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镜子，女人打量着自己的新发型，一个利落的赫本头。乍一看，就是个假小子。此前她从未剪过短发。喜欢么？不知道。只是这样一来，上班轻便了许多。
　　 离开临时设置的理发点之前，她不舍地抚摸着剪掉的几缕乌黑浓密的“大波浪”，收藏起来，以作纪念。这曾是她的骄傲。而后，她从衣柜里找出一顶搁置许久的贝雷帽，戴在头上，左看右看，还在想象着长发时的旖旎。
　　 她想先瞒着丈夫。可同一屋檐下……又能瞒多久？步入厨房，她一边煮饺子，一边翻看微信的工作群，不错过每一条记录。窗台上，一盆墨色的剑兰突然枯萎了，她赶紧浇了点水，检查了根茎叶脉，幸而还活着。女人找出一把剪子，一点点地减去枯萎的黄叶，长长的叶片垂落在地，犹如那团柔软的卷发。
　　 饺子出锅了，她习惯地甩了一下头发，想用手指捋顺。指尖停在耳廓，僵硬地顿住。她的心，突然不好受了。门外，有匆匆的皮鞋声响，丈夫加班回来了。他很疲惫，看上去也有些古怪，进门后，目光透着一点欲言又止的“神秘”。“今天吃饺子。”她指着盘子和蒜瓣。
　　 丈夫喘了口气，坐下端过杯子，大口大口地喝水。他的视线停在墙壁的一个相框上，相框里镶嵌着他的照片。照片中的他身着休闲服，身材矫健，站在午后暖暖的阳光里微笑。他盯着相框里自己的头发，三七分的发型虽然老土了一点，但乌黑浓密。他和妻子，都有一头漂亮的头发。他垂了眸子，止住心里的波动，缓缓放下水杯。一瞥，这才留意到妻子的不同，调侃了一下。“怎么戴了个帽子？”下意识地，就想去摸一摸。
　　 妻子弹簧般地避开。
　　 “怎么，是感冒了吗？”
　　 “没有。”她低着头，推开他的手，佯作镇定，“我没事。”
　　 她想：吃完饺子，丈夫小憩一会，又该赶去单位了，能瞒一会是一会。他盯着她光溜溜的后颈脖，凭着恋爱三年结婚两年的经验，还是看出了不对。妻子的卷发，如瀑布一般，几乎垂到了腰际。如果盘成发髻，这顶贝雷帽并不能将所有的发丝塞进去。他眷恋她的长发。心内一狐疑，下意识地，他顺势摘去她头上的帽子。她阻拦不住，懊丧地低头，一个短短的赫本头便暴露在他眼前。秘密被捅破了。无奈之下，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语气反而平静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每天打理头发，不如将时间用在防疫上。” 她是护士，小城还没解封。非常时期，已经有人这样做了。
　　 “你不会怪我吧？”
　　 她做好了准备，不管是责怪、嘲讽，统统接受。
　　 她错了。
　　 丈夫的眼眸瞬间柔和了，他摇了摇头，搂着她的肩臂：“不，我支持你。短发的你，比以前更美。”而后，像变戏法一样，他夸张地转动头顶的帽子，略带得意：“亲爱的，你瞧……”丈夫提醒妻子抬头，缓缓地脱下帽子。
　　 她立马“呀”地惊叫起来。丈夫是警察，平时工作忙，在家也常穿着警服戴着警帽。没想到，他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丈夫虽然是男人，但也以一头浓密的黑发为傲。
　　 “我也想省事，干脆理个板寸。怎样，你老公是不是比以前更帅了？”丈夫装作一点儿都不在乎，声音嘹亮。