇到一女子后,人才变疯?
姑公说,是。
问到此,赵九仙就连叹长气,任大公问话,皆缄口不言。
大公见状,即令大婆热酒端菜。赵九仙毫不客气,捋起袖子就开吃。一碗老酒下肚方口吐仙言,他被恶鬼缠身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大公问,不知有法可驱治否?
赵九仙哈着酒气说,办法当然有,不过就是要做大法事,花费有点大。
这就出乎意料了。大公急忙问,此话咋说?
赵九仙道,此鬼年青力壮,已入厉鬼之列,非常厉害,须打七塔方可驱治。
姑公被吓得脸色雪白,浑身发颤。大公说,你抖啥?有办法驱治就好,打七塔就打七塔!
我妈私下跟我爸说,就梦珑表弟那病,打七塔有用吗?我爸说,鬼知道呀,大爸定的事,我们又不好插嘴,他就作兴这些,否则也就不叫老道头了。
三天后,打七塔隆重上演。
法场设在柳溪别院大门前的小广场上。广场中央层叠逐垒起七张八仙桌,四周用四根青毛竹杆固定着,形成一个崔嵬的塔状。七张桌,就成了七层之塔,顶层曰为台。
台下桌边,置一口大酒缸和一个大秤砣。酒缸里面放一些糢糍做的猪牛羊、冥斋等供品。法塔逐层分别摆放着猪头、褪毛鸡、糢糍台和冥斋。数只米斗上插着点燃的香,桌角烛光飘摇,桌檐贴满黄纸咒符。最顶层的台面上,放一面米筛、一口饭甑。广场一角用柴爿燃着一堆熊熊的篝火,梦珑表叔五花大绑地跪于一旁。
为了打七塔,大公几乎是把全村的能人都发动了起来。大队会计“老镜头”负责敲锣,山歌王“百鸟腔”负责打钹,画花匠美图公负责擂鼓,另有二十多个壮汉手执竹爿立于广场两侧听令。全村的男女老少,或坐在路廊槛的“美人靠”上,或围在广场周围看热闹。
我和“豺狗”、“鼻涕狗”等一班玩伴骑在旗杆夹和石狮子上跟着乐。
三
那是一个秋夜,开始夜色尚好,露若珍珠月似弓。一盏气灯吊在高高的旗杆上,白炽炽地把小广场照得如同白昼。
一阵“咚咚锵锵”的锣鼓响,又是“嘭嘭嘭”的三通土铳之后,赵九仙威风凛凛地登场了。
赵九仙打扮得仙气十足。他头缠鸡血色的红绸巾,腰围槐花黄的麻布师公裙,足蹬镶着金边的黑色棕色麻布鞋,身后仍背着那面大铜镜,左手握着用水牛角做的龙角号,右手提一把串着铜铃的弯刀,像相扑那样跳着“禹步”蹿上了场。他先立成弓步,拿起龙角往嘴里一塞,两腮顿时鼓出了两只气球,龙角就发出一阵“呜哇呜”的泣号声。
呜号声毕,他遂“铃铃铃”地摇响铃刀,挥动马鞭请天兵天将。他一共请了一个沙王、五路元帅、五方将军、两名旗牌官,另点天兵十余名。我看到我爸也被他点了天兵,当时我心中就不是那么舒服,我想至少也得当个将军什么的吧。
又是一阵锣鼓和三声土铳,好戏开演了。但听赵九仙鼓气喝了声“呔”!便见他“嗖”地一声飞上了桌,接着就用手抓牢桌角逐层翻爬至台上。待六名刚刚被他封为“元帅”和“天将”的壮汉,摇摇晃晃地爬到各自的法坛坐定后,他又摇响铃刀,吹龙角号。
蓦地,赵九仙在台上突然蹿起翻了一个筋斗云,落下扎成一个马步蹲。七塔一阵摇晃险些跌下。台下的观众一阵惊呼。赵九仙淡定不惊,待塔稳定,铃刀凌空一指,双目圆睁,喝道,天灵灵地灵灵,天兵天将显声音,呔!台下众天兵天将遂高声呐喊“呔”!赵九仙将铃刀凌空横指,先念了一段“急急如律令”,继而又“呜哇呜”地吹一通龙角,就“呔”地一声念起了威天大法神咒:
吾奉威天大法,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吾使明即明,暗即暗。三十三天神在吾法之下,使东即东,使西即西,使南即南,使北即北。从吾封侯,不从吾令者斩首……
神咒念毕,赵九仙便在台上竖“仰天柱”、行“金鸡走”、翻筋斗云。一阵显摆后,又把饭甑套在小腿肚上,像乞丐拜街一样沿着桌边行罡做法。行罡毕,赵九仙把筛子倒扣在饭甑口,将身站立在筛子上,拿起铜镜朝四下观望。
此时,台下锣鼓声猛然敲响。赵九仙呼吸有顷,遂像灵猫般翻着筋斗至第三层桌上立定,把铃刀龙角吹摇得星月无辉,溪水失声。正当人们看得眼花缭乱间,赵九仙撩起师公裙,又是惊雷般的一声“呔”!骤地飞跃到地上,身后铜镜一个不小心,随即“呯”地一声摔成了牛粪饼。
赵九仙的脸顿时红成了猴子的屁股,把我们的肚子都笑痛了。
四
赵九仙收好铜镜后,径自伏地冲到梦珑表叔跟前。他先朝梦珑表叔吹了一通龙角,然后用铃刀指着梦珑表叔的鼻尖喝道,呔!是何方恶鬼缠你身?
梦珑表叔已被烈火烤得大汗淋漓,差点就闭了气,遂大骂,你呔呀呔,我呔你妈!
赵九仙猛退一步,嘴上连呼“哇呀呀呀”,继而前进一步发令道,此魂已被恶鬼迷出了窃,泼桶冷水让他醒一醒。
一壮汉遂提了一桶冷水往梦珑表叔的脑袋上淋了下去。赵九仙又上前喝道,呔!是何方恶鬼缠你身?还不如实招来,难道还要我再绝招对付不成?
梦珑表叔一冷一热,经不住冰火两重天的折腾,人已恍惚。他是个可怜的人儿,心比天高,天如纸薄。他与花园村的一女子私下已相爱多年,可悲的是那女子的父母死也不同意将女儿嫁给他这个反革命分子的儿子,硬是将她许配给了当地一位权贵的儿子为妻。那女的在出嫁前夜,梦珑表叔赶到村郊“囡儿潭”边的公路桥下与她见了一面,不料被女子的夫家逮了个正着。梦珑表叔被他们暴打了一顿,那女子在新婚之夜跳潭死了。于是,万念俱灰的梦珑表叔就疯了。那女子死后,梦珑表叔经常在梦里梦到她,梦里那个叫阿英的女子披头散发,水淋淋找他哭泣。他便做梦似的对赵九仙说,是阿英。
经梦珑表叔如是一说,台下观望之人,不由为之一颤。也怪了,此刻,天空蓦然乌云遮月,星月之光暗然失色。柳溪之上,骤然浓雾四起,若云似纱,像一条古旧的蛟帐悄无声息地向小广场盖了过来。溪畔的大榕树和古枫,在秋风中籁簌咽响。小广场上,浓雾弥漫,香火烛影,凌乱摇曳,七塔之台,显得格外朦胧诡异。仿佛真的有含冤的鬼魂,趁着凄迷的浓雾,飘忽而来。整个小广场,随着妇幼们的一阵惊呼,顿时成了一个阴风惨雾的世界。
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诡象吓跑了。赵九仙高呼一声“呔”,把铃刀朝溪对岸的大榕树一指,喊道,天兵天将何在?
那二十几个拿竹爿的壮汉齐声地拍了一下竹爿呼道,呔!在也!
赵九仙从地面上跃起旋了个圈,铃刀指向那一只在七塔之下的大酒缸,像炮仗炸开一样喝道,恶鬼正想逃跑,大家把它往酒缸里赶啊!
接着,他就伫立在萧瑟的秋风中,竭力地吹响龙角号,玩命般地摇着铃刀。众人便跟着他的节奏竭力地把锣鼓敲响,把竹爿拍响,撒开嗓子喊得震天响。惊天动地的声音持续了好一阵,赵九仙拿起地上的大秤砣,又是腾起一个丈把高的筋斗云,嘶吼地喝了一声“呔”!那秤砣便在他的手中,化作了九天的雷神,从空中砸向大酒缸。只听“咣当”一声,大酒缸被砸了个粉碎,恶鬼也随之化为了一地尘埃。最后,赵九仙让大公拿来梦珑表叔的一件旧衣服,捡起几块碎片,搁一把茶叶白米缚成一小包,塞进梦珑表叔的心窝,把他押到一小房间,锁上房门,封上咒符。
赵九仙抹一把臭汗和鼻水,庄严宣告:恶鬼已被驱治致死,打七塔圆满成功,梦珑表叔从此丕去泰来。
五
法事完毕,很奇怪,云开雾散,月牙儿又像镰刀般挂在苍穹上。
大家不在意这些,我们也不在乎这些。我们看到,乡人们开始清理收拾法场,把猪头红烧了吃点心。一场七塔打下来,赵九仙元气大伤,仙汗淋漓,让天威真人仙衫湿透。
赵九仙说,今晚这个厉鬼,道行了得,不仅让他损了功力,而且还使他痛损宝镜。于是,在席间就端起海碗豪饮,以求提神壮胆,尽快恢复功力。众人皆对赵九仙之道行赞叹不已,说就凭他站在高台之上,能足踩饭甑沿行罡做法,这一身草上飞之绝顶轻功,又岂是一般师公所及?
赵九仙掠下一把酒沫,不以为然地说,这算什么,去年我在金鸡岭吊九台,那个恶鬼乃一位唐朝的十九岁女子化身,经两千多年的修炼煞是了得,已会七十二之小变,身边还有一群红毛绿舌的小鬼跟随,最后还不是在我的天威大法之下乖乖认罪,被我用铃刀斩成十八段连阎罗王的门都找不到……
我们的娃娃头豺狗听了,当场就不服气。
赵九仙收了红包,还拎走了一副猪口舌和一只褪毛鸡连夜返回七星岩。他心中甚是欢快。心想一场七塔打下来,三个月的沽酒钱是不须犯愁了。他拎着褪毛鸡,一路哼着小曲,醉意朦胧地来到了松树冈旁的黄豆岭。
这时,黄豆岭的浓雾已经褪尽,月牙儿又钻出了云层,洒下淡淡的忧伤。黄豆岭两侧长满茂密的松树林,在凹门的右侧,黑黝黝地矗着一棵张牙舞爪的大枫树,那树丫上曾有过不少的吊死鬼,风戚戚,阴森森的。
走到此,赵九仙就不免有点心中发毛。偏偏担心啥,就来啥。正当他战战惊惊地欲疾步走过黄豆岭凹门时,忽听山道一侧的树林里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赵九仙汗毛一竖,握紧腰间的铃刀不由地喊了声“呔”!不料两侧又响起了“沙沙”声,随之又有几把沙子朝他身上袭来。他浑身立即哆嗦着起了鸡皮疙瘩。他正欲壮胆问一声是何方小鬼寻他事,只见惨月下有几个戴白帽穿蓑衣的鬼怪朝他飘忽而来。赵九仙被惊得汗毛冷竖,头皮发麻,魂魄升天,遂大呼“皇天”,扔掉褪毛鸡和猪口舌鼠蹿而逃。
当赵九仙跑远后,我们从林间走出哈哈大笑。豺狗捡起褪毛鸡,朝赵九仙逃跑的方向呸了一口说,想把好吃的东西都弄走,我屁,没门。
打了七塔,效果斐然。果然,梦珑表叔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相安无事。然而,半个月后,他的身影又如鬼魅般地出现在路廊槛,村庄里又传来了女子的惊叫声。我大公一着急,跟我姑公说,给我走人!
梦珑表叔走了。一个月后,他永远地走了。人走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又过去一个月,我爸在花园村郊外的公路桥找到了一具尸骨,经辩认,那尸骨上挂有一条小银龙。梦珑表叔生前,他的脖子上就戴着一条小银龙。
梦珑表叔去世,至今已三十六年。他究竟为何而死?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搞明白。但是,有一件事情,让我迷惑了许多年。那就是,那年打七塔,好端端的天,为何莫名其妙地起了一场迷雾?
现在,我似乎明白了。
其实,我早就该明白。当赵九仙被我们吓得屁股尿流的时候,天空不就月出雾散了吗?
惭愧。
问好!
天上人间,生死相随的爱情故事!
亮哥的文字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段故事:我们村也搞什么迷信活动,用稻草扎成一个人,说是“七仙女”下凡,要拿我的衣服给“七仙女”穿。是一件红色的非常漂亮的衣服,我平时都舍不得穿,我又哭又闹不同意。那晚“七仙女”没有显灵,仙姑说是因为我的哭闹得罪了“七仙女。谢谢亮哥的文字,老妹喜欢!
这篇作品最让我值得收藏下来的,一是对道家法场的描述,这个现在很难见到了,能再次身临其境感受一下,实在难得,所以很珍贵。
第二便是我对表叔和那位英子的无限悲伤。这个是像闹剧一样的悲剧,大剧!值得细细品读。
问候老师!
美文一一珠帘壁合
此篇吾信,有其有。诡异的事,亲身所见,xx付人,那时在我四五年级,本村一位婶子被付,又唱又跳……所以非常欣赏此文与此说各个场景。美文大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